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第 1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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璠璠出生的时候，陆睿还跟陆夫人说抱孙不抱子，后来自己说的话全咽回去了。</p>

璠璠是陆夫人的心肝宝贝，也是陆睿的心肝宝贝。</p>

陆睿看到她便露出笑容，伸手将她抱在怀中膝头。男女七岁不同席，女儿再大些，父亲便不能抱了，趁现在要多抱抱。</p>

“怎地现在过来了？你娘亲呢？”</p>

“在收拾院子，晒东西。”</p>

“哦，她很忙吗？”</p>

“很忙，叫璠璠去找阿婆玩。”</p>

“她心情好吗？”</p>

“好呀。娘说今天天气好，天气好就心情好。”</p>

“是，天气好，心情的确好。”</p>

父女俩日常对话，平淡而温馨。</p>

教养妈妈提醒：“还要去祖母那里。”</p>

祖母那里可好玩了。璠璠从父亲膝头滑下来：“我给爹爹请过安啦，那我去啦。”</p>

陆睿莞尔：“去吧。”</p>

待璠璠走了，他凝望着窗外。</p>

这间水榭建在水边，房是主体，北面朝岸，三面朝水。</p>

其他的建筑都在岸上，房架在水上，三面都开窗，凉风习习，景色秀丽。</p>

向南，有一片架在水面上的大露台，远处遥遥相对的是湖心亭。陆夫人常在那里作画，有时候婆媳两个对弈。陆睿在房里，抬头南望便能看到。</p>

向西，窗外能看到山。祖孙三代人用过的斋便在山上，以前他和温蕙住在那山上。</p>

向东，窗外是九曲桥，弯弯折折，可以不经庭院，从岸上直通房。</p>

陆睿向南眺望湖心亭，许久，又转头望了一眼九曲桥。</p>

都空空。</p>

他回到桌案前坐下，并不想打开。静坐了片刻，拉开抽屉，取出一册手札。</p>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手札越来越厚。</p>

翻开第一页，便是“待日后，此些话，枕边教”。</p>

翻到最后面的空白页，陆睿提笔蘸墨，落下了今日的心情。</p>

【天气晴朗，碧波潋滟。举家将迁，中馈忙乱。】</p>

【幼女往来奔走，夫妻不得碰面。】</p>

【独坐水榭，我念她。】</p>

【她……念我否？】</p>

念我否？</p>

从前，是肯定的。</p>

因为她爱着他。他一直都知道的。</p>

从当年那个穿着团锦琢花的桃花色袄裙，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的少女有了第一瞬的慌乱羞涩，移开了眼睛的时候，他就知道了。</p>

但现在，他不能肯定了。</p>

念他否？</p>

爱他否？</p>

还爱他否？</p>

陆睿放下笔，等墨阴干。</p>

眸光静静，投落在纸上。</p>

夏日里自然是开夜宴。</p>

水榭南面的平台上从下午便熏上了驱除蚊虫的香，凉榻几案摆上去三面合围，朝着湖心亭的一面敞开。</p>

夜色里，灯火升起，家中的伎子们便抱着琵琶笙箫在亭中坐下，隔着水，为水榭露台上夜宴的客人们奏乐助兴。</p>

来宾都年纪相仿，年长的也不过才过而立。有陆氏同族的年轻人，有虞家表兄弟，有昔日梧桐院的同窗，有同跟许大家学画的师兄弟，有知交密友，亦有玩乐伙伴。</p>

都是儒雅风流的读人。</p>

菜肴精美，婢子周到，酒水瓜果点心，无一不充足精致。看得出来主持中馈的女子的用心。</p>

生们高谈阔论，有说笑有争辩，夜渐渐深沉，人渐渐醉了。</p>

兴致仍高着。</p>

“今日与陆嘉言一别，下次再见便是明年京师了。”</p>

“来来来，酒再满上。”</p>

“我等明年，定要金榜题名。”</p>

“陆嘉言肯定能题，你题不题不一定。”</p>

大笑声起，笑中有骂。</p>

这样的酒宴，让客人尽兴，便是成功的酒宴。</p>

陆睿满意微笑。</p>

他也有了酒意，斜斜倚在榻上。</p>

生们喝了酒颇放浪，鞋子袜子都脱了，一个个赤着足。</p>

亦有高举酒壶，酒水倾倒而下的，淋湿了衣襟，只哈哈大笑。</p>

陆睿的一个族兄与旁人说笑，转过头来，听陆睿正和人谈起了女子。</p>

旁人啧道：“嘉言兄对女子竟这般苛刻，照你这般说，那尊夫人又如何？可曾有莹莹光芒？可又曾变得尽是烟火浊气？”</p>

这话问得孟浪了。</p>

陆睿怫然不悦：“在这里说些女子，怎说到旁人妻子身上了。妻子可是能拿来随便说的？”</p>

那人也是一时酒意上涌，才失言，忙致歉：“小弟孟浪了，陆兄勿怪。”</p>

男子酒后，最易狂言。陆睿倒也不见怪，与他又喝了两盅，渐渐涌上了酒意。撑着头靠在一边小憩，待闭上眼，看见了温蕙。</p>

他的妻子是个怎样的女子呢？</p>

他们是少年夫妻，当年初见时的美好、甜蜜，其实都还能回想起来。只这两年不知怎地，找不到那种感觉了。</p>

总觉得她和从前不同了。</p>

可她又决不是鱼目。</p>

她身上一直有光的。尤其她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两个女子都莹莹有光，幽然静美。</p>

只对着他的时候，那莹光便收敛起来了。</p>

陆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p>

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缘故，觉得胸口很闷。呼吸起来，不畅快。</p>

他把手轻轻地按在最闷最难受的地方。</p>

是心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