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燃烧的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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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命很不爽地偏过头来，打了个愤怒的喷嚏。</p>

桑远远知道，它是心理不平衡了。</p>

不患寡而患不均，从前短命只是在西部这几个贫穷的州国晃荡，大家都没装备，它也无甚感觉。这回到云州溜达了一圈，它便发现人家的云间兽，身上是穿着装备哒！</p>

而且听说东州的云间兽待遇更好，灵甲从头裹到了脚，进这种山，穿过那些矮树丛，根本就不会扎一身毛毛刺哒！</p>

像它这样高级的云间兽……为什么要裸.奔！为什么！</p>

生气气！</p>

它瞄了幽无命一眼，怂了，老老实实勾着头，跃进了一团矮树丛中，快速穿过小山包。</p>

接近午时，短命载着幽无命二人，从一处一线天断崖上跃过，落进一片松柏林。</p>

穿出松柏林，眼前豁然开朗！</p>

只见山的正下方，是一片难得的开阔地，一条平坦的山间谷道通向外头，足够五十头云间兽并行。</p>

开阔地囤了骑兵，约有八千余人，装备精良，威风凛凛。</p>

领头之人身材魁梧，桑远远从远处一望，便认出了皇甫雄这个老熟人。</p>

她的目光顺着山间谷道往外飘去，数里之外，便是那连接秦、冀二州的栖喜道，栖喜道中，正有东州的后勤运输军将大车大车的秦州灵甲运往南面。</p>

栖喜道两旁的山林间，偶尔能看到一点黑甲反射的光，那便是埋伏在两侧，预备收割这一批军备的幽州军。</p>

等到幽州军截下军备，向南边转移的时候，皇甫雄便会率着八千骑兵猝然杀出，幽州军猝不及防，带着沉重的装备，又是步兵遇骑兵，必定得吃一个大亏。</p>

这便是皇甫雄想要从幽无命身上收取的‘利息’，好叫天下人都知道，虽然丢了装备，但因为他皇甫雄的雷霆一击，叫幽无命也吃了好大苦头！</p>

只可惜皇甫雄怎么也想不到，他这只黄雀背后，还站着幽无命这个残忍的冷血猎人。</p>

幽无命平抬起手臂，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山道外的一处平地：“皇甫雄的八千骑离开谷地，必要在那里整军列阵，发起冲锋。小桑果你看，我昨日便让他们在那平地前方半里路处，埋好了铁蒺藜，皇甫雄一冲锋，必定人仰马翻！”</p>

“斩了皇甫雄，我便回来接你。”他把她从短命背上抱下来，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放她坐下。</p>

桑远远惊了惊：“你要杀皇甫雄？”</p>

皇甫雄这个人，怎么说呢？虽然敌对，但好像也不算个坏人。而且现在杀了皇甫雄的话，岂不是又把皇甫俊的仇恨拉回来了？</p>

幽无命了然一笑：“好，依你，不杀。呵，小桑果，你要知道，我想杀他，随随便便就杀了。”</p>

桑远远：“……”他明明就不想杀！</p>

他不再啰嗦，跃上短命的脊背，像一阵风，卷下了山去。</p>

今日他带着他的刀。</p>

身影在树影中时隐时现，像是一帧帧特意截出来的画面，每一幅，都是青年王者最意气风发的模样。</p>

他仿佛回了下头。</p>

这么远，早已看不清彼此的容颜。</p>

她还是冲着他笑了起来。</p>

栖喜道很快就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p>

幽无命找的这个地方当真是极好，从这里往下望，整个战场一览无遗。</p>

桑远远留意到了许多细节，比如，幽军和皇甫军相比，确实是输在了装备。他们借着山势伏击经过底下谷地的东州运输队，本该是饿虎出山，扑食鼠兔的局面，然而皇甫军仗着装备好，悠然结成了防御阵线，不紧不慢向后退，幽州竟是追击不上。</p>

当然身在战场上，是看不到这些东西的。</p>

在幽军看来，便是他们扑杀下山，东州的运输队扔下东西闻风而逃，跑得比兔子都要快。</p>

这个快，其中又有讲究——首先，皇甫军的云间兽，品质更好。其次，云间兽平日的饮食一定更加健康营养，它们的爆发力和力量，都要远远优于幽州的穷兽。再次，云间兽身上的灵甲丝毫也没有阻碍它们的奔跑速度。</p>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钱字。</p>

桑远远更加理解书中幽无命为什么要选择那般极端的同归于尽了。</p>

越拖下去，幽州只会越来越穷，力量被削弱得越来越厉害。</p>

眼睁睁看着仇家一天比一天兵强马壮，他能怎么办？</p>

能同归于尽都不错了。算算时间，韩少陵的三十定妻宴之后，幽无命便要火烧天都、身首异处！</p>

幸好如今有她。她已逆转乾坤，暂时保下了他的小狗命。</p>

桑远远深深吸了一口气。</p>

想要打败那些敌人，路还长得很。</p>

当务之急，便是——</p>

钱！</p>

她握住了自己的拳头。</p>

一定要想办法，帮他挣很多很多的钱！</p>

等等。</p>

她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幽无命他的全部家当，能有几个钱？</p>

用全部家当和未来五年赋税作聘礼？</p>

恐怕真正算得上大钱的，就只有预支的那五年赋税吧？！</p>

所以他是开了张空头支票，就把她给套走了吧！其实，根本就是一毛不拔！空手骗媳妇！</p>

原本以为自己很值钱的桑远远：“……”</p>

再等等。</p>

幽州几乎全员皆兵。幽无命对手上的兵，那是优待得不得了，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从他们手上征多少税！未来五年赋税，恐怕，根本就没几个钱！</p>

已经发现自己可能不怎么值钱的桑远远：“……”</p>

这狗男人，居然还摆出那副豪爽大方的样子，骗得她小心肝儿一通乱颤？！</p>

所以其实他的聘礼，可能还比不上赵周齐那些小州国的贵族娶亲时花得多。</p>

至于一个月后的大婚？</p>

算了，就请请亲朋好友，随便摆两桌凑合吧！</p>

终于发现自己一文不值的桑远远：“……”</p>

她瞪着那道急速穿梭在山林间，向着皇甫雄的骑兵迅速逼近的利落身影。</p>

瞪了一会儿，忍不住扶着额头，无奈地笑了起来。</p>

这男人，她都不用担心日后要斗什么小三——他根本没钱去浪！</p>

想完了财政大事，她的目光幽幽飘向西面。</p>

她又想起了今日他在云榻上的表现。</p>

幽无命是极其聪慧的人，亲眼看见尸体上的伤痕之后，他恐怕就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所以在路上时，他才会仔细回忆每一次凶案发生之时，他在做什么、心情如何。</p>

两相对照，他已确定‘觅心者’正是那具人偶。但到了冀都之后，他还是选择把她抱上云榻，怀着复杂至极的心情，和她亲密了一回。</p>

一来，是最后的确认。</p>

二来，是为了她的安全。</p>

他必须确认，那具邪偶此刻身在幽州，无法伤害到她。</p>

这样他才敢离开她，独自上战场。</p>

桑远远望向那道正在密林中穿梭的身影。这里地势实在险峻，除了短命之外，再没有第二头云间兽可以这般无声迅捷地接近皇甫雄的骑兵，但是这一仗又非打不可，因为铁蒺藜不可能灭了一支八千人骑兵，一旦皇甫雄稳下阵脚，便会绕过陷阱地带，再一次发起冲锋。</p>

所以幽无命必须做这个英雄。</p>

桑远远凝望着他的身影，眼眶隐隐有些发热。</p>

这个心思缜密的男人，其实也为她付出了太多。</p>

栖喜道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p>

幽军大获全胜，将那一车车精良的装备从谷地运了出来，从极远处看，都能看出那些蚂蚁大小的黑人们个个是一副穷人乍富、走路发飘的德性。</p>

恨不得一路唱歌回去。</p>

皇甫雄的骑兵出动了，五十人一排，铁蹄踏出隐身的谷地，迅速在谷外的平原上结成了方阵，压下枪尖，开始发起冲锋。</p>

一切尽在幽无命的掌握之中。</p>

他的身影停在了最后一座小山头上。</p>

短命仰起了脑袋，预备冲锋。</p>

刀在手中，他偏过头，往身后的高山上看了一眼。</p>

旋即，战袍飞扬，身形似箭，笔直地向着前方那八千铁骑扑杀而去，一往无前！</p>

黑刀低低压在身侧，相隔那么远，桑远远都能听见隐约的嗡鸣震颤声。</p>

她激动得站了起来，心脏‘怦怦’乱跳，血液在体内奔腾。</p>

既是紧张，又在为他感到兴奋。</p>

这，就是她选择的男人！</p>

皇甫雄的骑兵前排开始人仰马翻。</p>

除了铁蒺藜之外，那一带还埋藏了许多爆.炸物。</p>

平原之上，轰隆声、兽鸣声，连绵不断。</p>

冲锋之势不是说停就能停的。</p>

前排出了事，后排根本来不及刹车，就算及时勒停了云间兽，后方的骑兵也会重重追尾上来。</p>

皇甫雄只知抛出了那么一大块肥肉作饵，幽州人必定上当，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还有黄雀在后，旁人竟是比他多看一步，将计就计，反将一军。</p>

一团混乱之中，幽无命那道携带着地狱气息的身影已然杀至！</p>

根本不给皇甫雄重新整军的机会！</p>

他的狂笑声回荡在平原上，令皇甫军心惊胆寒，更加不知所措。隔着一片陷阱地带，幽军在将领的指挥下，迅速分成了两拨，一拨继续将军备押运回关内，另一拨则是列成了行军阵，从两边侧翼向皇甫雄的骑兵包抄而去。</p>

幽无命在大军中杀来杀去，扰乱他们结成阵形。他的身后渐渐汇聚起了一大股铁浪般的追兵。</p>

皇甫雄很快就发现，幽无命这疯子居然胆敢一骑闯入自己的兵阵，当场便发了狂。</p>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p>

皇甫雄热血冲脑，他不顾左右两旁包抄而来的幽军，径直指挥麾下的军队，从各个方位堵截幽无命。</p>

桑远远不禁有些紧张，她往前走了几步，扶着一株松树，站在了山边。</p>

幽无命并没有暴露他真正的实力。</p>

他压制着修为以及焰力，刀上爆出的青光仍与当初玉门关一战时相仿。只使出五分力气的话，他的续航能力自然是大大提升，激战许久，非但不见半点疲态，反倒愈战愈勇。</p>

他这般勇猛，皇甫雄只以为他已是强弩之末，挥令手下送死送得更加勤快。</p>

桑远远凝望着幽无命那道矫龙般的身影，见他所经之处，皇甫军一茬一茬如割麦般倒下，心情不由得更加激荡，不住地在心中为他喝彩。</p>

从侧翼包抄过去的幽州军已越来越近，眼见再有一炷香的功夫，皇甫雄这支阵脚大乱的骑兵，必将被幽军这头猛虎一口吃下！</p>

骑兵在无法冲锋的时候，对上步兵便不再有压倒性的优势。</p>

此刻皇甫雄已红了眼，一门心思就想取幽无命的性命，根本没留意到自己很快就要彻底陷入敌人的包围圈。</p>

桑远远忍不住再一次叹息——幽无命，真不是人。</p>

若是他率着一支骑兵队伍从背后偷袭的话，皇甫雄就不会这么头脑发热，肯定会提起警惕，注意到侧翼的情况，早早开始突围。</p>

然而他就一骑杀了进去。</p>

被一个人杀退八千骑兵，那当真是奇耻大辱，皇甫雄那颗热血中二的脑袋里，绝对绝对不会生出撤退的念头。</p>

真是，算尽了人心。</p>

只见道道半月青光在人群中闪烁，东州军人仰马翻，左右两翼，幽州步兵迅速包抄，冲着凌乱不堪的东州骑兵阵，发起了总攻！</p>

幽无命那低冷带笑的声音穿透力极强，横扫原野，回荡在谷地之中——</p>

“杀！”</p>

幽军的战意被彻底点燃。</p>

“杀！杀！杀！”</p>

作者有话要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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