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五灵固玉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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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幽无命求援的章州, 正好与那个正在搞夭蛾子的秦州接壤，位于秦州西面，北临冥渊。</p>

幽无命带着桑远远、狗子和偶子出发的时候，从冀州方向发往章州的幽州援军也出动了。</p>

这一回, 正好借着这一波‘涌潮’, 试试从皇甫雄的八千骑兵身上扒下来的装备威力如何。</p>

幽州的兵，还是第一次穿上灵蕴铠甲呢。</p>

可惜的是收剿来的云间兽和兽甲一时还派不上用场——战兽和骑兵, 需要很长时间磨合才能一起上战场。而幽州的云间兽体能较差, 装上铠甲大大影响了行动能力，倒不如不穿。</p>

所以此次发往章州的幽军组的是灵甲步兵阵, 共七千人。</p>

他们的行军速度自然比不上短命，得迟个两日。</p>

次日午时，短命越过幽州境，抵达了章州地域。</p>

章州的大地很漂亮。</p>

是典型的丹霞地貌。</p>

走在那些好似被红、橙、黄三种颜色的染料大肆泼洒过的山岩群里，再抬头看看湛蓝的天, 当真像是误入了画中世界一般。</p>

章州的饼很香, 一种很奇怪的软面做成的, 咬在嘴里略有一点点粘牙，每吃一口都得使出一两分力气来，把它稍微拉长一些，然后才会酥酥糯糯地断在牙间。饼中夹了切得细细碎碎的肉，烤过，鲜香扑鼻，再夹了一些章州特有的黄或绿色的调味菜, 每一口滋味都不同。</p>

桑远远把肚子都吃出了一个小鼓包。</p>

幽无命常走章州，倒是早也吃惯了。他见她像只松鼠一样，抱着饼子‘吭哧吭哧’啃个不停，心中好笑，便买了一大包，挂在短命的脖子上，让她一路走一路慢慢吃。</p>

她吃撑了，却又舍不得那些烤肉的滋味，便偷偷把外面的饼壳拆下来，趁幽无命不注意悄悄往短命嘴里塞，她自己就吃里头的馅儿。</p>

幽无命从来也不许短命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许它吃粮草。</p>

短命知道，桑远远也知道，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p>

这一人一兽为了口腹之欲，配合得极为默契，一个悄悄塞，一个偷偷吃，时不时齐齐心虚地瞟一眼幽无命，然后继续偷吃。</p>

两个都没注意到，每当桑远远把一块饼往短命嘴边递，而它极有灵性地偏头来接时，幽无命身后总会探出一只小小的手来，敲敲他的肩膀，然后指向那块从桑远远手上落入短命大嘴里的饼子。</p>

这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告小状。</p>

“小桑果，胃口不错。”幽无命挑着唇笑，声音轻飘飘，含意不明。</p>

桑远远讪讪地回头冲他笑：“唔……好吃。”</p>

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声线暖味：“我还饿着呢。”</p>

桑远远心尖一悸，回身把一整张饼塞进了他的嘴里。</p>

幽无命愉快地咬着饼，含糊不清道：“不吃这个，要吃果子。”</p>

桑远远搂着他的脖颈笑，趁他盯着她的眼睛挪不开视线时，反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再次偷偷把一块没了馅儿的饼壳子塞给短命吃。</p>

人偶愤怒地把小手指向短命那张嚼得‘叭叽叭叽’作响的大嘴巴，指了半天，见幽无命假装看不见，气得背转了身，倒坐在短命尾巴旁边，拔它尾巴上的毛。</p>

短命忙着偷吃，根本顾不上丢几根毛毛这种小事。</p>

不能吃美食且被彻底无视的偶：“……”</p>

气到啃爪爪。</p>

放任桑远远把短命喂成个西瓜肚之后，幽无命悠悠闲闲地开口了，“小桑果，你知道章州有两个王么？”</p>

桑远远一怔：“章州也有摄政王？”</p>

“不是，”幽无命指着前方一整片绵延不绝的山群，道，“章州全境是山，多马匪，清剿不易，北面又毗邻冥渊，顾得一头顾不得另一头，章州王章岱继位之后，常年引兵在外，疲于奔命。”</p>

桑远远轻轻点了点头。</p>

来到章州地域不过一日一夜，便已遇上过三波马匪了，若是寻常百姓，在这样的地方必定是寸步难行。</p>

马匪劫了百姓，百姓为了活命又做了匪，恶性循环，处处是盗匪，不见老实庄稼人——纳税人都落草为寇了，州国征不到粮税，只能再加重赋税，恶性循环愈演愈烈，便成了如今这个首尾难顾的局面。</p>

难。</p>

幽无命道：“章岱久久回不了一次章都，他的弟弟章泾便代替他处理州国事务，为了行事方便，章岱将王印交给了章泾。这般过了十余年，外界已只认章泾这个章州王了。”</p>

桑远远道：“这两兄弟感情很好？”</p>

一山容不得二王，都这样了，居然还没打起来。</p>

幽无命嘲讽地笑了笑：“章岱只看得见面前方寸地，哪里有缺漏便往哪里跑，你叫他隔着千里望见章泾的野心？呵。”</p>

桑远远奇道：“既然章泾有野心，为什么不自己称王呢？”</p>

“没必要。章泾已是实际上的章州王，把名头留在章岱傻大个那里，那个傻子便替他在外头奔命，指哪打哪，章泾只管盘在章都，好处都是他的，何乐而不为。只待章岱一死，名声和王位，还不就是章泾的囊中之物。”</p>

桑远远笑了：“外界一定不是这么说的，对吗？”</p>

“嗯，”幽无命道，“那些蠢人，只道这二人兄友弟恭，一文一武，支撑着章州这风雨飘摇的大地。呵，小桑果，要不是怕你担忧，我才懒得管这些闲事。向我求救的是章岱——他是真的害怕冥魔攻进来。至于章泾，已在数日之前，发了声明与幽州断交，他是想借着这一波涌潮，把章岱的老本都拼光呢。”</p>

桑远远忍不住回头望他。</p>

这双懒懒散散的眼睛，总是把什么事都看得那么透彻。不知他走进燃火天都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p>

从前的他，什么也不会在意。</p>

但是如今他有了她，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p>

他方才的话中之意，便是要管这闲事了。</p>

可是怎么管呢？章州如今这局面，当真是千疮百孔，拆东墙也补不上西墙。</p>

她暗暗思忖着，决定什么也不问，自己来琢磨这件事情——就算他一万个愿意护持她一辈子，她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无用的寄生虫。无论是哪一个方面，都得努力成长起来才行。</p>

……</p>

入夜时，幽无命赶到了章州的外长城下。</p>

附近这几个州国的长城守备军早已看熟了幽无命这张脸和这把刀，远远见他过来，城墙之上便响起了阵阵欢呼。</p>

桑远远惊讶不已：“章州的人这么喜欢你么？”</p>

“嗤，”幽无命满脸不屑，“谁要他们喜欢。”</p>

桑远远倚着他，感觉到他的心情其实还不错——他喜欢战场，也喜欢那些和他一样喜欢战场、悍不畏死的士兵，无论他们属于哪一个州国，是否与他敌对。</p>

等到幽无命掠到城下时，士兵们已摆出一副熟稔的样子，高兴地拉开了长城下的铁门，任他像流星一般掠出去。他们都知道，幽州王每次支援，总要先冲进冥魔浪潮中，反复杀它几个来回，让冥魔们用血迎接他这位煞星的到来。</p>

今夜，头顶又是挂了一轮血月。</p>

短命从长城下跃出的霎那，桑远远忍不住回身问道：“但凡出现‘血月’，必定伴随着‘涌潮’吗？”</p>

幽无命一边将重刀切入魔躯，一边笑着回道：“没注意。”</p>

他根本不在意这种细节。</p>

关于血月的种种恐怖传说，到了幽无命这里，通通都是笑话。他不信天命，不畏人言，从来没有什么能让他恐惧退缩。</p>

冥魔扑上来，被轻易切成两截。</p>

幽无命故意没有荡出灵蕴光刃。</p>

他就是要让它们扑到近前，让那些滚烫的血如暴雨一般洒落下来，让自己的手指和掌心细细地享受刀锋斩断魔躯时传回来的美妙触感。</p>

人偶激动得几欲发狂。</p>

这是幽无命第一次把它带到了战场上。</p>

它可以感应到他杀敌时热血激荡的心情，然而它却只能一直隐藏在阴影之中，做一些刺杀的勾当。直至今日。</p>

它忍不住掠了出去。</p>

周身氤氲满了青黑的雾气，像一道小小的闪电，轻易地割碎大片冥魔的身躯。它个子小，又披着夜色，一掠进冥魔浪潮中顿时没了踪影。</p>

只知道它途经之处，就像龙卷风过境一般，冥魔被杀了个东倒西歪，惨不忍睹。</p>

等到幽无命冲杀到冥渊边上时，人偶终于一蹦一跳地回来了。</p>

连头发丝丝都染成了红色。</p>

幽无命：“……别指望我给你洗。”</p>

人偶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冲着他呲出一嘴白牙。</p>

“放你的花。”幽无命从短命背上跳下去，信手挥着刀，把胆敢凑过来的冥魔干脆利落地斩成一滩滩碎肉。</p>

桑远远扔出了二大一小三朵花。</p>

只见两只大红胖子带着一枚小红瘦子‘噗叽’一下出现在面前，厚实的花瓣猛地一分，就像几张血红的大嘴。</p>

人偶和短命齐齐吓了好大一跳，短命弓起背，脊背上直溜溜炸起一道鬃毛，偶直接就缩到了短命的肚皮底下，小手攥着它的毛，从肚皮边上探出半只眼睛。</p>

只见三朵食人花张着嘴巴，‘叭叽叭叽’冲着冥魔群张牙舞爪地薅了过去。</p>

人偶小心翼翼地从短命另外一边肚皮下爬了出去，探头探脑往外瞅。</p>

食人花堵在了冥渊边上。</p>

从渊底爬上来的冥魔被它们毫不留情地叼进了嘴里，‘噗叽噗叽’吃得渣都不剩。</p>

短命望向桑远远的目光逐渐变得崇拜。</p>

这个也太厉害了！</p>

男主人虽然很能杀，但他也没本事吃掉这么多啊！</p>

在短命质朴的兽生观里，最能吃的，往往就是最厉害的！</p>

人偶更是张大了眼睛，两个木头小拳拳紧紧握在身侧，嘴巴撅了起来，学着短命，摆出了‘欧呜’的口型。</p>

太厉害啦！</p>

从远处的长城上望过来，这一幕其实是极其凶险的。‘涌潮’的恐怖自不必说，更何况还深入冥魔浪潮之中，杀到了冥渊边上。从远处看，根本看不见人，只知道层层叠叠的冥魔堆成了一只大球，将这小小一骑围困在正中。</p>

阵阵恐怖的咆哮声回荡在长城内外，守军只想一想，都替身在魔群之中的幽州王以及他的女人瘆得慌。</p>

长城守军多是箭手，无法出城相救，只能在城墙上干着急。</p>

守官急急把军情报给了身在另一处涌潮点的章州王章岱。章岱一听幽州王孤身陷入涌潮中，赶紧挥军赶了过来。</p>

此刻，‘身陷危潮’的幽无命正不紧不慢，游走八方，将围攻上来的冥魔削得整整齐齐，一叠一叠地码在周遭，越堆越高。</p>

“果子，这边吃一下。”幽无命脸上沾到了冥魔的血，月色下，白惨惨的俊脸上染着血，像是异闻传说中的吸血鬼王子。</p>

只见他手指的方向，冥魔尸块已堆积得高耸入云，再不清理一下，就要倒下来埋人了。</p>

这会儿，三只食人花都已进化成了完全体。</p>

奇怪的是，她始终召不出第四朵食人花。</p>

这三朵花，好像在憋着力量，准备什么大招的样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