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天无绝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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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无命与桑不近一个清理白州南境、一个清理白州北境，终于在白州王城下会合了。</p>

桑远远忽然想起忘了问幽无命一件事——他究竟是通过谁, 看到了天坛扶持韩、梦二人的阴谋？</p>

正要开口问他时, 忽见一行鸾轿匆匆从王城中迎了出来。</p>

两位丰腴白皙的白氏姐妹花踱下轿辇, 盈盈挪到桑不近与幽无命面前，拜得那叫一个姣花照水。</p>

“多谢幽州王、桑世子相助，父王在宫中设下了酒宴，请二位移步, 小酌一杯。”那声音又娇又颤, 叫人头皮发麻。</p>

美眸一抬，一人盯住桑不近，一人盯住幽无命，眼中的波光都照得出人影来，眼眶却是微微泛起一点红色，当真是我见犹怜。</p>

桑不近刚拱手施礼，那大白王女便径直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身体向前一贴, 粘住了他, 将他的胳膊紧紧搂在身前。</p>

他若想抽走胳膊，难免就要擦过那片波涛汹涌。</p>

桑不近额角青筋直跳，整个人都僵得像块木头。</p>

这是玩的哪一出？王族的矜持骄贵呢？</p>

真不能怪他大意，因为自古至今，从未见过哪一家的王女会主动上前贴住一个男人的——像秦无双那样祭出金贝来倒贴韩少陵的行为，都得被嘲笑个许多年，更不必说眼下这样直接用身体倒贴的。</p>

桑不近恢复男儿身的时候, 就是个扭捏害臊的性子，面对大白王女的攻势，一时呆若木鸡，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p>

幽无命双眸一眯，神色警惕，在小白王女凑上来时，灵敏无比地向后一闪，叫她捞了个空。</p>

幸好有桑不近这个前车之鉴！</p>

小白王女一击不中，疾步上前，还想去拽幽无命的手，动作急切得就像饿狼扑食一般。</p>

幽无命吊起了眼睛，单手在短命背上一撑，身体轻飘飘落到了另一边，避过这柔情一爪。</p>

再看那可怜的桑不近，只见大白王女一击得逞，立刻巩固战果，将整个柔软的身躯全部贴住了他。桑不近身材纤细，被丰腴的大白王女这么一贴，立刻像是一小团被裹在大白油里面的瘦小五花肉。</p>

桑远远：“……”</p>

可怜的桑不近已经彻底麻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p>

眼见姐姐已经成功拿下桑不近，小白王女急了，匆匆从短命身后绕过去，还想去拉幽无命。</p>

短命甩了甩毛茸茸的大脑袋，毫不怜香惜玉地冲着小白王女放了个又长又响的屁。</p>

被屁风吹乱了头发的小白王女：“……”</p>

幽无命满脸嫌弃，屈起一根手指虚虚点了两下：“敢把臭气带过来，你命没了。”</p>

小白王女眼圈更红，看着就快哭了。</p>

桑远远慢慢眯起了眼睛，再度仔细打量了二女一番。</p>

在韩少陵的生辰宴上，她与这二女也算是有些‘交情’。这二人刻薄、嘴碎、无脑，也十分骄矜，她们看上了韩少陵，巴巴想给他做小夫人，暗地里商量着给他喂药然后送货上门。但即便如此，二女明面上却是丝毫看不出半点倒贴的模样，架子端得十足。</p>

今日的行为，实在是反常。</p>

反常必有妖。</p>

若说是因为白州被冥魔攻破而心胆俱颤，迫不及待想要找个靠山，那倒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但即使如此，也不该是她二人这样贴上来。</p>

这像是，被胁迫。</p>

她不动声色，睨了幽无命一眼。</p>

幽无命心领神会，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不就是饮酒么。去就是了。”</p>

这话一出，大、小二白立刻像是松了一口大气般，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p>

桑远远悠悠问道：“白州王与世子安好？”</p>

两个白王女立刻神色一凛，大白王女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为这魔祸，父王与兄长殚精竭虑，头发掉了许多，身体倒是无恙。”</p>

一听就是扯谎。白氏王族，必定出事了。</p>

桑远远迅速开始思索——就算之前的事情露了破绽，姜雁姬能确定姜十三那支军队是被幽无命干掉的，想要对他出手，也绝不可能一夜之间便穿过姜、风二州，杀到白州王都来布置这么一个局。</p>

皇甫俊去了云州，更是万里迢迢。</p>

那么还有谁，有能力挟持了白州王族，引自己入瓮呢？</p>

白州再弱，王城也不是说闯就能闯的。白王都风平浪静，不像是被人挥军强闯过的样子，所以，对方是光明正大进入了王城，近距离接触王族，突然发难，挟持了人质。</p>

答案呼之欲出。</p>

“送上门来了？”幽无命轻轻地嘀咕着，白牙不自觉地磨了两下。</p>

桑远远低低道：“对方有备而来，只怕步步杀机。”</p>

幽、桑二州的重骑兵不可能就这样直接开进白州王都。对方若是以白州王的性命威胁，让白州禁军出手对付幽无命三人的话，想要杀出来，还真没那么容易。</p>

明知是陷阱，跳不跳？</p>

幽无命揽住桑远远，从短命背上跳下来，长眸一斜，瞟了瞟短命腹下的偶。</p>

“既然白州王诚意邀约，带着兵刃铠甲赴宴，仿佛不太礼貌。”幽无命懒洋洋地说着，脱下身上的铠甲，扔到短命背上，又卸了刀，交给随行亲卫，让他们把短命牵走。</p>

两个白王女再次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颇有些欣慰的样子。</p>

桑远远却知道，幽无命这模样是准备大开杀戒了。偶可以清理掉埋伏在殿旁的杀手，若是对方有动手的意思，幽无命一点也不介意让宴席血流成河。</p>

被大白王女死死挽住胳膊的桑不近显然察觉了异常，他皱起了两道清秀漂亮的眉毛，迟疑地望着桑远远。</p>

“啧，大舅子这一身血污狼狈，先去换身衣裳吧。我与桑果先进去，如何？”幽无命漫不经心地问。</p>

两个白王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幽州王，桑王女，请——”</p>

这下桑远远确定了，目标果然是他们两个！</p>

“小妹……”被大白王女无情抛弃的桑不近看起来有些凌乱。</p>

桑远远偏过头，狡黠地冲他眨了下右眼。</p>

桑不近望向幽无命，只见这个可恶的妹夫轻挑着长眉，唇角勾着不耐烦的弧度，冲他偏偏头。</p>

桑不近：“……”明白了，这是要他领着兵在外面，准备接应。</p>

桑州骑兵足有二万，再加上幽州的六千精锐玄甲重骑兵，真动起手来也不怕。</p>

他蹙起了清秀的眉毛，看着幽无命、桑远远二人随着白王女踏入白王城。</p>

白州的建筑风格整体感觉就是软绵绵的。筑城用的是一种看着材质像是豆腐的白色石头，上面有道道乳黄的斑纹。</p>

桑远远打起了十二万分警惕，一路观察着往来的宫人和侍卫，却没看出任何异常。</p>

冥魔无法靠近王城，这里一派岁月静好。巡逻的禁军有条不紊，若不是两个白王女的表现太过急切的话，恐怕就连桑远远都不会意识到这里出了什么变故。</p>

进了正殿，便见白州王与白世子从案桌后站立了起来，端端正正行了王族见面礼。</p>

这宴席，却与想象中箭拔弩张的架式完全不同。</p>

偌大的宫殿里，只设了八个席位。周遭空阔，看不出设了伏的样子。</p>

桑远远不动声色拿眼去望，看到了一位异常出众的儒雅文士。他的位次就在白世子之下，穿着藕色长衫，举手投足之间颇为高雅出尘。</p>

就他？一个人？</p>

幽无命牵着桑远远，大大咧咧走到白州王对面落了座。</p>

“不必等我大舅哥。”幽无命目光往空空荡荡的案桌上一扫，老实不客气地敲着桌面道，“白州王，可以开宴了。”</p>

就差直说一句，要下毒，烦请麻溜些。</p>

白州王一语不发，施完了礼，便直通通地坐在案桌后，抿着唇，眉眼之间浮满了暴躁和屈辱。</p>

根本没有半点要说话的意思。</p>

气氛又诡异又尴尬。</p>

小白王女走上前，向着那藕衣文士盈盈一拜：“圣子大人，幽州王与桑王女已到了，您看……”</p>

圣子。</p>

闻言，幽无命与桑远远齐齐把视线投向那儒雅文士。</p>

他的五官生得极为出尘，像是云遮雾罩的山水画一般，唇一动，仿佛有花在唇角绽放。整个人清雅至极，却有种难言的贵气。</p>

好一个年轻漂亮有气质的天坛圣子。</p>

他温和地说道：“幽州王一路行来，辛苦得很，还请白州王亲自献上歌舞一曲，聊表寸心。”</p>

这话说得当真是荒诞极了。</p>

自古到今，还从未听说过哪家的主君亲自为客人献上歌舞的，这像什么话。</p>

幽无命正在敲桌的手指微微一顿。</p>

奇的是，脸色阴得滴水的白州王，居然毫无异议地从案桌后起身，走到大殿当中，唱跳了起来。</p>

白州王的歌喉，倒是比想象中要更好些，并没有五音不全，相反还颇有那么一点像模像样的意思。舞姿也还凑合，没什么章法，却也不难看。</p>

这样的国宴，向来是正经肃穆，歌舞姬是绝对不可能踏足的。本该正襟端坐的一国之君，竟是亲身下场，孤零零地自唱自舞，要多狼狈有多狼狈。</p>

一种难以言说的憋闷逼压感笼罩在整个大殿中，气氛尬破了天际。</p>

两个白王女红了眼眶，泪水扑簌扑簌往下掉。</p>

白世子自始至终就像只鹌鹑一样缩在案桌后，恨不得变成个透明人。</p>

天坛圣子带头鼓掌：“好！好！”</p>

幽无命懒洋洋地抬起双手，拍了两下。</p>

歌舞结束，白州王坐回案桌后，神情并无太大的变化。想来，这已不是他头一次‘表演’了。</p>

天坛圣子慢悠悠把目光投向了白世子：“接下来……”</p>

大白王女‘哇’一声哭了出来：“不要再侮辱父王和兄长了！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做！求您放过父王和兄长吧！”</p>

白州王双手颤抖，摁在案桌上，咬牙道：“不要求这个卑鄙小人！你要么杀了我，否则我定将你碎尸万断！”</p>

那圣子丝毫也不恼，笑容和煦得很：“白州王这就没意思了，歌舞，只是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罢了，并不低贱卑鄙的。”</p>

白州王牙根紧咬：“云之濯……你定会后悔今日所为！”</p>

云姓天坛圣子？！</p>

‘云之濯……’桑远远心中暗想，姓云，不知与自己及笄礼上那个云姓圣子有无关系？</p>

此人看着只有二十出头。若当初及笄礼上的人是他，那就意味着他是一个灵耀境以上的高手——修为到了灵耀境，便可以固龄。</p>

只是，不知此人究竟是怎样威胁白州王一家的？杀人容易，但想要让一州主君在殿内载歌载舞，那可不是用性命威胁便能做到的事情。</p>

桑远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云之濯。</p>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微笑，看不出任何情绪。</p>

“啧，”幽无命很不耐烦地把案桌上的空烛墩一掷，“酒菜没有，还要听人吵架，没意思！”</p>

云之濯微微一笑：“幽州王莫急。很快便有意思了。”</p>

“那你倒是下毒啊。”幽无命一本正经。</p>

“啊，”云之濯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我疏忽了，忘了告诉二位——已下过了呢。不信，二位运一运体内灵蕴试试，一试便知。”</p>

桑远远被他诚挚的神色弄得颇有点不好意思。</p>

她试着调了调体内灵蕴。</p>

立即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情——就如同当初在冰雾谷中了金冥雪蛾之毒的时候一样，体内的灵蕴上，覆满了一粒粒圆圆的昏黄光点，体内灵蕴沉沉蛰伏，已不听使唤。</p>

“什么时候下的毒？”桑远远惊奇极了。</p>

云之濯谦虚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是毒，只是案桌下的香炉有点问题。桑王女，六年未见，您风采更胜往昔，气度却一如从前，宁静淡泊，令人钦佩。”</p>

六年前，是他！</p>

她控制住表情，不露出任何异色，只淡淡地问：“若是我们不来赴宴，你打算怎么办？”</p>

云之濯的神色温柔极了，甚至有些宠溺：“你们会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