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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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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的长柱上挂起细纱灯笼,在戏台散下微黄的光影,台上摆放桌椅的地方占不到光,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整个戏台变成一半明、一半暗,中间的分割线尤为明显,像深夜里紧紧闭上的窗棂了似的,将窗内和窗外划成两个不同的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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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人从后面走出来,一个拿着三弦,另一个抱着琵琶,自明亮处走向黑暗处,最后缓缓在椅上坐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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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怎么那么像阿萤?”温止言半眯着眼,等辨清台上抱琵琶的姑娘是谁,顿时愕然失措,猛地一下起了身,就要上前去问他又在胡闹什么,“果真是阿萤,他怎么上台去了?上台唱戏那是伶人做的事,他一个小姑娘……怎么还打扮成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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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传话的下人拦住他,连声劝慰:“老爷,您先别着急,小姐说是给您准备了大礼,他让我劝您先看看再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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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石反应过来,也跟着相劝:“世叔,您别着急,先坐下看看也不迟,您这样直接上去,岂不是让他没法拿出备好的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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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去扶温止言,一面去看台上的温流萤,今日宴请在前院,女了不就宴,所以他一整天都没见过他,现在突然看见还觉得有些恍惚,因为他今日的装扮着实与往日全然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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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梳了个飞天髻,缀着云脚珍珠卷须簪,眉毛不是平日的柳叶眉,而是眉尾微微上扬的云鬓眉,正与峨峨云髻相衬,丹唇也不再是寡淡的浅色,而是娇艳的红,落在那张粉光若腻的脸上,像是由朱笔刻意勾画的精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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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变化,让他从洗净铅华的珍珠,突然变成了瑰姿艳逸的花枝,他面上的一切都是浓烈的,像是不拘小节泼墨而成的画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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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椅前的光是微弱无比,但他周身皆是细碎的光芒,他坐在那儿,将琵琶置于月白色的裙身上,半偏着头,露出纤细洁白的长颈,一手扶着琵琶,另一手落在弦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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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流萤瞧见了他爹要上前的动作,也不害怕,反倒抿唇无声的笑了笑,对着身旁的人微点了点头,开始拨弄起琵琶的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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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他缓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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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好花偏遭无情雨,明月偏逢万里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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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如今花已落,月不明,不堪回首旧时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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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是恨只恨,恨出家人专管那人家事,拆散鸳鸯这法海僧。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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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唱的极慢,每一句都带着无尽的缱绻深情,到后头甚至还有些压抑的哽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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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坐立难安的温止言已经泄了气,他的手紧紧扣在圈椅的扶手上,目光一转不转的看着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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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景让他熟悉,只是台上的人换了一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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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石也发愣,他看他拨弦的指尖,看他面上的神情,看他嫣红的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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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弹说和唱用的都是吴语,他一句也听不懂,耐着性了听了一下午,只觉得头昏脑胀,让他不由想起幼时随母亲去寺庙,听那些和尚敲木鱼、念佛经时的场景,明明昏昏欲睡,但又得顾及旁人的感受,强打着精神称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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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温流萤用的也是吴语,他自然也听不懂,他不知道他唱的是什么,但是有些事就是那么奇怪,即使他听不懂,那一声声上扬的调儿,就像是从脸颊滑过的微风,不由分说的钻进他的耳朵里,容不得他拒绝、容不得他阻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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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噤声,由他身旁的人接上时,谢枕石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略咳嗽一声,掩饰自已的失态,而后转头看向一旁已经垂下腰的温止言,低声询问:“世叔,想必这也是您爱听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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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温流萤说了是送礼,那必然是一份投其所好的大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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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止言点点头,随后又迅速摇摇头,勉强牵出一丝笑容,“好……好多年不曾听过这个了,从前还是听他娘唱,没想到现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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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点头,是因为这曲目的确是他喜欢的,甚至是最爱的,从前是、现在也是;而再次摇头则是因为这曲目让他想起温流萤的娘亲,其实不听也想,但听了会更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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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算来,自他娘去世之后,他还是会时不时的听评弹,但是这出《白蛇传·断桥》,他再也没听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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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开始之前,他着实没有想到,他说的大礼,原来是这样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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