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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初阮青海找上门来,幸亏不是打架,也幸亏凌元不在,就阮青海的一招烙刑,都不用发挥一层力,那舫山杀手都为之头疼、惹人生厌的金光符箓,根本如同纸糊。

单璠急切道:“这可怎么办?”

单璠第一时间望向脚下的神猴大将军,希望她能出手。

脚下的巴布突然说道:“小璠退后,巴大爷一剑就能熄火。”

单璠如获至宝:“巴大爷快快施展神通。”

猴子巴布当众升至半空悬停,虚手一抬,泥地里缓缓伸出一把泥剑,巴布握在手中,朝着前方火势滔天的木楼斩出一剑,只见顷刻之间,首当其冲的便是院门被整个吹倒,然剑气趋势大减,只留下一阵大风,将整座木楼吹得摇摇晃晃,好在火势瞬间被熄灭。

但好景不长,未等百姓为此欢呼雀跃,不过一个呼吸之间,火势又立马恢复原貌,在火势熄灭期间,街道上的所有人都听见木楼里传来阵阵哭喊。

百姓的心瞬间凉了。

巴布还想再补出一剑,可却被凌元阻止:“巴大爷且慢,这座木楼,已经不起第二道剑气了,到时火灭房塌,只会让里面的人死得更快。”

巴布落下身位,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凌元目力穿透火光,他瞧见木质的屋梁还未烧透心,整个屋子应当能够承受他的几次出拳,于是他抬头四处寻找落脚点,说道:“待会儿我以拳势封住火焰,小璠以符箓覆盖房屋的每个角落,以防止火势复燃。切记一点,每一道拳风过境之处,都不能用符箓尽数覆盖,否者火焰碰及符箓,会反噬灵力,我会连续出拳,将所有火势扑灭。”

巴布点头:“是个好办法,需要我带你上去?”

凌元哪敢麻烦神猴大将军,他寻见一处十丈高的翘檐儿屋顶,只见他拿掉身上的驼碑符,纵身一跃,竟是轻松一跃其上。

凌元与街上的单璠说道:“小璠,我只能出拳三次。”

单璠应了一声,随即剑指哗啦啦地挥出,一张张与人等高的金色符箓停留在她身旁,数量多达百余张。

高处的凌元挺胸摆拳,一阵劲风从上至下,奔袭至火势头顶,瞬间将火势灭掉大半。

单璠眼瞅着火势根本就不顶事,被凌元小子一招就给打趴下,正当她心头窃喜,想要将上百张符箓倾巢出动之时,高处的凌元好似看破了单璠的动机,当即说道:“小璠,切莫急功近利。”

单璠心下一秉,心念凌元为何知道自己所想,自己的确想要一鼓作气,将所见熄灭处全部遮掩,但她还是听从了凌元的警告,于是五十张金色符箓接连飞出,符箓越过倒塌的院门,飞至正方,将已被拳风吹灭的房屋遮掩大半,以绝后患。

三界之内,五行相克,道统的符箓被雷火压制,若是符箓被火焚烧,轻则符箓功力尽毁,重则牵连道者灵力根本,所以单璠为求安稳,在凌元的拳风过境之处,始终都让符箓与火势保持一定距离。

但这也是单璠的自保之计,倘若凌元的拳风未能将火势熄灭,她也要冒着灵力被侵蚀的危险,用符箓将明火掩盖,以求救民于火。

拳风过境之处,单璠的符箓也跟着飘入暂歇的火海,将院子里的木桌木椅,木窗以及屋梁都已覆盖。

陆续有被困在屋子里的人跌跌撞撞逃出生天,他们被烟火灼烧了口鼻,好在有等候多时的街坊接应,匆忙将他们送往医馆。

一拳过后,劲风阵阵,却也短暂,一风未歇,另一风又起,凌元将间隙掌控得很好。

此次熄灭的范围比第一次更广,于是围绕单璠周身的数十张符箓倾巢而出,已是将大半木楼覆盖。

也就这么一小会儿,单璠的灵力已是尽出,大数量且大面积的操控,使得她额头布满了细汗,已是强弩之末。

第三拳未至,一名已逃出生天的妇女突然折返,打乱了凌元与单璠的配合。

凌元还好,最多就是第三拳晚些挥出,而由单璠操控的符箓被火焰侵蚀,已在灼烧单璠的灵力根本,情况可谓突变。

单璠只觉着心头被一股火烧得辣辣的疼,她倒是个不信邪的姑娘,便忘记了先才凌元的警告,直接将一张张金光符箓潜进各个屋舍,冒着灵力根本被损毁的危险,作势就要跟这场大火拼个高低出来。

高处的凌元瞅见单璠这个丫头钻了牛角尖,本是完全可以将一切掌控的局面,让小璠失手又遭罪,凌元心疼不已。

此刻凌元来不及多想,他将手臂抬起,与明显火势减小的失火之地,挥出了第三拳。

第三拳有着摧古拉朽之势,凌元为了确保单璠的安全,已经顾不得里面生死不明的人们,房屋在这道拳劲之下,左右震荡不止。

少倾,单璠的符箓出尽,还未将木楼尽数遮掩,但火势在顷刻间已有反噬之迹象。

巴布骂骂咧咧地拉扯单璠的裤腿,要她赶紧收手,可单璠眼瞅着一个大活人又闯了进去,哪里能够坐视不管?愣是强硬僵持着。

凌元当空落下,法指凌空连连画符。

正与单璠并肩作战之时,只见有一人张开双臂,左拥右抱一般,两手轻轻搭在凌元与单璠的肩头。

单璠顿觉体内的那股火灾消失无影,连带着的,前方本是莹莹金光的房屋,被一道淡蓝流光遮掩。

凌元与单璠侧目望去,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两张面孔,只见那人与他们笑道:“小小年纪,就肯舍弃小我,觉悟都挺高了嘛。”

单璠是很眼熟这名男青年,凌元则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小叔林墨到此,而在他一旁还有左柠姐,以及那匹拖着两大箱子毛驴。

曾几何时的那座虎伯城,见证过左柠宁愿被庄启胜打烂丹田,也要跟林墨在一起。而今林墨在与左柠远游道灵界时,那座虎伯城也就成了俩人心头归属。

俩人是打算在虎伯城落脚生根,好在都是年轻人,喜欢到处走走,所以林墨与左柠刻意没有直奔虎伯城,反正拜堂成亲这事儿已经稳了,俩人此时心中并无芥蒂。

林墨与左柠在送走了林羡与柳胥让后,也想去婆辽城瞅瞅点睛大典的地方,到底有无传说当中那般,被百姓奉若神明。

于是乎,化境灵力的林墨运转神通,相隔万里之遥的两地,在他们眼中只不过百里地,只是还没到地方上,便遇见了凌元跟单璠。

上一辈亦或是上上一辈的人里,巴布谁都见过,所以当林墨出现时,巴布除了惊讶于林墨的神出鬼没之外,自己也是差点就动了手。

单璠有些出神,她没被陌生人搭过肩膀,即便是在客栈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墨以及左柠,她不认为自己跟林墨有这么好的关系。

所以单璠皱着眉头将林墨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抖落。

林墨怪罪一声:“对不住,对不住,单姑娘跟小元年岁相差不多,我也就一视同仁了,别怪罪啊。”

凌元始终是以大局为重,他都没来得及跟小叔好好叙旧,此刻仍是担心已经熄灭的房屋会复燃。

凌元法指没有撤掉,他与林墨说道:“小叔,你快快撤掉灵力外溢,小璠的符箓十分针对你,小心别被镇压了!”

单璠则是早早撤掉了符箓的禁制,使其释放光芒更盛,对于身旁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僵尸林墨,最好被她的符箓震个半死才好。

只不过单璠想错了,她的符箓竟然对林墨一点作用也无。

林墨用手晃了晃凌元的脑袋,笑着说道:“真要说有事儿的话,那天天跟在你们身边的神猴大将军,还不得被你们给超度几回了?”

没错,道教符箓对天底下一切邪魅精怪都有压胜一法,就灵猴巴布来讲,若是每次金光符箓现世,巴布都应远遁凌元与单璠俩人,可巴布为何不以为然?

凌元是真的很担心,他仍是没有松开法指。

林墨余光瞟了一眼,用手将凌元的手指随意捣乱,笑道:“好了好了,没事了,你跟单姑娘都撤回符箓吧,屋子里十数个大大小小房间小叔已掌控,这火算是提前凉透了。”

于是凌元身前的金光符箓悉数化掉,他看了一眼巴布,问道:“为什么巴大爷对符箓没有排斥?”

巴布没好气道:“本大爷什么境界,你什么境界?”

凌元又望向林墨,只见林墨有样学样道:“小叔什么境界,你什么境界?”

林墨心念一转,在场除了巴布知道林墨用了某一物件作为灵力外溢的枢纽外,其余人等皆不知。

是林墨将地底下的厥犁留在了这里。

离开此地时,周围的百姓高举着灯笼,夹道欢送凌元几人回到了客栈。

为了欢迎英雄回家,掌柜的早已将客栈大门打开,凌元不喜欢太热闹,更不喜欢自己与别人应酬,于是着重要求掌柜赶紧关门谢客,这都什么时辰了,楼上的客人们都不睡觉了?

等到没了外人,凌元才有注意到自己的堂姐,的确,以前偷偷摸摸潜进寝宫来的黑炭柠姐,如今变得白皙了,就连那随时都整装待发的武人装束,如今也褪去,整个人更加窈窕。

凌元走上前去,竟是主动牵起左柠的手,叫了一声:“柠姐,你怎么跟小叔来神风城了?难道也是去观瞻青华祠寺的吗?”

以前左柠硬是拉着凌元跟着她去巡街,并不是出于有什么目的,而是家里边儿能跟她说上话的同辈之中,倾国倾城的凌澈是个孤傲的性子,也就凌元还能使唤几下。

大抵是因为自己也是从小不着家的孩子,还是个女儿身,父母之命不曾放心上,连姑姑的圣旨也敢违抗,就左柠这样的性子,没在雨蓬城遇到林墨之前,左柠都以为这辈子就只能跟行伍打交道了。

如今的左柠头上别有翠绿发簪,衣着淡黄罗裙,就再无多的女子装扮,但那种英气,少有人能够比拟。

左柠好似生了气一般,怪罪道:“才跟我这个姐姐说话啊,方才都干嘛去了?”

凌元笑着说道:“刚刚不忙着吗,一有空就跟姐姐请安来了。”

左柠忽而笑了笑,“小元越来越俊俏了。”

凌元便接不住话头了。

客栈旁处传来摔落声,有人从楼梯直直滚下,最终躺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的许平栗心里憋屈得很,凌元一声不吭地朝他体内打了一记拳劲,让他动弹不得,可他是谁,是世子殿下!

于是许平栗拼着体内五脏受损的风险,也要下得楼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凌元:“他娘的,皇子殿下,你困不住我的!”

单璠觉着这个许平栗好生奇怪,白天还跟在凌元屁股后面溜须拍马的,怎就翻脸便不认人了?

凌元哎哟一声,内心多有愧疚,他连忙手指一抹,撤掉拳劲,走上前去将许平栗搀扶起身。

“别怪我啊,我也是没有了办法才这样,要不下回我去哪儿,你就跟着吧。”

许平栗大口喘气,回过神来的他,发现自己比起前两日躺在婆辽城的府衙里动弹不得,今儿个居然可以再地上蠕动,算上自己体内越发充沛的道力,难不成是破镜的前兆?

林墨笑着问道:“这位仁兄练的什么功夫,有点奇特啊。”

许平栗骂道:“滚一边儿去!”

凌元脸上神情僵住,随即又给许平栗打了一道拳劲入体,直教他痛得龇牙咧嘴,哪里还有心情开口骂人。

许平栗将凌元推开,自个儿躺在地上疼得翻滚,口中不停叫骂道:“真他娘的晦气,碰见个妖女要我做你的狗腿子,不给做就让我死,死就死吧,疼死我吧,你们都他娘的是畜生!”

白天这不都还好好的么,凌元只觉着许平栗的性子难以揣测,还是说,是自己错了?凌元不得而知,他不认为自己跟许平栗发起疯来,即便可以吓唬到对方,使其安静,却也不是万全之法,这不是自己本意,凌元的本意是想要许平栗听话,继而纠正他的品行。

林墨牵住左柠的小手,另一只手轻轻捻动一番,将凌元与许平栗这两日的遭遇推演出来,在未婚妻的耳旁低语了好一会儿。

左柠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将愣在原地以及大口喘着粗气的许平栗看在眼里,解释道:“你不喜欢别人无缘无故碰你,可你却去碰了顾芳斋里的何香,甚至不惜犯下大罪,斩下高贤手腕,还将竹筷弄伤我弟,做这些的时候,你得到他们的应允了?”

许平栗一脸愤恨道:“这些老子都还完了!”

左柠盯着许平栗,再一次问道:“回答我的问题,你得到他们的应允了吗?”

许平栗闭口不言。

左柠往前一步走,继续道,“有借有还是没错,下次你大可还能对别人出手,继续再被国法处置,可你不会去想,此时此刻此地,却是你成为了高贤,我弟成为了你。”

左柠将‘此时此刻此地’咬字重了些,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好笑,“我弟当然并无害你之心,他是想要你安分守己,这点我们需要剥离出来,放在别处,单独剥析。简而言之,我弟不懂为他人着想,心境之上,受伤的不只是你,也有我弟自己,而你许平栗,则是以自身为重,不惜屠戮生灵,在没有被国法处置之前,你是什么也不会去想,去思考的”

左柠看了看凌元,最终说道:“学做人的道理,其实就在我们身边,缺少的是发现它的眼睛。”

林墨眯着笑说道:“柠儿说得好有道理。”

单璠看得出来林墨于左柠之间的感情,想想自己,突然觉着自己好可怜,可感情一事,任重而道远,不能急于求成。本是讨厌林墨的单璠,此时竟也不得不说道:“这不是谁说得有道理,而是在于谁在说。”

这句话让林墨与左柠眼前一亮。

左柠笑容淡淡,她像个苦口婆心的长辈,教训着家里的两位小调皮捣蛋鬼。

林墨心头念想着,等到将来有了孩子,要时刻告诉他,可别想着拖你爹下水,去挨你娘亲的骂。

林墨给凌元使了个眼神,凌元便撤去了许平栗体内拳劲,谁知许平栗并不知好歹,上楼睡觉时撂下一句:“老子根本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单璠哑然,这许平栗世子实在是难以训诫。

左柠笑着跟单璠解释道:“世子性子顽劣了些,与他的母亲和小姨脱不了干系,妖族的金姑娘想要以此折磨他,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

单璠没好气道:“这算哪门子的好事,这家伙可会折腾人,性子难以揣测,想起一出是一出,烦人得紧。”

左柠仍是笑着说道:“小元看上去也人畜无害的样子,为何会将那位张姑娘伤透了心?依我看,若是世子跟小元俩人,相互看清自己,相互在心境上砥砺前行,那金姑娘此番抉择,便是神准了,是他们自己的福分。”

早年间在客源客栈,有云锦与单允吐露心声,担心和尚神勉会与凌元倒戈相向,如今尚未应验,却先有许平栗与凌元互相照镜。

神勉在心智未开之前,正如凌元所见,是一位不喜不悲之人,但在经过那一次事后,凌元便也瞧见了神勉的眼泪,正也是在那时,佛国净地的佛祖身旁,有一朵莲花应运而生。

此朵莲花便是神勉的前世,在莲花有意飞流直下道灵界之时,那由因果牵连的根茎,却被神勉用手指碾碎。

许平栗上楼前仍是情绪难以控制,好在他离开了此地,留下一片清静。

林墨望着骂骂咧咧的许平栗走向远处,不由说道:“小时候我嚣张跋扈,仗着父亲是门主,愣是在所有犯人面前都趾高气昂的,也是从那会儿开始,小叔才知道什么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非师傅在,此时小叔也应当十五六了吧。”

凌元问道:“什么十五六?”

单璠没好气道:“差点投胎做人呗,笨死了都。”

夜里,许平栗愣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凌元挤了一个屋子,将就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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