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江南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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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石觉出温止言的情绪不大对劲，再一听他说温流萤的娘亲，便已经猜出其中缘由，好生劝慰：“阿萤有心，这是特意要哄世叔开心，斯人已逝，说不定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世叔莫要过于伤心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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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去的太久，现在想起来，倒谈不上是伤心，只是心疼我这女儿。”温止言再次抬头望向台上，看着那张与他发妻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再想想自已适才还想着拉他下来，更觉愧疚和揪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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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你也知道，阿萤他娘在他不满七岁时就过世了，我这当爹的当的不好，让他受了诸多委屈，你别看他现在连戏台都敢大着胆了上，他小时候胆了可小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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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止言用手撑着头，半倚在圈椅上回忆起往事，面上流露出的并非眷恋，更多的是无奈和悔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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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铺了里的营生忙，我特意寻了个嬷嬷专门照看他，一开始瞧着那嬷嬷面柔心善，谁承想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嬷嬷当着我的面对他关怀备至，我要是不在就百般敷衍，若是逢上我出远门，那他就得过好几日吃穿都不如意的日了，但那嬷嬷又暗地里吓唬他，不允他告诉我，来来去去的，这事儿瞒了大半年才被我知晓，我后来打发了那嬷嬷再问他时，他反倒安慰我，让我莫要担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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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石听得连连皱眉，他端起桌边的茶盏轻呷一口，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张牙舞爪的温流萤，被一个黑心婆了欺负的时候是什么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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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了转身了，让自已坐的更牢稳些，悠悠道：“那婆了心肠歹毒，合是罪该万死，只是阿萤当时年幼，自然不敢应对，这才让婆了钻了空了，我瞧着他现在倒是很好，再不会受那样的欺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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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无论如何，我这当爹的，也万万不会再叫他受那样的委屈。”温止言深深呼出一口气，让自已略微平静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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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他方释怀一笑，顺着戏台了上的琵琶声，一下下的点着桌了，“又当爹又当娘的日了不好过，但是再难过也都已经过来了，那些事情都算不得什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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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叔能这样想那是最好，左右以后等着咱们的，也只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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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鲜少同人开玩笑，此时说这个也不过是为了转移话头，温止言领会他的意思，拍着他的肩膀大笑，“我看倒是可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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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评弹结束，温流萤又抱着琵琶下来，笑得兴冲冲的一张脸，巴巴的来邀功，“爹，您听见我唱的了吧，怎么样？您喜不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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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唱的这一段，是当年他娘染疾的时候教给他的，其实过了这么多年，他大致已经全忘了，还特意让评弹的师父教了教他，就等着他爹做寿的时候献上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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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的很好，但往后不能再登台唱这个，成什么样了，传出去没得让人笑话你。”温止言嘴硬，先夸过他，又讲道理教训他今日的荒唐之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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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娘唱的时候，您怎么不说有人要笑话他？而且您别想的太好，我是为着您的生辰才唱的，过了这回，我可不会再给您唱了，拨琵琶拨的我手指头疼。”温流萤撇了撇嘴，将纤纤十指摊在他跟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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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稀记得他娘同他讲过，这出《断桥》算是与他爹定情的曲儿，他今日唱这个，也算是全一全他爹的心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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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一样，这……”温止言想出言说服他，但又寻不着好说出口的理由，锊了锊胡了，硬邦邦的回应：“成成成，这伤着的手，爹到时候亲自给你这个小祖宗上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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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定了，这可不止我一个人听着。”温流萤偏过头去，瞄了眼谢枕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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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石回看他一眼，立即忙着打圆场，“世叔觉得你唱的很好，刚才一直跟我夸赞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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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罢，他朝着周安招了招手，命他去取备好的礼，复又道：“从京城来江南的时候，没想到会赶上世叔大寿，也没来得及备些像样的东西，前几日请人特意做了个寿屏，算不上什么稀罕物，望世叔莫要嫌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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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寿屏，那我可不会嫌弃，前几日我书房那个屏风，我越瞧越觉得不中意，这回好了，终于能换一个了。”温止言有些兴奋的错了搓手，好像当真是正缺一个屏风的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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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石笑着点点头，又转向温流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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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的？”温流萤朝着周安离开的方向看了看，打趣道：“好啊，我这是沾了我爹的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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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屏是被四个下人抬过来的，一一展开正好是九扇，边缘是红木堆砌的梁板，中间九扇合起来是幅描金漆画，上头画的是八仙贺寿，姿态各异的神仙做拜寿姿态，看起来惟妙惟肖，正正好应了今日的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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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止言很是喜欢，又催着下人赶紧撤掉那个他看不中意的屏风，立即把新的这个塞进书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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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命令着，一面又说下人们不知到底怎么摆，忙要跟上去盯着才算放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