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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您一个?”
刘老爷的一直保持着的和煦的笑容渐渐平息,但最终还是留下了一点看上去有些淡然意味的弧度,像是一只在几十年岁月长河中被洗刷得锐意渐钝的鱼钩,仅存的一点弯钩颤巍巍地钓着一点源自遥远的回忆。刘老爷轻轻阖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有还有微弱起伏着的胖胖的胸膛分隔着他与黄泉的界限。
王凡垂下的头颅下的土地上,氤氲开的如墨的淡影不再扩大,他长吸一口气,向着刘老爷生息渐消的躯体深深鞠了一躬。然而就在他转身时,刘老爷平和的声音再度响起,却说了一句似乎毫不着边的话:
“抱歉,老夫刚刚烧了你家的书房。”
……
黑鸦一声寒鸣,刺破残光将息的苍穹。
两根修长的手指搭上了刘老爷早已断气的脖子,很快离开后又翻过他的右腕,从已经凝合的断口看去,只见那些之前还只是斑点状的紫黑此时已侵占了大半血肉,像是某种变异发紫的恶心肉瘤闪着诡异阴森的光,甚至于若非伤口凝合,那些紫黑竟然似是会化成脓浆淌落。
一个戴斗笠的男人放下刘老爷的手臂,想要不屑地撇撇嘴角却不小心牵动了唇上最近新添的一道伤疤,瞬间的疼痛倒是超额满足了他撇嘴角的想法,惹得男人愤恨地低骂了一声,带着火气说道:
“他娘的,这帮不良人的手法真是越来越差劲了,连乌隐草跟鬼牵机哪个更好用都分不清楚,这要是让太宗高宗时候他们的老祖宗知道了,怕是要从土里出来扒了他们的皮!”
“不止手法粗糙,干活也马虎的不行呢。”
坐在被染得发腥的河沟旁的大青石上,一个同样带着斗笠,但嘴边没有伤疤只有长白须髯的老人不知正咀嚼着什么,显得他的声音有些怪异的堵塞感。斗笠男人一听来了兴致,连忙靠近点搓着大手问道:
“怎么,难不成人数对不上?”
老人诡异地嘿嘿一笑,仍然咀嚼着东西回答道:
“村里头清点了一遍,带上这老头子拢着一算,五十七户人家,这儿却只凑得起五十六户。”
老人终于停止了咀嚼,却不见有下咽的动作,反倒是两侧的颊肉鼓胀起来,似是把咀嚼的东西塞了进去。男人略有嫌恶地打量了一眼,忍着泛上喉头的不适与恶心继续听着:
“不过倒也怪不得他们,把一家家一户户砍瓜削菜似的杀的那么干净,没有咱们门里边摸骨断脉本事的,谁能知道哪个肩膀上顶着哪个脑袋?”
“嗨,没办法的事,毕竟这里住的又不是什么宵小之辈,哪那么容易得手……不过如今想来,传言倒似是真的了:要能从这群人嘴里直接问出那东西的下落自然最好,实在问不出来,不留下一个活口倒也算彻底把路给封死,大家的念想一起断了倒也干脆。但现在看上去嘛,嘿嘿嘿……”
一老一壮相视着同时发出阴森的嘲笑声,自然飞不到那些早已远遁的不良人耳中,倒是把树梢头馋嘴腐肉的几只老鸦惊飞了去。笑意渐歇,中年人站直身子,目光仿佛能穿透歪斜下来的斗笠似地投射向村口,许久,嘴上那条犹如猩红蚯蚓的伤疤才又动了起来:
“……说白了,咱们要做的事,倒也跟他们差不离。”
老人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撑着脖子看着面前惨如修罗地狱的场景,一阵吐气从两边被塞鼓的颊中挤过,出口后听上去却有点莫名其妙的伤感意味,随后他正正斗笠,缓慢而略有疲惫但咬字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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