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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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理会这个突然出声的陌生访客。</p>

萧崇琰与顾璟面对面坐在琼树下，两人都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一看便知是在心湖言语，光明正大搞小团体。</p>

空乌琴横在顾璟膝头，琴弦不拨自动，偶尔有清冽剑吟夹杂其间，共同构筑成一道结界，将两人与外界隔绝。</p>

那姿态十分坦荡，根本不必去猜，意思显然便是“懒得理会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p>

琼苑内两尊等闲惊动不得的神仙安然坐于琼树下二人世界，其余凡人灰头土脸，一身狼狈，手忙脚乱，根本没功夫向院门外看过去一眼。</p>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p>

午饭都没了着落，谁还来管你一个看热闹的外人？</p>

凌容青一脸苦笑地落在厨房不远处，与这几日天天来串门的小师姐若语一起，以剑气护住摇摇欲坠的灶台一角，试图亡羊补牢，挽救他们的午餐。</p>

“小白，你别闹了好不好，来帮个忙？”</p>

“喵——”</p>

隐峰峰主白洛化作猫型，懒洋洋蹲在凌容青头顶，毛茸茸的尾巴落在少年脖颈，尾巴尖一颤一颤，悄无声息地往少年衣领下滑去。</p>

那意思也很明显。</p>

“要我出手，你拿什么来换？”</p>

“……小鱼干？”</p>

“喵！凌容青你好大的胆子！”</p>

“一群蠢货。”</p>

不远处，页安用眼角余光瞥过一人一猫，连阴阳怪气也懒得，只是小心翼翼护着手中一小盅杏仁露，稳稳当当放在萧崇琰手边。</p>

“徐十一，你来找我玩吗？”</p>

整个琼苑内，只有齐小奇注意到了来人，欢呼着张开手高声喊道，表现得与对方似乎很是熟稔。</p>

始终站在院门外的徐姓少年沉默片刻：“……不是，你先下来。”</p>

“哦。”</p>

被重华剑拖着一路撞塌了厨房，抱着剑倒挂在树杈上的齐小奇轻轻巧巧翻身跳下，歪了歪脑袋，满脸好奇地发问。</p>

“那你从北地过来干什么？”</p>

“……还有七天就是沧澜试了，我是这次北地的带队人。”</p>

被称作徐十一的少年先是解释了一句，然后冲齐小奇露出了个颇具深意的微笑。</p>

“我听说有人得了魔君冕下的传承，却把九章剑诀当成了刀法来使？”</p>

“齐小奇，北地可是有不少人在等着向你挑战……”徐十一好整以暇说道，“你还敢回北地吗？”</p>

“徐十一？”</p>

然而未等齐小奇开口，站在萧崇琰身侧的页安闻声望来，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却是先一步开口问道。</p>

“你就是北地那个一夜悟道，连破三境，直入至虚境的徐十一？”</p>

“万法皆通徐十一？”</p>

其余人也终于放弃了拯救他们的中饭，而是一道凑上前来，凌容青按住在怀里挣扎不断的白猫，亦露出一副惊讶神色。</p>

徐十一，便是沧澜大陆上又一位横空出世的少年天才。</p>

相传直至十八岁前，徐十一都一直生活在北地边城，是个毫不起眼的书院杂役，日复一日在书院旁听。</p>

结果却在某一日一朝顿悟入道，接连突破三道大境界，直入至虚高境。</p>

他不隶属于北地任一魔将门下，并未得到过任何传承，却能够完美得到所有北地魔门传承地的认可，万般法诀对他全然放开，毫无限制。</p>

只是这位魔族天才自破境后便一直在闭关，几乎从未出手，极为神秘，相传是长老院有意培养的一件秘密武器，向来被保护得极好。</p>

然而此次沧澜试，不论怎么看都必将危险重重，长老院又怎会让徐十一成为北地的带队者？</p>

“北地徐十一，久仰诸位大名。”</p>

站在院门口的少年缓缓走近，向琼苑内众人颔首致礼，蓝灰色的眼睛里带着微弱的笑意。</p>

“与鬼域一战已成定局，自然更该勤勉修行，而实战则是了解敌人，提升实力最快最有效的方法。”</p>

像是知道凌容青心底的疑问，徐十一轻笑开口，语声从容镇定。</p>

“来参加沧澜试是我自己的决定，因为我想看看未来并肩作战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p>

他转向最先开口的页安，眼中的笑意转浓，说道：“尤其是你，河东清流派页安，女帝身边最受宠信的清梧卫首领。”</p>

在青衫读书人渐渐挑高眉毛的同时，徐十一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八岁悟道，十五岁入至虚，是东璜年纪最小的至虚境法修……未来的战争中，我们必定也会是主战场法修最核心的力量。”</p>

这位来自北地的天才少年目光紧紧锁住页安，话锋一转，居高临下地开口道：“我不希望有人拖我后腿。”</p>

……</p>

……</p>

“拖你后腿？”</p>

在一片安静中，忽然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p>

页安跨前一步，手中折扇轻晃，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般，露出一脸忍俊不禁的神色。</p>

“徐十一，我自八岁入道后战斗无数，出生入死的时候……你可还认得‘修炼’两个大字？”</p>

页安哼笑一声，微扬起下巴，收起折扇遥遥点向那魔族少年，勾起嘴角。</p>

“一个只知闭关，从未上过战场的法修……”</p>

青衫的读书人姿态嚣张又强势，言语犀利毫不留情，字字句句锋利至极。</p>

“希望沧澜试不会是你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战场。”</p>

“——！”</p>

这一句话，彻底将两人间的对峙气氛点燃！</p>

面对这一份来自北地少年的宣战，这个一直站在萧崇琰身后，最爱阴阳怪气，极少主动出手的读书人，竟也像是被激起血性，第一次露出极具进攻性的一面！</p>

琼苑内，两个同样姿容出色的天才少年遥遥对峙，目光狠狠相撞在一起，眼中都是极度的骄傲自信与跃跃欲试。</p>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p>

“哇哦。”</p>

整个琼苑内，唯有北地出身的齐小奇最适应这种针锋相对的气氛，顿时快活得拱火起来。</p>

“徐十一，页安在挑衅你！”</p>

“被这样当面挑衅，难道不该较量较量，看看是谁更拖后腿吗？”</p>

齐小奇抱着剑，一脸兴奋地提议道。</p>

自他离开北地，进入人族领地后，已经太久没有看过这般具有北地风格的对峙场面……</p>

先前与若语问剑，哪怕是那个中洲五皇子的挑衅，对真正的北地魔族而言，简直就如同过家家一般，令人丝毫提不起兴致。</p>

而眼下徐十一与页安之间，竟然莫名有了北地那种充斥着暴力好斗意味的气场。</p>

“我们北地，从来都只动手，不动口！”</p>

“喵——”</p>

伴随着齐小奇越来越亢奋的声音，以及徐十一与页安之间越来越浓重的对抗意味，始终窝在凌容青怀里的白洛也激动起来，甩着尾巴长长地叫了一声，浑身毛发都炸了开来。</p>

两位道修天才之间的对决，所有人自然都很期待。</p>

琼苑阵法蓦地大亮，在场间骤起的力量波动下，阵法的保护等级瞬时被提升到最高！</p>

“嗡！”</p>

“锵！”</p>

在两道灵力爆发的同一时刻，一道飞剑出鞘的清亮声音亦于刹那间响起，紧接着天地间骤然一暗，琼苑结界内如有森然夜色降临——</p>

一柄飞剑蓦地出现在两人中间，无声无息便将一切光亮都吞噬殆尽，更有无尽的深重杀意倾泻而出，令那两道狂烈灵力被完全压制，再不留分毫喘息余地！</p>

九逍剑！</p>

这把蓦然插入对峙二人中间，令这场战斗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的飞剑，就是顾璟的那把九逍剑！</p>

“要打架，出去打。”</p>

唯一未受到那两道灵力影响的琼树下，结界不知何时已然散去，萧崇琰与顾璟正一同向对峙二人看来，神情瞧着多少都有些不虞。</p>

萧崇琰冷淡地开口说完那六个字后，便再度阖目，似是厌倦至极，不愿再开口多说一个字。</p>

而顾璟站起身，接着说了下去：“这里是琼苑。”</p>

有人还在养病。</p>

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权当热闹来看，还能算作是调剂。</p>

但摆出这副正经对决的架势——难道是真不知道自己实力究竟有多不济，随时都可能控制不好灵力，以致影响到其他人吗？</p>

面无表情的紫衣少年向前一步踏出，无边的夜色便自他身后蔓开，而落在徐十一与页安身上，充斥着森然寂灭意味的杀意顿时更加沉重。</p>

顾璟微微抬手——</p>

“嗡！”</p>

顾璟单手执剑，剑尖轻点地面，那姿态显而易见只代表着一个意思。</p>

……</p>

……</p>

琼苑内立刻就安静了下来。</p>

萧崇琰与顾璟两人发话，在这座院子内自然无人敢违逆。</p>

页安几乎是在萧崇琰话音落下的同时便散去灵力，侧身朝自家殿下所在恭敬垂首，认错态度极为良好，只是控制不住地朝徐十一接连飞了好几个白眼。</p>

徐十一耸耸肩，向琼树下欠身行礼，直起身后，微笑着冲页安比划了一个“走着瞧”的手势。</p>

页安的白眼翻得都快上了天。</p>

另一边，原本懒洋洋窝在凌容青怀里的白洛，收到来自顾璟的死亡视线后“喵”得一声浑身炸毛，非常迅速地翻身露出肚皮，瞪着漂亮的蓝眼睛无辜地小声“咪”了起来。</p>

只有齐小奇依旧一副不在状况的傻乎乎模样，一脸惊叹地凑近始终微笑不语的剑修少女，超大声地耳语道。</p>

“九逍剑到底是顾璟的还是美人公子的？他们俩用剑的时候感觉怎么这么奇怪？”</p>

若语微微一怔，有些迟疑地开口：“九逍剑一直在空乌琴内，应当是顾璟的本命剑没错……”</p>

但确实如齐小奇所说，若是顾璟的本命剑，那为何萧崇琰用来也能这般如臂使指，甚至先前问顾璟借剑，九逍剑给出回应……仿佛根本不需由顾璟同意一样。</p>

“不过也没有关系，他们两个一直这样。”</p>

最后齐小奇拍了拍怀里的重华剑，很不在意地开口说道。</p>

“是谁的本命剑也不重要啦。”</p>

—</p>

“叩叩叩。”</p>

今日的琼苑似乎格外热闹，就在几人收拾好院子，自觉啃着辟谷丹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p>

这一回的访客看着要矜持有礼得多。</p>

“南岛灵族祭司所承殊，见过崇亲王殿下，星河殿主。”</p>

一个穿着祭司所长袍的少年来到院中，垂首向琼树下行礼，礼数恭谨周到，声音悦耳好听，看着便是个脾气极好的人。</p>

这个少年显然是个血统纯粹的灵族人，有着一副极为精致漂亮的五官，银色的长发垂在背后，在阳光下整个人如在发光，美得令人几乎移不开视线。</p>

“都说南岛多美人……是真的美啊……”页安摇着折扇喃喃自语着，特意回身看了眼萧崇琰，啧啧叹道，“我们殿下与这样的美人站在一块儿也毫不逊色，果然还是我们殿下最好看。”</p>

这样明显且做作的吹捧，萧崇琰自然根本懒得理会。</p>

他只是微微直起身，向那个灵族少年点头回礼，问道：“冉经秋是你的什么人？”</p>

这个陌生的名字让其余众人有些不解，纷纷将目光投向灵族少年。</p>

“大祭司阁下正是承殊的老师。”灵族少年再度垂首，语气极为恭谨地回道，“老师让我在这次沧澜试中一切听从您的安排，亲王殿下。”</p>

萧崇琰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p>

但琼苑内其余众人，却因为“大祭司”这个称呼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而后便是不可思议和不敢置信。</p>

“灵族大祭司……那不就是看守天空城的那位……”凌容青震惊地低低开口，忍不住捏了捏手下软软的肉垫，引来白洛不满的一爪。</p>

“喵！”</p>

有什么好震惊的，沧澜试灵族派来祭司所的学生，难道还能与大祭司没关系？</p>

“那可是九天亚圣之一，传闻中境界修为仅在魔君冕下和景珩仙尊之下，单论战力可与第一魔将墨启相提并论的灵族大祭司！”</p>

像是听懂了白洛的吐槽，凌容青压低了声音喊道。</p>

“大祭司已经有千年未曾于沧澜大陆现身了！”</p>

而萧崇琰竟然直呼其名……</p>

凌容青的神情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是该感慨这位东璜的崇亲王殿下骨子里藏得极深的高傲狂妄，还是该倾佩对方的胆大妄为。</p>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顺着怀中白猫的毛，又觉得有些奇怪。</p>

萧崇琰怎么会知道那位大祭司的真名？</p>

院中这个灵族少年，又是怎么能看出与大祭司有关？</p>

“喵呜嗷。”</p>

白洛将自己摊成一片薄薄的猫饼，在凌容青的服务下舒服地哼哼着，心想这有什么好奇怪的。</p>

千年前这两人关系好得让某个人天天挂相，每天回来就对着自己一顿抱怨，听得耳朵都要起茧。</p>

萧崇琰要是认不出冉经秋学生身上一脉相承的灵力，那才叫人感到不可思议。</p>

白洛想到这里，探头去看琼树下另一人的表情，忽然有些好奇。</p>

这场沧澜试后，各方亚圣或将再度聚首，到时萧崇琰的老熟人一个个都要出现——</p>

顾璟要是再这么吃醋下去，那这醋可真有点吃不过来了。</p>

这一回顾璟的反应却很正常。</p>

他只是很自然地将手搭在萧崇琰背后，望向院中的灵族少年，开口问道：“冉经秋还有什么要说的？”</p>

言语间，似乎理所当然认定那位大祭司必然有话要说。</p>

“老师让我将鬼狱的消息带给两位殿下。”灵族少年承殊点头，轻声说道，“无名渊鬼狱这段时间很不稳定，从第四层开始出现大规模的鬼族死亡，且均为高境鬼族。”</p>

“佛子冕下已经深入鬼狱下层调查，但短时间内或许难以查明原因。”承殊的声音里带着抹极淡的担忧，“因此这一次的沧澜试并不会推迟，却会很危险。”</p>

“此番沧澜试，鬼域必会加以干扰，三族四家应当已经有所准备。”萧崇琰低低咳嗽几声，环顾苑内几人，目光在承殊与徐十一的身上有所停顿，开口道，“因此才会由你们成为带队人。”</p>

“此时鬼狱内形势不明，意料之外的状况随时会发生。”顾璟也沉声开口，声音里带着某种极其不祥的意味，“你们要做好会有伤亡出现的准备。”</p>

琼苑内众人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p>

他们都知道这次沧澜试绝不会风平浪静。</p>

但若是因此避而不战，则于沧澜大陆将更为不利。</p>

因为每百年一轮回的沧澜试，是沧澜大陆年轻修行者面对鬼族真正的实战机会。</p>

他们将进入无名渊鬼狱的前三层进行猎杀。</p>

与真正的鬼族，生死较量。</p>

—</p>

“三日后便是神途悟道，是三族四家学子进入鬼狱前最后一次寻求机缘的机会。”</p>

河畔，萧崇琰照例在晒太阳，顾璟坐在他身旁，白洛蹲在两人中间，正在不停地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转儿。</p>

一道无形结界将此地与他处隔开，落河大阵化形而成的小狮子冲萧崇琰“嗷嗷”叫唤着，落在一旁警惕地环顾四周。</p>

结界内还有一人，全程都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p>

“这次沧澜试危险重重，这些孩子都是最优秀的修道种子，他们……”</p>

学府长洛清秋站在两人身后，神情郑重地说着此番神途悟道诸事，声音却渐渐顿住。</p>

他看着某位隐峰峰主丝毫不要脸面地扒拉着顾璟的袍角卖萌，深吸口气，胡子却还是忍不住一抽一抽，有些经受不住，心想白洛这厮未免也太不要脸。</p>

白洛“咪咪”着翻开肚皮，享受着顾璟漫不经心的抚摸，蓝色的眼睛斜睨向洛清秋，满是得意。</p>

洛清秋移开目光，眼不见为净，转向萧崇琰所在，再开口时，姿态竟然极为恭谨。</p>

“殿下，还请您于神途林中稍加看顾，让他们尽可能多得些感悟……此后于鬼狱中便能多一份保全自己的力量。”</p>

顾璟这时侧首看了洛清秋一眼，让这位学府长心里一紧，条件反射般束手站好，小心翼翼等了半晌却没有等来任何训斥，忽然间反应过来。</p>

眼前的这个少年，还不是那个人。</p>

而眼前的另一个少年，对此究竟知道多少，又有多少是在假装不知道……永远不会有人能猜得到。</p>

这两人之间的事，似乎旁人永远都无法插入，也永远都理解不了。</p>

因此尽管白洛与洛清秋几乎已经确定了两人的身份，却依旧不敢言语半分。但尽管如此，这份态度上的转变自然也毫无疑问透露出了很多意思。</p>

顾璟能看得出来。</p>

萧崇琰自然也很清楚。</p>

经过数日调理，脸色已然好看许多的少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已经听到了请求。</p>

就算洛清秋不作此请求，他也早就已经做出了决定。</p>

萧崇琰靠着顾璟的肩，目光穿过碧湖，遥遥落在另一端那座终年冰封的流云巅上。</p>

很多他还想不明白的，想去确认的，都在那个地方。</p>

很快他就要踏上那里。</p>

等他取得沧澜试首名，从鬼狱回来。</p>

为此有很多事情，自然要由他去做，也只能由他来做。</p>

“神途悟道那日，我会问剑九逍。”</p>

作者有话要说：　　嗯，小情侣借剑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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