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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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沧澜大陆, 不会有人不知道曾经的北地魔君萧翊。</p>

正因为此，也不会有人不知道魔君冕下自创的九章剑诀。</p>

九章剑诀，是魔君冕下为自己而创的一套剑诀，因此这也成为了整个沧澜大陆对天赋要求最高的剑诀。</p>

当年的魔君冕下, 是仙人资质, 天生剑骨圆满, 剑道天赋之高绝无仅有。</p>

千年以来，能达到修行九章剑诀门槛的修行者, 至今仍未曾出现。</p>

可在今日的河畔演武场，这套极难修行的剑诀……就这样猝不及防得出现在众人眼前。</p>

——出现在一个成为剑修还不到半年的魔族少年剑下。</p>

……</p>

……</p>

“天啊我没看错吧……这真的是皓月凌空！是九章剑诀里的皓月凌空！”</p>

“齐小奇竟然得到了魔君冕下的传承！”</p>

“也就是说, 齐小奇至少也是天生剑骨圆满的练剑胚子！”</p>

在这一发现下, 河畔气氛已然沸腾，学府生们各个神情激动，情绪亢奋，在齐小奇一剑破阵后, 众人对这场问剑胜负的预测也逐渐开始动摇。</p>

“——难道齐小奇真的能影下这场问剑？”</p>

不论外界议论如何纷纷扬扬, 演武场内的问剑却仍在继续。</p>

若语在剑阵被破后当机立断收剑, 再度飞身疾退！</p>

她必须拉开距离，以求能再用出一次落星天！</p>

若语在演武场内看得非常清楚，齐小奇用出皓月凌空, 完全是在危机刺激下的巧合，这种巧合不会重复出现，而齐小奇现在没有时间去消化那一剑带来的感悟。</p>

她还有机会！</p>

只要速度够快，快到以齐小奇的身法, 仍不足以突破自己撤离途中留下的剑阵！</p>

若语神情冷峻，面朝齐小奇向后飞掠，身前半空中交错纵横着数十道深浅不一的剑痕。</p>

她并未出剑, 但出剑的意志却强烈坚定至极，使得剑意化形，自动脱离剑骨山脉，形成又一道剑阵——</p>

在落星天剑阵被破，形势逆转的危险局面下，若语也突破了！</p>

“剑意化形，直接而成剑阵，很不错。”</p>

萧崇琰这时终于感兴趣地正眼看向演武场内，微笑起来，赞赏之意溢于言表。</p>

“小小年纪能有此成就，于剑道一途定能大有可为。”</p>

顾璟闻言，抬首看向演武场，点头道：“是不错。”</p>

页安：“……”</p>

他翻了个白眼，偏过头，已经懒得阴阳怪气某人毫无原则和底线的双标行为。</p>

又开始摇着扇去火的读书人沉吟片刻，仍是对这场问剑的胜负不敢确定，开口问道：“两人先后突破，这场问剑可还会再有何变数？”</p>

这位照影峰的小师姐，可还有翻盘的机会？</p>

“胜负已定。”回答页安的人却是顾璟。</p>

天青色伞面下，有青紫灵火闪灭不定，空乌琴再次幽幽而鸣，顾璟竟是在演武场内直接煎起了药——</p>

在顾璟身旁，萧崇琰一脸放空，机械似的吞咽着灵药，漂亮的黑色眼睛像是失去焦距，一片恍惚。</p>

直到他嘴里被塞进一颗蜜饯，眼中才又渐渐恢复了神采，神色依旧苍白的少年慢条斯理咬着零食，理所当然地开口说道：“小齐已经领悟了皓月凌空。”</p>

领悟九章剑诀对于齐小奇而言，本就该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p>

一旦出剑，便已刻入本能。</p>

因此只要魔族少年能用出一剑，那便能再用出无数剑。</p>

“什么？”</p>

页安没有听懂，正待发问，演武场内情形却已然天翻地转，令他再顾不得疑问。</p>

就在若语急退，无形剑意落于身前，形成又一道剑阵的同时——</p>

齐小奇也在刹那间飞身向前，手中长剑再度划过一道玄妙轨迹，莹白月辉顷刻间落满天地之间，向若语直逼而去！</p>

又是一招皓月凌空！</p>

满地月色流淌而过，阻隔在两人间的剑阵悄无声息瓦解。</p>

“嗡！”</p>

若语稳住身形，手中长剑发出不甘的颤鸣。</p>

她的神情有些遗憾。</p>

距离她眉心三寸处，有一道银白的月辉正缓缓散开，清冷月色间藏着寂灭的气息与冰冷的杀意。</p>

而若语手中长剑剑尖处，落星天剑阵却还未完全形成。</p>

这一场问剑，是她败了。</p>

……</p>

……</p>

“齐小奇险胜！”</p>

随着演武场胜负已定，这一结果迅速传遍整座学府。</p>

一片哗然。</p>

这一场问剑极其精彩，先有两人一反常态以对剑为开端，后有齐小奇领悟皓月凌空，再有若语同样于战斗中突破，悟得剑意化形……两个年龄均不过十六岁的少年人，于这一场战斗中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和悟性。</p>

而齐小奇最终的胜利，则令这场问剑的结果更为惊艳。</p>

一个修行剑道不过半年的少年，竟然已经得到了九章剑诀的传承，且成功使出了皓月凌空——</p>

如此天赋与悟性，及其不同寻常的修炼方式，和堪称天意般的进境速度，无一不令旁观者想到一个人。</p>

那位曾经的北地魔君萧翊，沧澜剑圣，天下第一人。</p>

同样的魔族身份，同样的剑骨圆满，同样的天赋惊人，同样的不走寻常路……</p>

这两人是如此相似，以至于令人不得不产生某种猜测。</p>

“这齐小奇……不会是魔君冕下早就属意的继承人吧？”</p>

“小齐得到了九章剑诀的传承，说是冕下的学生……好像也没什么不对？”</p>

学府生们猜测不已，而九天之上，落河九峰诸峰峰主亦为那一剑所吸引，向魔族少年投以关注的目光。</p>

“墨将，如果我记得不错，齐小奇应当是你的后辈？”</p>

诸峰峰主并未聚于一堂，只是将神识遥遥落于主峰九天峰，学府长洛清秋第一个开口，说道。</p>

“这孩子的天赋极高，能得到那位冕下的传承，确是一桩莫大的机缘。”</p>

墨启淡然开口道：“九章剑诀为萧氏所赠，我亦未曾想到。”</p>

此话落在他人耳中，自然被理解为赠剑诀一事为女帝萧珞做主，萧重琰不过是转赠齐小奇而已。</p>

如此一来，方才合理。</p>

“观齐小奇今日出剑，虽还欠了些火候，但已有了几分冕下当年的神韵……天生剑骨圆满，千年来唯有他们二人而已。”</p>

望道峰处传来裴宣的轻笑，这位出身中洲王朝的峰主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对齐小奇给出了极高的评价。</p>

“假以时日，齐小奇必将能成为第二个沧澜剑圣，当年冕下出剑时的盛景，或有机会重现。”</p>

“过奖。”</p>

“若能走出自己的剑道，则是更好。”</p>

“齐小奇还是差了些意思……他还需要时间。”</p>

……</p>

……</p>

九天上，各峰峰主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而望道峰顶的登仙楼上，裴宣凭栏而立，却只是笑而不语，再不曾开口。</p>

齐小奇今日这一剑，于有心人眼中，自然意味着更多的意思。</p>

自东璜宫变，秦柯然逼宫失败被囚后，他们便知道那个人，或者说是那个人为自己选择的代言人……已经回来了。</p>

他们原本以为是萧崇琰。</p>

但如今看来，或许萧崇琰也只是一个烟雾弹。</p>

一个是无论从身世、性格，还是用剑习惯等等方面，都几乎完全相同的少年，一出现便迅速成为所有人注目的中心，承受一切试探与危险。</p>

一个是自小被养在墨启名下，始终默默无闻，却身负九章剑诀，剑骨圆满，天赋绝伦，剑道进境极快且绝不寻常。</p>

哪个人，才是他们真正要找的那个人？</p>

又或者，这两个少年都是？</p>

裴宣轻笑一声，看向河畔的演武场，目光落在那负手而立，神情冰冷的中洲皇子身上，眼中依旧带着温和赞赏的笑意。</p>

既然分不清，那就一起除掉便是。</p>

……</p>

……</p>

演武场内，方才针锋相对两人已然各自撤去飞剑，正凑在一块儿低声说着话，其余人则是纷纷站起身，准备就此离去。</p>

萧崇琰刚刚吃完一串糖葫芦，正要心满意足地踏上回琼苑的路，却忽然被人拦住去路。</p>

“听闻这场问剑，是为了确立沧澜试中贵学府的带队人？”</p>

中洲五皇子景宣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p>

“如今若语输了，那便是由这位……”</p>

景宣故意停顿数息，露出一脸抱歉的神色：“齐小奇？真是对不住，本皇子从未听说过你……”</p>

“啊？”</p>

正在悄悄摸摸讲小话，却莫名其妙被叫住名字的魔族少年茫然抬首，回身望来，像是才发现演武场内多了个人那般，愣愣地开口，自言自语道。</p>

“这个人是谁啊？”</p>

……</p>

……</p>

若语默默捂住了脸，偏过头肩头一阵耸动，像是在极力压抑自己的颤抖。</p>

齐小奇却一点没有意识到不对，还在认认真真地开口：“我赢了，不就代表着美人公子更厉害吗？我的剑都是美人公子教的呀……”</p>

“这位……嗯，不认识的道友。”</p>

魔族少年甚至还一本正经地拍了拍景宣的肩，神情郑重地向萧崇琰处示意。</p>

“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我们美人公子一定能带领学府赢下沧澜试的——欸？你怎么穿着中洲太学的院服？”</p>

“——噗哈哈哈哈哈！”</p>

页安忍耐许久，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在魔族少年一脸不在状况的神情中笑得乐不可支，极为放肆。</p>

景宣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p>

“萧崇琰，我听说你将会是这次落河学府的带队人，九章剑诀也是由你赠予齐小奇……”</p>

这位来自中洲的剑道天才轻笑一声，别有深意地开口：“怎么，是因为自己太过废物，根本无法修行这套剑诀，所以才只能选择转赠他人？”</p>

演武场内的气氛渐渐凝重。</p>

萧崇琰站在原地，面对如此刺耳的讥讽却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了下眉。</p>

他向来不擅口舌之争，也很少愿意理会他人挑衅，皱皱眉头已经是萧崇琰能给予的最高程度的回应。</p>

但因着萧崇琰如今过于单薄纤瘦的身体和美貌过盛的容颜，这番姿态落在不熟悉他的人眼里，显而易见带着种脆弱无力的隐忍，自然而然意味着某种示弱。</p>

“一剑万辰星？剑道第一人？”</p>

景宣神情冰冷，自然也是如此认为。</p>

“传得神乎其神……可你甚至至今都无法拥有本命剑——”</p>

这位向来高傲自负，永远高高在上的中洲五皇子轻蔑地勾了勾嘴角，自上而下俯视着脸色苍白的病弱少年。</p>

“那你凭什么还能以剑修自称？”</p>

……</p>

……</p>

“啪。”</p>

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p>

顾璟站在最后，收起手中一直撑着的伞，一收一落间大袖翻飞，十分清雅好看，却无端透着股冰冷的杀气。</p>

他的目光越过身前众人，直直落在那个拦住萧崇琰的少年身上。</p>

森然杀意在无人察觉间，如九天雷霆，朝中洲王朝的五皇子当头而下——</p>

“怎么，原来是因为一直有人在背后撑腰，所以才能这般有恃无恐？”</p>

被顾璟的杀意牢牢锁定，这位被称作人族第一天才的中洲五皇子却也没有丝毫畏惧，相反脸上神情更为高傲不屑，看向萧崇琰的目光中充斥着奚落与轻蔑。</p>

“躲在他人背后耀武扬威，萧崇琰，你不觉得很羞耻吗？”</p>

“铮！”</p>

空乌琴蓦地出现在顾璟手边，琴弦急速震颤，毫不掩饰的杀意倾泻而出，抱琴的少年神情漠然望向出声挑衅的景宣，浑身可怖气息再无压抑，就要直接出手——</p>

“嗡！”</p>

那只手的肤色极其苍白，青紫血管在几近透明的肌肤下清晰可见，五指修长，落在琴弦上时，简直让人担忧那柔嫩的指腹是否会被琴弦割伤。</p>

浅白色的院服袖摆落在琴面，衬着空乌琴深褐色的琴身，越发显得清雅贵气，带着种说不出的矜贵意味。</p>

萧崇琰微微垂首看向琴身，睫毛轻颤，漂亮至极的脸上一片安然沉静，就像是个从小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金尊玉贵的仙家小公子，尽兴而奏，任性而为。</p>

他看向顾璟，轻声说了一句：“我来。”</p>

然后他手下微微用力，向下按压琴弦，在嗡嗡作响的琴声间，忽然有清亮剑鸣跃升而出，一路直上九天。</p>

“嗡——！”</p>

九天之上，诸位亚圣再度向这座演武场投来目光。</p>

“九逍剑给我。”</p>

接着萧崇琰神情理所当然地开口，竟然是在问顾璟借剑！</p>

他问顾璟要的，是藏于顾璟本命灵物空乌琴内的那把九逍剑！</p>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被萧崇琰呼唤的那把剑——</p>

竟然也真的给出了回应！</p>

空乌琴蓦地高吟出声，接着有一道极亮的剑光自琴内倏然跃出，恰落于萧崇琰手中，被他毫不犹豫向前递出——</p>

莹白月华于刹那间自剑尖迸发，化作成千上万道雪亮剑光划破天际！</p>

皓月凌空！</p>

萧崇琰也用出了那一式九章剑诀！</p>

但就在同时，漫天霜色却越来越盛，一轮寒月凌空浮现，天地间顿时充斥着冰冷死寂的剑意，直逼那中洲五皇子跟前！</p>

“嗡——”</p>

“砰——！”</p>

在这番不同寻常的气象下，景宣反应极快地拔剑横扫，借剑势向后疾退，却始终无法摆脱身前紧追不舍的剑光。</p>

他的身形掠过半座演武场，最终蓦地停步，同样一剑递出——</p>

狂暴的剑意自剑尖喷涌而出！</p>

“轰！”</p>

两道截然不同的剑意狠狠相撞，爆发出声势惊人可怖的灵力波动，令整座演武场的结界震荡不已。</p>

对剑之后，剑光尽数消散。</p>

景宣站在原地，看着并无任何受伤迹象，脸色却极为阴沉。</p>

一点银白月辉正自他眉心正中幽然而落，于半空砰然碎裂，如流星般划过半座演武场，最终没入萧崇琰指尖。</p>

在景宣递出全力一剑，将皓月凌空的剑意抵消的同时，在萧崇琰控制下的另一道剑意——却已经无声无息潜在景宣身边。</p>

这一道剑意，令这场突如其来的问剑胜负立现！</p>

“若是我想，你已经死了。”</p>

萧崇琰轻声开口，声音被清晰地传递至景宣耳边，令这位素来高傲至极的中洲皇子脸色铁青，死死握住了手中的飞剑。</p>

而另一边，仍旧一副虚弱无力模样的白衣少年单手执剑，垂首低低轻咳，像是有些不适，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厌倦。</p>

萧崇琰淡声开口，神情与其说是嘲讽，不如说只是一个再平淡不过的知会。</p>

“而你知道，这还不是我的本命剑。”</p>

—</p>

在问剑风波之后，照影峰上的琼苑恢复了平静的学府生活。</p>

在其他学府生为了即将到来的沧澜试紧张修炼的同时，琼苑的少年们看起来却似乎格外轻松。</p>

“小白你别挠我——”</p>

“凌容青你能不能管管他！”</p>

“喵——大胆！”</p>

“齐小奇，把剑放下！厨房塌了今天的午饭就没了！”</p>

“重华对不起！我错了！我……啊啊啊啊不要——”</p>

“劈里啪啦——轰！”</p>

琼苑外围阵法闪灭不已，苑内一片尘土飞扬，在厨房轰然倒塌的嘈杂声响下，忽然有一道陌生的少年声音从院门外传来。</p>

“哟，你们琼苑天天都这么热闹？”</p>

……</p>

……</p>

琼苑内落叶与剑气齐飞，漫天尘土飞扬，宛如战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