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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仔珍这话是要他即刻出城的意思啊?
贺老目光一顿,情不自禁看向一侧站着的皇甫罪,看向这个将要承载汇灵全盘希望的青年。
皇甫罪与贺老目光甫一对视,便感觉一道威压下来,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罗仔珍方才的话,皇甫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听得,自然是清楚她这是诡辩,使人无可辩驳。
但,为了以后大计……
皇甫罪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请贺老即刻出城。”
贺老听了这话,当即心中一沉,悠悠叹气道:“好……”
储君如此要求了,他怎能不从?
听得他这话,在场众人纷纷为贺老让出出门之路来。外面马车已然安置妥当,妻女就在不远的柳州,绝不会让老人家在这把年纪遭受无须有的波折。
年过古稀,贺老风姿不减,仍端的起一副清风明月的文人气质。一步一步往外而去,自是一片傲人风骨。
在他大踏步出门时,漫天落落星光齐齐落于他身,亮晶晶一片洒在他衣角袖口。他自顾往前而去,穿过茂密竹林,路过无人松柏,空荡荡的肩头好似扛着一个国家的兴衰。
他这般大步走着,仿若会一直走下去。
他也确实会一直这般走下去。
皇甫罪瞧着贺老身影消失在眼前,不禁轻叹道:“感慨良多。”
罗仔珍瞥他一眼,道:“别感慨了,贺老因妻女被绑而告假的折子已经写好,明日就可呈给圣上。且留着心思面对这后来风雨吧。”
皇甫罪撇撇嘴,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事情已经办完,两人上了不同的马车,一个往酒庄去,一个则回了将-军府。
罗仔珍只当明日贺老离皇城的消息出来,她必定是要奔走于各个文臣之间,策反众人的。故而今晚好好睡了一觉,却不想第二日迎接她的消息却是——
“什么?”罗仔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身,瞪着眼睛看向悦微,“你说谁死了?”
悦微此刻面色也是不太好看,行礼道:“回小姐,是三皇子皇甫熙阳。”
“皇甫熙阳死了?皇甫熙阳死了!”罗仔珍足足说了两遍,才让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可知道是怎么死的?”
死因才是最重要的。
“听闻是吃了一个江湖术士所炼的丹药,吃死了的。”悦微小脸上愁云满布,“圣上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不仅斩了术士,连带着皇后也受了罚。”
丹药是术士练出来的,吃死了皇子,他确实该死。皇后查人不清,也确实该罚。
想来这些消息该是外面还没传开的,此前千机楼为找那术士花了好大力气将势力渗入皇宫。术士没找到,现下这死讯倒是比别人先一步知道。
皇甫熙阳在罗仔珍的计划中,是一个不太重要的角色。但这不太重要的前提是,皇甫罪已经将皇位纳入囊中……
一掀被子,罗仔珍接过善画奉上的清茶,踱步到窗边盯着院中风光陷入小小沉思。
江湖术士已经死了,皇甫罪的两月之限自然解除,该是好事。
可是,皇甫熙阳吃丹药被吃死了,便代表之前的丹药有问题。皇甫诚也吃了不少……
他本就是身患恶疾的,现下又添这一遭丹药的忌惮与隐患。
生命垂危的帝王,是孤寂而缺乏安全感的困兽。人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便自然地会更加注意周围人的一举一动,依着皇甫诚此前多疑的性子,近日朝野的动作,不知他可曾察觉到半分。
如今皇甫家就皇甫罪一个儿子,皇位自然该是他的。稳妥起见,罗仔珍现下必须停下手中所有动作,慢慢熬。
熬到皇甫诚死,然后皇甫罪名正言顺地继位,皆大欢喜理所当然。
但,问题绕回前一条:皇甫诚有没有感觉到她在朝中的动作?
“小姐?”悦微忐忑上前,看着罗仔珍变幻莫测的神情,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停下所有动作,等。”
“是。”
罗仔珍转身,深吸一口气,平稳心态道:“为我更衣吧,太子身死,我该去吊唁的。”
“是。”
——————皇宫——————
储君身死,朝野皆哀。
罗仔珍尚未进入清冷灵堂,便听到里面传来杂乱的悲痛哭嚎,大臣的、宫人的。
抬眼瞧了眼暗沉沉的天,北风从皇宫外围灌进来,白玉路两侧招魂幡索索作响。
暗,冷,阴。
皇甫熙阳倒是跳了个好天气死,瞧着像是日月都在为他悲伤。
罗仔珍与齐负嗔一并踏进灵堂之时,皇甫诚似正是悲痛欲绝的时候,一众大臣围在他身侧,百般劝慰。
为不显得太突兀,两夫妇也上前劝慰。
罗仔珍轻声道:“逝者已矣,圣上珍重龙体。”
本这句话夹在一众臣子们七嘴八舌的安慰中,是如清风般不易发觉的。
却不知皇甫诚是千里耳或是专在等罗仔珍的劝慰,此刻竟是突然抬头,从一众臣子中锁定罗仔珍的身影,颤颤巍巍问道:“罗爱卿方才说什么?”
一众挡在罗仔珍身前的臣子纷纷让路,瞬间罗仔珍面前出现了一条直通皇甫诚的大道。
罗仔珍微微蹙眉,却还是上前,拱手抱拳道:“逝者已矣,圣上珍重龙体。”
余下臣子一片附和之声。
皇甫诚却叹息道:“珍重龙体?朕没了一双儿女,要朕如何能珍重龙体?”
“公主与皇子都会在天上祈祷圣上龙体安康。”罗仔珍恭敬道:“圣上安危关乎国运,还请珍重。”
“是啊!”另一大臣附和道:“圣上且宽心,如今我汇灵国上下一心,众臣子全听圣上调遣。是国运昌盛的,更需您身体安康。”
“全听朕调遣吗?”皇甫诚将目光转向罗仔珍。
众目睽睽之下,罗仔珍总不能讲出别的话来,只能行礼恭敬道:“臣任凭圣上差遣。”
余下大臣也纷纷表述忠心。
对皇甫诚这般多疑的人来说,好似众人誓死效忠的承诺是能让他宽心的,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许多。
“好,好!”皇甫诚被皇后搀着起身,看向众人,道:“有众爱卿拥护,朕也算能稍有宽慰。罗爱卿!”
今日皇甫诚好似格外关注自己。
罗仔珍蹙眉,上前道:“臣在。”
“那朕便将前往相跃迎接相跃使臣的任务交给你。”皇甫诚的话音不容拒绝,末了还感叹道:“本这是要让熙阳去的……但,这也无妨。罗爱卿办事,朕向来放心。”
“臣……遵旨。”
如此这般,同是前来吊唁的,别人都是哭哭啼啼来,哭哭啼啼走,罗仔珍却是木着脸来,板着脸捏着圣旨走。
夜里,将-军府。
齐负嗔书房中,罗仔珍正在那宽大的藤条床上乱滚,捏着那明灿灿的圣旨,左看右看,她也是看不明白,只能将求救目光转向齐负嗔,问道:“齐大人,你对这圣旨怎么看?”
罗仔珍直觉来感,皇甫诚这圣旨是有刁难自己的意思的。
谁人不知相跃跋扈?
年年前往相跃的使臣,哪个不会被相跃那最为跋扈的小公主欺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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