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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p>
周一早上天气还没晴, 阴沉沉的沤着雨,程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 猛折了一下身,一时忘记自己脚脖子还打着石膏,差点儿来个倒栽葱,她骂骂咧咧起了床,一身烦躁地去洗漱。</p>
前天周敏玉没有追问为什么会不小心伤了脚,倒是很耐心地把她带回了家,殷勤给她拿鞋,扶她去卧室,吃饭的时候还单独给她端上了楼。</p>
程焰没觉得多开心,觉得更烦了, 那种感觉很微妙,一个顶着她生母名头的陌生女人对她关怀备至,母爱尽显,可她只觉得焦躁,一种不知道该感激还是愤怒的焦躁。</p>
程焰从来都不问,为什么自己三岁后就没母亲了,成年人的理由总是冠冕堂皇, 真相说出来也不过是刺耳罢了。</p>
知道那么多何必呢!</p>
可现在她突然很好奇,到底程训之和周敏玉是怎么走到这一步了,到底周敏玉是真的喜欢她,还是觉得愧疚,还是另有所图。</p>
下楼的时候程焰直接把书包带了下来, 孟姨赶紧过来扶她,小声叮嘱,“小心, 早餐我做了春卷和土豆饼,你喝粥还是豆浆?”</p>
程焰吃不惯江城的饭,但她一向不挑食,随便选了个,“豆浆吧!”</p>
反而是她这什么都不挑都随意的态度,叫孟姨一直觉得战战兢兢,总觉得这孩子很不好亲近。也不明白为什么周敏玉对她好到仿佛出于某种歉疚在弥补。她虽然在这个家里当了近十年的保姆,可却对周敏玉的前夫一无所知,对程焰更是闻所未闻。</p>
周敏玉正在餐桌上坐,一边吃东西一边接电话,一副女白领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p>
看到程焰的时候,周敏玉眼神挣扎了一下,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挂掉电话趁机和女儿说句话,但最后还是没有挂掉电话,继续了工作。</p>
程焰并不在意,她有时候更希望周敏玉对她冷淡些,这样似乎才符合常理,也符合现状,她的热情反倒让她很不自在。</p>
等聊完的时候程焰恰好吃完了饭,周敏玉开口:“你那个同学真的要来接你吗?”</p>
程焰愣了下,脑海里闪过季时屿的脸来,她对他也是既陌生又熟悉,好像认识很久,但好像又一无所知,分在一个班倒也的确巧合。</p>
她垂眸,“嗯,他顺路。”</p>
或许是为了要她替他保密,又或者真的只是闲,又或者另有所图。</p>
程焰一向不是个纠结的人,爱他妈谁谁,能他妈怎么过就怎么过。</p>
可自从来了江城之后,她发现很多事都想不通,就他妈离谱。</p>
程焰烦得满肚子脏话,面上却没什么表情。</p>
周敏玉根本没时间送她去学校,原本打算暂时雇一个司机,可程焰说搭同学家的车,她便迟疑接受了。</p>
江雪若还没下来,程焰也压根儿不想理她,她吃过饭就一直在等短信,季时屿来的话应该会告诉她。</p>
但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会来。</p>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敏玉一直在打电话,时不时看她一眼,程焰渐渐等得不耐烦,掏出一本书随意翻着,耳朵里周敏玉的话不停地响起,她大概在办理一个离婚案子,委托人是个女士,这个女士出轨被丈夫发现了,现在只想赶紧离婚,但既想要财产,又不想要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希望周敏玉替她尽量想办法。</p>
周敏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提建议可以暂时争得一个孩子的抚养权,以此要求平分财产,后面可以再想办法将抚养权送回给男方。</p>
程焰听得扯了下唇角,厌恶感油然而生,大人的世界里,充满了算计和肮脏。</p>
这没什么,人之常情。</p>
但依旧不妨碍她觉得不爽。</p>
手机终于响了,季时屿的消息很简短。</p>
[及时雨]:下来。</p>
[一把火]:好。</p>
程焰起了身,看了周敏玉一眼,手指指了下门口,意思是自己要走了,这次周敏玉对着电话说了句抱歉,然后挂了电话,送程焰下楼去。</p>
黑色的奔驰就停在她家的楼下,院子外的栅栏处植了许多杂花,爬藤月季仍开得鲜艳,季时屿下了车,靠在车身上,一身黑色休闲装,头发剪短了些,看起来没那么阴郁了,她看到程焰身后的周敏玉,站直了些,微微躬身,“您好。”</p>
礼貌,疏离,周敏玉对季时屿的印象不太好,总觉得是个个性太强的孩子,看起来不太像乐于助人的人。</p>
她不知道渺渺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来接渺渺上学,那天渺渺说的时候,她没有多问,总觉得需要给孩子空间,但现在看到人,不免又有些担忧。</p>
“麻烦同学了。”周敏玉对季时屿说道。</p>
“不麻烦,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季时屿冲周敏玉笑了下,“我也是顺路。”</p>
季时屿表情温和谦逊,甚至都冲淡了脸上的恹冷,显出几分温柔来,周敏玉再次点头,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些。</p>
季时屿替程焰拉开了车门,对周敏玉说了句,“再见!”</p>
程焰坐在后排,司机穿着西装,戴着白手套,脸上毫无表情,显得很专业很严谨的样子。</p>
程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低着头看自己的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也不知道要麻烦多少别人多少次,她想,或者去学校申请一下住宿,学校是有宿舍的,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江雪若不想住宿舍,还是周敏玉希望女儿住在家里,总之周敏玉没有给两个人申请宿舍。</p>
季时屿低着头一直在玩手机,几次侧头去看程焰,都只看见她在发呆,于是问了句,“挨骂了?”</p>
她情绪很差。</p>
程焰回神,微微蹙眉,摇头:“没有。”</p>
“没有你一副奔丧的表情。”</p>
程焰无语片刻,抬了下头,“我在听歌,这歌……挺有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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