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一次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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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短命逃离战场，幽无命反手一挥, 掌中运起的橙色的不灭火, 扔进身下的尸堆之中。</p>

韩少陵停在了伏击圈外, 眯眼打量。</p>

韩少陵知道这是阴月阁特制的炸火, 威力十足，一旦炸起来, 幽无命绝无可能全身而退！</p>

想到桑远远也在战局中心, 韩少陵暗暗咬紧了牙根，手背上青筋暴起，目光中露出决绝——罢了, 是她自己选错了人，生死有命，怨不得人。</p>

桑远远也察觉到了周遭的能量波动, 正要动作，忽然感觉到幽无命的身体向前一覆，紧贴住她。</p>

他用脸颊捂住了她一边耳朵，手掌捂住了她另一边耳朵。</p>

她感觉到一阵炽热的温度袭来，还未作出反应，便看见周遭爆起了冲天火光！</p>

隔着幽无命的身体，她都听到了轰隆震颤。</p>

他继续挥着刀，将溅来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荡开，一双黑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带着她在这一团混乱之间穿梭行走。</p>

伏兵准备的炸火，被幽无命用不灭火给点了。伴着血雨，炸得好看极了。</p>

像焰火。</p>

就是兜头盖脸洒了一身。</p>

幽无命也没有特意去躲。桑远远知道，他要用这些血来制造出受伤的假象。</p>

等到火光渐次落下，他放开了她的耳朵，‘啧’道：“白给你洗干净了。小桑果，回去重洗，这次，一定满足你，不会再叫你白等。”</p>

她愣了下，然后想起自己在殿外故意对他说的那些话，只觉热血涌上了脑门，耳朵无可抑制地变得滚烫。</p>

果真是男儿本色！不分时间不分场合，脑子里都能惦记着那种事情！</p>

“你就这么点了炸火，不怕偶子还在下面吗？”她果断转移话题。</p>

幽无命将刀上的青芒降至七丈，漫不经心地道：“死了倒省心。”</p>

他横移一步，脚忽然便是一跛。</p>

桑远远吓了一跳，急急低头去看，见他左边腿上着了火，一望便知是烧进了皮肉里面，他歪歪地拖着左腿，踉跄走了两步。</p>

她略有些失神，一时竟是难辨真假。</p>

只听他在耳畔笑了笑，道：“我腿断了。”</p>

这语气，和方才说‘短命你腿断了’的时候一模一样。</p>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影帝。</p>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短命的演技和幽无命一比，就显得十分浮夸，一点儿都不自然。</p>

只见幽无命傲慢地扬着下颌，唇角挂着冷笑，装出一副半点儿都不在意断了腿的样子。</p>

厉害了。</p>

若是他露出虚弱的模样，韩少陵说不定还会心生怀疑。而他此刻这副模样，无论叫谁来看，都绝对猜不到他是装的。果然，最强的演技便是返璞归真，本色出演。</p>

血雨落地，一切暂时平息。只见满地火光之中，冥魔尸块混着许多人型的残躯，被烧出了阵阵焦臭。</p>

幽无命拎着刀，狞笑着望向火圈之外。</p>

韩少陵立在强壮的云间兽之上，单手握着戟，目光冰冷。</p>

他极慢极慢地举起长戟，尖端指向幽无命。</p>

幽无命扯着唇，轻轻笑了下，将刀抬至视线平齐，青光一震，重新荡出十余丈。</p>

这便是灵耀境七重天的极限了。</p>

韩少陵冷眼看着，见幽无命一身狼狈，左腿还燃着火都没来得及拍熄，这便急吼吼地使出了全力，心中便知，他已是强弩之末。</p>

“幽无命，”韩少陵随手挥出几道威势十足的白芒，将袭向幽无命和他自己的冥魔无情绞杀，然后朗声道，“我今日杀你，非是私怨，而是为大局着想。你且安心去，幽州子民，我自会替你接管，不会叫他们多受半分委屈。”</p>

幽无命阴阴地笑了起来，揽在桑远远肩膀上的手懒洋洋抬起少许，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虚虚点了点韩少陵：“这虚伪劲儿，倒是与赝品如出一辙。”</p>

韩少陵自然是不会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他淡笑着，转向桑远远：“祸不及弱质女流。桑王女，还请退到一旁，我自会护你无虞。”</p>

“看不起我啊？谁要你护。”桑远远瞥了他一眼。</p>

她那十九朵究级体的食人花早就蠢蠢欲动了。这冥魔浪潮在别人看来是凶恶魔障，在她这里就是营养丰富的饲料。她完全可以组个五环一路吃回去，想蹲哪一环就蹲哪一环，环环都安全。</p>

韩少陵一怔，摇头笑了笑：“桑王女，我知你看不上梦无忧，不过此刻你不自量力地说出这话的模样，倒是与她素日作派如出一辙。”</p>

桑远远心道，‘这是胜券在握，开始打压我了。无聊的套路。’</p>

“冥魔过来就放花。”</p>

幽无命低低叮嘱一声，反手荡出一道刀芒，将周遭围拢的冥魔清理了一大片，趁着这片刻空隙，他将桑远远留在原地，足尖重重一踏，身体像只大黑蝶般轻飘飘地掠了起来，直取韩少陵！</p>

韩少陵哈哈大笑，挥戟迎上。</p>

面对幽无命，韩少陵不敢有半分大意，哪怕此刻的幽无命看起来身受重伤，但困兽犹斗，临死的反扑才是最凶残的。</p>

他倒是丝毫也没有怀疑幽无命伤势有假——左腿上的火，显然已烧进了骨头里。周遭阴月阁的杀手全军覆没，一个活口都不剩，幽无命绝不可能毫发无损。再有，他连桑远远都撇在了原地，说不是强弩之末，谁信啊？</p>

虽这般想着，韩少陵仍是祭出了无人知晓的秘技。</p>

只见那长戟之上，忽有雷电‘噼啪’作响，道道白色灵蕴光芒之上，爬满了紫色雷电，顷刻间，一条张牙舞爪的雷龙从戟上跃出，韩少陵周身灵蕴闪烁，风暴平地而起！</p>

“雷龙出渊！”</p>

金属性的灵蕴形成了飓风，涌入韩少陵周身，迅猛至极的灵蕴巨浪不断向着长戟之上的雷龙灌注而去，只见那雷龙仰天长啸，竟是令人心神震荡，皮肤阵阵发麻。</p>

幽无命，已掠至半途。</p>

此刻回转，根本来不及了。</p>

韩少陵全力施为，双目锁死了半空中那道鬼魅般缥缈的身影，手中长戟重重向前一刺，便见惊龙出渊，携万千雷电鸣金之力，轰向幽无命！</p>

耀目的雷光之中，幽无命的脸被映得冷白，精致无双的唇角，忽然便勾起了浅笑。</p>

这一刻，韩少陵脑海中划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此獠是当真生得好极了。</p>

这一次再见幽无命，韩少陵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上发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若说从前此人像一片黑色泥沼，那么如今，倒更像是一潭沉静深水了。</p>

没有被阴郁包裹的幽无命，显然可以轻易夺走‘云境第一美男子’这个名头。韩少陵心头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p>

幽无命的刀芒撞上了雷龙。</p>

不出韩少陵意料，那青芒根本没有半点抵抗之力，顷刻间便灰飞烟灭。</p>

韩少陵再度蓄出全力，重重刺向幽无命——越是到了这般关头，越是不能有丝毫松懈。务必一击即中，斩首强敌，令他永不得翻身！</p>

此刻全力施为的韩少陵，自身也是强弩之末。</p>

雷电之中，忽地传出一声极轻的笑。</p>

冷进了骨子里。</p>

便见，一对火翼陡然展开，幽无命双手持刀，高举过头顶，刀锋之上燃起了青焰，那焰，一望便觉心神被狠狠灼伤，世间仿佛没有任何一种力量，敢与之硬撼。</p>

周遭空气被燃烧殆尽，形成了短暂真空。</p>

在这恐怖的焰力威压之下，韩少陵聚来的灵蕴风暴顷刻便散成了一团狂暴气流。</p>

眼中的惊恐来不及凝聚成型。</p>

幽无命的重刀，已干脆利落地劈了下来！</p>

低低的‘呵’声，带着沙哑冷意，蕴满了力量与自负。</p>

青焰触到雷龙。</p>

只见密聚成雷的白色金灵蕴，发出了极其刺耳的‘嘤’声，旋即，雷龙连挣扎的姿态都来不及做出，便被一破为二！</p>

焰刃直斩而下！</p>

金灵蕴，向来以坚著称，但在这摧枯拉朽的青焰之下，竟是丝毫没有半点抵抗之力，黑刀过处，无任何阻碍，一破到底！</p>

韩少陵只来得及横起了手中的长戟，双手托住戟身，挡在刀锋之前。</p>

“叮——嘤——”</p>

“咔——”</p>

长戟毫无意外地断成了两截。</p>

韩少陵身体重重一沉，座下的战骑，竟是被那震荡巨力生生压成了一蓬血花！</p>

他跪倒在了满地血肉之中。</p>

喉头一甜，大蓬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p>

安排这刺杀之局时，韩少陵特意将那两万骑兵调远了些，以骗幽无命放松警惕，同时防止幽无命混入人群中趁乱逃脱。</p>

此刻横遭反杀，麾下大军根本救援不及！</p>

幽无命双足落地，先回头看了桑远远一眼，见她无碍，这才懒洋洋地动了动手指，重新握紧了刀柄。</p>

青焰已没入刀刃之中，此刻站在韩少陵面前的幽无命，平平无奇。</p>

韩少陵抬起了头。</p>

他撑着断戟，拄在地面，没有倒下。</p>

“是你……你竟破境了！”韩少陵神色略有些恍惚，“灵耀之上，是什么？”</p>

幽无命的黑眸缓缓转动：“你不需要知道。”</p>

他轻飘飘地扬起了手中的刀，对准韩少陵的脖颈，毫不迟疑地挥了下去。</p>

韩少陵闭上了眼睛，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容。</p>

败了，便是败了。</p>

被人堂堂正正击败，击杀，并没有什么不甘。这样的战斗，无论胜败，只觉畅快。今日若败的是幽无命，他韩少陵，会惺惺相惜，但绝不会有丝毫留情。</p>

谁也不是命定的主角，谁都会失败，变成他人的踏脚之石。</p>

他感觉到了风。</p>

风之后，便藏着冰冷的刀刃。</p>

幽无命的刀，最重，最快，最冷。</p>

被这样的刀斩了头，应当是没机会感觉疼痛的。</p>

他身体微绷，浑身丝丝发麻。</p>

眼见一代王者，即将殒于刀锋之下！</p>

就在劲风拂起韩少陵散乱的鬓发，刀锋堪堪划破他的皮肉之时，忽有一道惊雷，自头顶高空落下，击在幽无命的刀锋之上！</p>

那一瞬间，谁都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p>

黑刀被天地巨力轰然荡开，险险没有脱手，幽无命口喷鲜血，连退三步！</p>

他瞳仁骤缩，反手将黑刀刺入脚下，双手撑住刀柄，焰翼伸展，扛住雷霆之击。</p>

轰隆一声巨响，只见以幽无命为圆心，一道恐怖至极的震荡波向着四周席卷，冥魔尸块被压成了碎屑，溅向四方。</p>

这场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桑远远没来得及回神，便见第二道落雷又降了下来，直指幽无命！</p>

桑远远心头大骇，抬头去看。</p>

只见头顶上方，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团七彩雷云，这诡异的雷电，正是来自那雷云之中。</p>

桑远远倒抽一口凉气，望向韩少陵——同样身处落雷中心处的韩少陵，竟是丝毫损伤也没有，此刻神色错愕，愣愣地看着被雷轰得倒退的幽无命。</p>

这雷，是在护持韩少陵。桑远远心中闪过两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字——天、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