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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琰。”

李毓祯轻轻叫了一声。

萧琰没有应声,她的眼皮垂阖,沉入在武道的思索中,已进入无识入定了,眼耳口鼻舌触觉这些识感均闭,只有灵台不昧,对周遭事物没有反应。晋阳公主的轻唤,她根本没有听见。

这种入定是悟道的最佳状态,因为心神完集中;但这种状态也很危险,因识感皆闭,如果遭受攻击,只有在伤痛及身的刹那才会清醒过来,一般是在静室或安的环境,或有信任的人护着,才会进入这种入定,当然如果是进入顿悟就没法了,谁让顿悟来得不是时候呢?

萧琰此刻能进入无识入定,表明她从心底里认为“晋阳公主是安的,是可以信任的”——这让李毓祯的心情极好,薄冰质的眼眸仿佛融了水般,漾出涟漪来。

她又轻轻叫了一声:“阿琰。”清凉无瑕的音质因为带着情意,如丝绕般柔滑缠指。

但萧琰的听识已闭,感受不到这悦耳声音里荡生出的柔绵缠绕。

李毓祯唇角一勾,头侧过去,绛唇贴到了萧琰如玉珠般的耳垂旁,唇瓣轻轻碰了碰,然后伸出粉红舌尖舔了一下。

萧琰一个颤粟,却是身体出自本能的敏感反应,而这种轻舔还远远没有达到身体判定的“危险”程度,触识还是关闭的。

李毓祯眼中掠过狡黠,头倾前去,色泽光润的丹唇如羽毛般落在萧琰的唇上,只是唇瓣轻轻相触,然后轻吻,舌尖舔舐,又勾勒描摩着那柔软如花瓣的唇……她呼吸微促,想深入进去,启开她的唇,和她唇舌交缠……那该是,怎样的滋味?

李毓祯觉得喉咙微微发紧,唇舌有些燥。

果然,因情才生欲,带着□□的肌肤相亲才能让人生出这般美妙滋味和渴望;完不是前两次她带着调笑心情亲触萧琰嘴唇的感觉,那时只觉柔和软,除此再无多的感觉,更别提什么电闪雷鸣,脑子被白光劈过,腹下生热等等,统统没有。

此刻她也不至于心鼓如雷、浑身酥麻什么的,却涌出了一股陌生的躁动——她当然懂得这是什么:即使她年二十还没有过,但对这事不陌生,皇族子女十五岁起就要接受“春宫”教育,她看的是描绘最精美的春宫,人物交合的动作表情都栩栩如生,是圣人给的“御春图”,但了解了这档事也就不过如此了,她自诩不是爱好美色贪欢喜欲的人,这会却生出了想和这人缠绵的。

李毓祯克制住了自己的。

在不确定她对萧琰的心动有多深之前,李毓祯不想放纵自己的。

再者,打扰别人入定是要遭雷劈的——公主殿下调侃自己。

她唇边溢笑起身,又弯腰倾下唇在萧琰的朱唇上轻轻一点,便从后门回了朝议殿——宫殿楼下将军们的脚步声已经近了。

她亲了萧琰却没觉得自己是“趁人之危”占了萧琰的便宜,肌肤之亲是相互的,她又不比萧琰差,难道两唇相亲萧琰还吃亏了不成?

所以,公主殿下亲得心安理得,没有一丝负疚心理,在朝议殿听将军们禀事时唇边还带着一丝笑容,让人感觉公主殿下的心情极好——这是肯定的,大军已经占领了逻些城,吐蕃王朝宣告覆灭,大唐百年谋蕃今朝奏功,去除了一大边患,怎么能不高兴?

将军们也很高兴,这是灭国之功呀,军功之头等,多少年没有这样的功勋出现了?!

大殿内议得高兴,各军先后禀报战果,请示待决事项,李毓祯只说方针大略,具体由参军帐讨论、布置。她分了一丝神识在侧殿这边,萧琰才从入定中醒来,就接到她的传音:阿琰,你在侧殿用些茶食,等议事结束后,和你父亲、萧七将军一起回营。

萧琰应了一声是,这对她来说更方便。按军规她回军中后先要去中军帐向萧曈禀报归营了,如果和萧曈一起回去,就省了这个步骤,直接回十一营后向许都尉报到就可以了。

萧琰舔了下自己的嘴唇,总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却也没有多想——也不可能想到公主亲吻了她。

李毓祯那分还没收回的神识“看见”她这动作,心口一漾,唇内舌尖轻舐,仿佛还有那份柔软的不可思议的感觉,神色间却还是那种举重若轻的随意模样,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表情。

殿内议了一个时辰,将军们鱼贯出来。

萧琰戴着擦洗干净的面具身姿笔直的候立在殿廊下,看见父亲过来行了个军礼,道:“大都督。”又向父亲身后的军主萧曈行军礼,道,“将军。”

萧曈浅棕色的眸中异彩掠过,“哈哈”一声笑,伸手一拍她肩,道:“进阶了?好样的!”

萧昡微笑道了声“不错”,见女儿安然无恙,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跟着就骄傲起来,虽不像萧曈那般张扬显露,带着世家之主的稳重和矜持,但眉梢眼角的笑意和带着骄傲的眼神却显露出了他的心情。

几位登极境的将军也“咦”了一声,记得上回在都元帅帐见着这位萧家十七还是登极境初期吧,这才几天不见啊,居然就登极境中期了?几位将军心里嘀咕一声:果真天赋出众,难怪公主对其青睐有加了。

一群人策马出了宫,道别后各回军中。

萧琰骑马跟随在萧曈在身后,先去了大都督的中军帐——临时设在北城一位战死的吐蕃领主府里——与父亲和七姑母一起用了简单的午食。其实这会已经过了申时了,打起仗来错过膳时是常有的事,从上午辰正造饭到现在,唐军才用了干粮当午食,而将军们因为入王宫禀事,用食还在兵士们后面。

但萧琰只用了一碗汁浇菘菜饭,便搁了箸,不再添碗。萧昡看她一眼,放下食箸关问:“从早上到现在,只用这一点?”

萧琰说在王宫侧殿等候时用过乳茶、青稞团子和干肉铤,这会不怎么饿了。

萧曈向她挤了下眼,搁箸说话道:“公主待你不错嘛,还关心你在侧殿肚子饿。”

萧琰想了想道:“公主真是好人。”

萧昡目光抽搐,晋阳公主是……好人?

这真是让人无语的回答。

萧曈“噗”一声笑,拍着食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不错,晋阳公主真是个好人,哈哈哈!”她侄女怎么这么可爱呢?

萧昡有些发愁,十七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对人没防心,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

萧琰其实觉得自己可能是合了晋阳公主的眼缘,公主才对她这么好;母亲说“挚友难得,合眼又合心的,得遇是缘分”,她跟公主可能就有这样的缘分。但她感觉到父亲对公主心存忌惮,而且不希望她和公主接近,四哥也是这样吩咐的,萧琰便不能说“和公主有朋友缘分”这种想法,只能说“公主是好人”了。

用过午食,侍从上了茶。萧昡屏退侍人,细问起红山战斗的情形。

萧琰将战况和去王宫的事都说了,包括拜见三位先天宗师,受了重礼,都一一讲了,只隐下了晋阳公主给她换裤子的事,以及公主的剑道——她既将公主视为朋友,就不能未经她允许,将个人的武道秘密泄露。

萧曈带着萧琰离开后,萧昡面上才露出凝重的表情,他心里想道,道门、佛门、天策书院,三位先天,都送了阿琰礼物,虽说先天宗师给看上眼的小辈送见面礼是应有之义,但送出这么厚的礼就令人犯嘀咕了:这是他们个人的心意,还是代表了他们宗门或书院的意思?

萧昡的眼色深晦,虽然族中长辈们早就猜测那位尊者抚养阿琰必定是有深图,但现今再看来,恐怕道门和佛门也是有关系的——阿琰身上到底牵扯了什么?

至于天策书院,却不知是因了阿琰那一半皇室血统,还是与道门、佛门一样,为了那不可知的原因?——天策符啊,还真舍得送出!这是要抢他女儿吗?

萧昡目光泛冷,背着手在房内踱来踱去,心想看来要及早告诉阿琰“商清”的事,还有她的身世,若从别人口中得知——比如晋阳公主、道真子,还有度因……萧昡想起度因就想起和长乐有牵扯的某个人,心里顿时像塞了绵絮般……还不如自己亲口告诉阿琰,省得被人添油加料,甚至歪曲事实,将阿琰带到沟里去。

萧昡打定了主意,又回到书案后,给族中武阁长老——四堂叔萧勰写信,说了三位先天宗师面见萧琰之事,写了自己的怀疑和判断,认为度因、道真子和申王应该是特意去见阿琰,并不是晋阳公主引见的机缘。

萧琰并不知道父亲的思虑和怀疑,她随萧曈和亲兵们驰马出城,回到了北城外三十里的河西军大营。因为中军已经驻入城中,大营就空了一部分,但静南军的营地还是原样。萧琰回十一营后,先去许都尉帐内报到,然后才回了自己营帐。

“啊,副都尉你回来了!”安叶禧欢喜的冲过来,差点没挂她身上,漂亮的眼睛左看右看她,嘴里不歇气的叨念一串,“副都尉,你没事吧?和什么高手作战了?那些吐蕃人没伤着你吧?”

萧琰抬手在她头顶拍了一记,“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么?”

安叶禧笑哈哈,“副都尉神勇无敌。”说着倒了水递给萧琰,又问,“副都尉用过午食了么?我给你留了青稞团子。”

萧琰道“已经用过了”,便吩咐安叶禧传一团和五团的校尉、旅帅过来,询问入城的战况,两团人员的伤亡情况等,然后就去医帐营看望伤兵,再回来时已经是酉正二三刻了。

安叶禧已给她打回了晚食。

萧琰用过晚食,便沐浴。

浴桶周围还是用幔子围着,萧琰并不担心安叶禧闯进来,军令如山,如果她的亲兵连这点纪律都不能遵守,就没有必要留在她身边了,安叶禧不会犯这种错。

她沐浴后换上了自己的里裤,就着桶中的水洗了公主那条素绫裤子,又让安叶禧换了半桶水,将裤子清水后挂在帐篷外的晾衣架上。

安叶禧眼神有些疑惑,她给萧琰洗的里裤中没见过这种淡黄色的。

萧琰白她一眼道:“我的里裤多了,你都见过?”

安叶禧眨了下眼,哦了一声,觉得也是。

只是,她还是觉得有些疑惑:这条里裤是半旧的,应该是经常穿的,她听说过世家内里的衣衫裤都是穿半旧的,因为旧的比新的舒适,但副都尉这条半旧里裤怎么就几个月没穿过?要知道萧琰换里裤比换军外裤频繁,毕竟是贴身穿的,没道理这条裤子几个月都压箱底吧。

萧琰暗抹一把冷汗,有个太过细心的亲兵也不是好事呀。不由庆幸公主这条里裤不是赭黄色的,那是皇族专用色,她可就糊弄不过去了。倒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只是省了安叶禧知道后露出一脸的“你和公主有□□”,这种表情看多了也伤眼啊。

第二天下午,萧琰被父亲叫入城中。

萧琰和许冲默报备说可能要晚一些回营,用军官挎袋装了那条裤子,心想见过父亲后,去趟王宫,将裤子还给公主。

萧昡在临时安置的书房见了女儿。

他遣退了侍人,表情显得凝重,叹了口气,才道:“这事本应该早告诉你,但前期一直打仗,恐怕乱了你心绪,所以……现在,大的仗应该没有了,这封信也该给你了。”

他从书案上拿起一封信函,“这是你母亲——姑且称之为你母亲吧,给你留下的信。”

萧琰神色惊讶,“母亲给我的信?”母亲竟给她写了信?萧琰来不及欢喜,因为父亲的表情和语气都让她觉得恐怕要发生不好的事。

她起身接过信,去了火漆,取出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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