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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战友?!……战场上每个人不顾自己安危,在他人受到危险时,毫不犹豫冲上去为他人而死,这才是真正的战友!……各位从祖国各地走进这里,大家只有一个共同目标,那就是消灭该死的德国佬,为我们死难兄弟报仇!至于我,作为你们的连长,我要让大家懂得如何在战场上生存下来,让尽可能多的弟兄活着回来,而不是作为烈士抬回来。”

单薄瘦弱的王江林上尉如同一头嗅到血腥气味的猎犬,围着操场上那些士兵兜着圈子,侧着铁青的脸看着士兵,嘴里大声咆哮着。“作为新兵,我要告诉你们我们这支部队的光荣历史。我们陆军步兵第二集团军第四军第十师十九旅前身是解放战争中光荣的步兵第十旅,第一任旅长就是担任过参谋长联席会议副主席的高明辉上将。长沙战役中,我十旅首先攻进长沙城,配合其他部队一起围歼了曾国藩反动武装;九江战役中,我第十旅为阻击部队,担负着阻击进攻湖口的五万英法联军责任,战斗中,我十旅未丢一寸土地,毙伤俘敌达九千余众,彻底粉碎敌人沿江进攻我根据地腹地计划!在击败英法联军后,我第十旅因为战功,荣升为第十师,其中主力十九团也改建为十九旅。原来的金鑫团长担任改建后十九旅旅长,我们旅在渡江北伐战役中,于三月十二日上午九点二十分第一个登上北岸,冲垮了清军沿江防线,为后继部队过江打下坚实基础。渡过长江,我们旅为全军前锋,十天内行军一百七十余公里,解放了皖北大片国土,与左宗棠率领的第三集团军在安徽舒城顺利会师……”

“哎……,这个什么上尉说的都是老古董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没得让人站着累得慌。”穿着一身土黄色作训服的迪迪撇着嘴,嘴里小声嘟囔着。

“新兵……迪迪――出列!”王上尉突然在前面大喝一声,有些不屑的迪迪给下了一哆嗦,连忙朝前迈出两大步,转身正对着王江林。

王江林倒竖着眉毛,厉声喝问:“你刚才嘴里嘟囔什么?”

“报告连长,我没有嘟囔。”

“回答上司要大声!……没有嘟囔?那你嘴皮子怎么上下动个不停?”

迪迪扯着公鸭嗓子大声喊了起来:“是!报告连长,我听您讲的太好,一激动就哆嗦起来了!”

“放肆!你以为本连长没有耳朵吗?竟然想蒙蔽我?!……取消你这个星期天出去休假权利!从现在开始,马上绕着操场跑十圈!……预备……跑!……快!加快速度!……没吃饱饭吗?!再快!……”

王江林一声令下,倒霉的迪迪只能背着步枪,迈开大腿飞奔在操场上了。其他士兵偷眼看着烈日下气喘如牛的迪迪在连长怒吼下,不停地加快速度,心里一下全毛了。

这里是位于浙江宁波城外东钱湖边的莫枝训练营,有西子风光太湖气魄之称的东钱湖三面环山,西面是平原,湖很大,却并不深,微风吹过,湖面波光鳞鳞。莫枝训练营就坐落在这里。

莫枝训练营是为了纪念建立共和国的杨沪生、史秉誉所建。因为这两位共和国开国元勋说自己是宁波东钱湖下水人,为了纪念他们,解放十年后,在东钱湖畔建立起莫枝训练营。三十年了,训练营规模越扩越大,大的将整个东钱湖变成了军营内的一个小水池,偌大的训练营按照方位分成了三块,东、南两面是归陆军训练所用,北面是海军陆战队的训练场,至于西面,划给了空军,只是这里没有飞行跑道,空军部队要到这里训练,也只能走走队列,打下靶而已。整个训练营若是都驻满了人,可以容纳十万之众。

为了让训练的士兵不至于无聊之极跑出去惹是生非,在训练营中有军人服务社、酒楼、茶馆供训练人员使用。众多的服务部门设在各个营地里,如同一片片乡村集市。只是服务社中供应的东西都是定量的,每个人在服务社都有自己的帐号,一个星期他们只能得到七包劣质烟草制造的香烟、一块极为大众的肥皂、一个廉价打火机、一包可以用来杀人的剃须刀片,而酒楼里没有平常中国人喜欢喝的白酒、加饭酒(宁波因为靠近绍兴,出产的加饭酒很多),只有士兵嘴里所说的马尿――啤酒,而且为了预防借助酒劲闹事,每人每天只能喝两公斤。与服务社一样,喝酒也要登记的。至于茶馆,虽说喝多喝少没人理会,可这种白开水一样味道,按照士兵所说淡出鸟来的的茶水,用来在训练结束后,牛饮解渴还不错,平常要是没事坐在里面细细品尝,这些年轻人谁也没那个情调,同时也没有那份耐心。

训练营里的年轻人最盼望的事情就是星期六了,星期六他们可以请假到训练营外放松一下自己,训练营外就有好几家戏院,还有一家连中小城市都没有的电影院,这些娱乐场所平常都不开门的,只有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才开门营业,他们的消费群自然瞄准了训练营里钱无处花的那些军人。当然,要出去需要连长给他们发放外出通行证,没有通行证,哨兵不敢放任何人出去,哪怕是军官也不可以,要是在外面被军队纠察给抓住,那么等待他的命运极为凄惨是确定无疑的。

训练营中分布着众多操场,迪迪现在就奔跑在东钱湖南靠近湖边的操场上。因为地势关系,周围长五百米的操场不是一块平地,而是南高北低的一块坡地,奔跑起来显得比平地要费力多。

“嘿,徐永晋,这个迪迪是你同学吗?好可怜啊。”

徐永晋悄悄耸了下肩膀,压低了嗓子轻声道:“没办法,谁叫他多嘴多舌了?”

正在催促迪迪的王江林回过头扫了一眼站着笔直的自己手下士兵,高声喝道:“新兵王钢、徐永晋出列!”

“是!上尉!”徐永晋和王钢在王江林喊到自己名字时就知道大事不妙,高声答应后硬得头皮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刚才是不是你们俩个在交头接耳?!老实回答我!”

“是!上尉!”徐永晋和王钢老实回答道。

“很好!……绕着操场跑十圈!……预备……跑!……手臂摆起来!步子大一点!”

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徐永晋和王钢就沦落为倒霉蛋,与迪迪一起绕着操场跑步去了。在他们后面,连长还高声对着其他士兵喊着:“……这里是军队,不是你们家!既然为了民族强盛,你们自愿走到军队来了,那就要懂得遵守军队的规矩!在军队没有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有服从纪律,听上级命令!上级怎么说,你们就要怎么做,在上级开口时,任何人不得多嘴多舌,违者必须接受处罚……”

自从中国对同盟国宣战后,徐永晋和他的众多热血同学在七月底报名参加了军队。当时军队从江南地区报名的学子中挑选了三千名分配给陆军第十师第十九旅,依托新分配的军官,重新建立步兵第三十八团。

十师虽然拥有光荣的历史,在解放战争中为共和国建立立下不朽的功勋,不过解放后十师一直处在江南,开始是负责监督南方土司改制,威慑他们不要以武力对抗中央政府,后来又担任战略预备队,和北方与俄罗斯对峙的部队比起来,十师满员率自然低的可怜,下面两个旅一个旅是满员旅,剩下的一个只是空架子,有官没兵。

这次宣战后不知上层哪位军方大员突发奇想,想要召集一些有知识、有文化的青年建立一支敢冲、敢打、打不垮、冲不散的陆军样板部队,为伟大的中国冲锋陷阵,经过多方辩论,陆军第十师第十九旅步兵三十八团荣幸地被选为样板部队,因为这个团士兵是拥有强壮的体魄、聪明的大脑、定的为国家奉献一切的信念,高中未毕业就加入到军队来的年轻人,为了让敌人听到他们的名字就颤抖,这个团在对外宣称时称之为“铁血青年团”(不要听到铁血就以为是种族主义份子,这个团里不光有汉族,还有其他少数民族士兵,甚至有加入中国国籍的非黄色人种)。

步兵三十八团由三个加强了的步兵营,一个装备六门七五轻型野炮炮兵连与一个装备六门一百毫米迫击炮炮兵连组成的炮兵营,一个骡马连、卫生连、防化连(欧洲战场上,德军于一九一二年十一月在东普鲁士战役中使用了毒气,为此各主要国家均重视对毒气的防治)再加上营部组成,全团官兵达到三千两百人。装备一八九零式七点六二毫米步枪一千五百支,七点六二毫米水冷式机枪八十一挺,六零迫击炮(连属机炮排装备)二十七门,八零迫击炮(营属炮兵连装备)十二门,一百毫米迫击炮六门、七五毫米轻型野炮六门,骡马三百匹。强大的火力让军方上层对铁血青年团信心十足,相信只要经过严格的训练,这支部队一定能打出国威打出军威的。

自从军方宣布成立铁血青年团。众多年轻人梦想着能加入这个团体,在新兵中报名参加的年轻人高达三万,最终只有三千人能进入这支部队,是真正的十里挑一。这些加入铁血青年团的年轻人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重现汉唐盛世时中国在世界的地位,为此哪怕牺牲自己宝贵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他们是要打仗的,而不是到军队来混日子,平安待上四年,从部队复员后取得政府给予的那些好处,如士兵奖励金、高考分数优惠,个人交税的减免……等等等等,对他们来说生命都可以不要,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何况这些士兵很多学业都很好,要是参加高考,根本用不着减分就可以考上相当不错的大学。他们不屑与那些疏于训练、缺乏斗志、害怕吃苦的人待在一起,而是希望自己加入的是“撼山易,撼岳家军难!”这样有强悍战斗力的部队。

自从一九一二年四月开始,在浔阳一中开展的军校让学校学子受益非浅,在报名参军的学子中,浔阳一中很多学生一路过关斩将,经历了文化考试、体能考核、意志测试后来到了这个团,而徐永晋和迪迪不光加入了同一个连,还在一个班里面,这也算是让俩人意外有些惊喜的安排了。

徐永晋和迪迪所在部队是三十八团步兵第二营五连三排一班。全班有十五人,分成三个小组,三个组长分别由来自山东曲阜的膘形大汉孔敬恭上士是他们的班长、从湖北黄安大别山中走出来的汉子周钦是他们中士副班长、甘肃武威的马永敏(*)下士担任,和正常连队不同,别的部队班里面一般由新兵、二等兵、上等兵组成,而三十八团各个连队中,除了军官、士官,其他清一色都是新兵――刚加入军队的士兵,除了授予新兵,给予其他等衔都显得不可思议。

“加快速度!别跟个娘们似得,跑起来!快!……再快一些!”瘦弱的王江林嗓子倒很大,让其他操场上训练的士兵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从连长的表情看,要是现在谁给他手里送上一根皮鞭,相信他一定会用皮鞭抽着迪迪、徐永晋和王钢他们加快速度。

***

“枪,是你们消灭敌人,保护自己的武器。战场上,你不打死敌人,那么敌人就要打死你!携带保养不善的步枪上战场,这是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也是对自己担负的任务不负责任的表示。对待武器,你们要像对待恋人一样小心呵护,容不得一点儿闪失!战场上步枪就是你们的生命,为此,踏什么时候都要由你控制着。我要求大家除了周末出去休假,任何时间你们都必须要和自己的步枪形影不离……睡觉要搂在怀里,哪怕就是大解你也要给我把枪端好了!”

瓢泼大雨自天而降,虽然是午后,压顶的乌云让室内篮球场显得有些阴暗。现在室内第二营五连所有人必恭必敬站成三排,新发下来的一八九零式步枪被他们背在身后,战士们平视着正在说话的王江林连长。虽然听王上尉说睡觉、大解也要抱着步枪,这些受过中等教育的学生兵觉得太难听,可昨天多嘴的迪迪和徐永晋他们刚倒霉,这点教训他们还是懂得吸取的。

“……战场上再耐用的武器都有出故障时候,这就需要你们懂得如何拆卸步枪,排除故障后安装好重新投入战斗。我对大家的要求是你们必须非常熟悉手中武器,哪怕就是没有一丝光的夜晚,也要做到能熟练拆卸安装武器。对这方面训练,田军士长会给你们讲解的,相信你们这些有知识的年轻人定能在很短时间内达到我给大家提出的要求。除了教授你们关于武器的知识,平常的训练也有田军士长负责。”站在连长左边的二等军士长田武在连长介绍了自己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在以后将要接受他训练的这些士兵。“现在,大家全部离开这里,回到宿舍换好作战靴,背好枪在外面列好队,我们要跑上后面的山顶。”

绝大多数士兵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解,现在外面正在下着大雨,按照王连长手指的方向,大家相信这是东钱湖南面制高点,虽然不是很高,可相对高度至少也有三百多米,而且距离这里还有三公里路,跑个来回还是很耗气力的。加上现在淋了雨的山路十分湿滑,跑起来艰辛可想而知,天晓得王连长是否头脑发疯了。想是这么想,说他们可不敢说,“马蜂”连长(这是士兵私下里给王江林取的外号,原因自然是王连长动不动就要找无辜的士兵茬子)要是听到自己发出怨言,很难保证他不会让自己多跑一个来回,或者是其他希奇古怪的惩罚。

“一二……一二……跟上我,快点!快点!”头一点一点跑在最前面嘴里喊着口号的王江林不时扭头冲着后面大喊着:“给我快一点!……别他娘的跟娘们一样!这么慢,该死的德国佬非宰了你们不可!……保持队形,加快速度!……这点雨难不倒我们!……冲啊!”

王江林只携带了一把精巧的左轮手枪,和后面的战士比起来,他的负重自然要轻了许多。这让冲在最前面的王江林不停嘲讽着后面的战士,嫌他们跑的太慢,嫌他们太容易滑倒,嫌他们脸上表情太痛苦,不像个男人倒像是女人。作为一个男人,给人训像个女人这自然是莫大的屈辱,如果王江林不是他们上尉连长,有些火气暴躁的恐怕会跳将过去,狠狠抱以老拳教训一顿了。

雨中的道路十分泥泞,笨重的作战靴不时会陷进泥里,拔出都要很费劲,何况跑了?队伍里不时有人滑倒,常常是滑倒一人,带倒一串。

五连除了队伍里的军官和士官,能跟在王江林后面跑的看上去不是很痛苦的没几个,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就有徐永晋和迪迪。对他们俩来说,同样的一幕去年清明节已经经历过一回。自从清明大出洋相后,当时负责浔阳一中军训的徐永晋姐夫就对他们制订了强化训练计划,为此徐永晋他们在暑假吃了不少苦头,当时包括徐永晋在内没有人不咒骂程教官没有人性的。现在看自己跟在王江林后面并不像其他人那么痛苦,徐永晋这才知道以前的军训对自己是多么重要。

离开了坡地,队伍朝山顶冲刺,山里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队伍无法再保持三列纵队了,战士们挽着袖子紧紧跟在前面人后面低头费力地攀爬着,山道两旁伸出的带有锯齿般草叶的野草将裸露在外面的臂膀滑出一道道血痕,雨水淋在上面,火辣辣的十分疼痛。

“……蛇!……毒蛇!”

队伍里传来一声凄惨的惊叫。王江林顺着惊叫士兵恐惧的眼神望去,密林中,前面不远处一条碗口粗的蛇懒洋洋地盘在雨淋不到的树枝上,而这条蛇所在的位置就是山道必经之处。后面很多士兵脸色全变了,本来跑过这么长路后潮红的脸色现在变得煞白。虽然士兵都是南方人,可他们很多都是从城市里出来的,不要说真的蛇了,就连四脚蛇他们都没有见过。

王江林冲上前去,在盘在树枝上的那条蛇没有反应之前,一把抓住蛇尾将它从树枝上拽了下来,右手准确的握住了蛇头七寸。蛇只能在王江林手中徒劳地挣扎,一股奇臭从王江林手中抓着的蛇身上传开了。

王江林一手抓着蛇尾,一手捏住七寸位置,将双臂展开,却还无法将蛇完全拉直,看起来这条蛇至少有两米长。黄绿色的这条蛇让人看着十分恶心。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些士兵,看着连长手中这条蛇不由得两腿发虚。王江林看着面色惨白的手下,满脸不屑地说道:“有什么好害怕的?!这条蛇虽然样子难看了点儿,可它并没有毒,就是咬了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徐永晋虽然在靶场的时候也看到过蛇,并且还遭遇过毒蛇,可看着王连长手中的无毒蛇,却让他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靶场那边的蛇不长,而且背是黑色的,哪有这条蛇这么吓人?

“这是一条棱锦蛇,无毒,大家请看,这条蛇背面呈暗黄绿色,它的鳞片是黄底黑色边缘,在它的前半部有三十来条的黄色横斜纹,……哪位要是不相信可以上来数数(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到王连长跟前数他手中这条据说是棱锦蛇前面是否真的有三十来条黄色横斜纹。这倒不是说大家相信王连长的话,实在是这条蛇太难看,样子太吓人了。)。它的腹部是黄色,还有黑色的斑纹。这种蛇行动敏捷,主要吃鸟蛋、老鼠还有其他蛇,我们国家大多数地方都有,并不希奇。”王江林抓着手中蛇翻来覆去给大家讲解着,或者说卖弄自己知识也可以。下面队伍里传来一声声干呕声,很多士兵眼睛瞅着地下,不敢看他们的连长。

“用不着害怕,大家可以上来学我的样子抓住它,谁上来?”

士兵们悄悄朝后挪移着,没一个人上前。

王江林见自己的介绍对手下那些战士好象没什么用场,很不高兴地将手中抓着的蛇一把扔了出去,那条黄绿色的长蛇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落入草丛中。一阵唏嗦过后,那条蛇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是一条蛇就把你们吓成这副模样,还说为了祖国强盛甘愿牺牲一切!真他娘的轻巧。山里面什么东西没有,看到蛇实在是太稀松平常啦!要是战场上正和敌人交战,面前突然蹿出一条蛇怎么办?难道你们就吓的尿裤子,不打仗了吗?……一群胆小如鼠的废物!”

给连长骂自己废物没几个人可以忍受,可想想万一连长让自己脱离大部队到草丛中抓几条蛇来证明自己不怕蛇并不是废物,这问题可就更严重,那些士兵也只能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气喘吁吁的五连战士一身泥水从山顶跑回营地,笔直的站在风雨中。雨水淋湿了发端,顺着面颊淌落,浑身上下如同从水里捞上来,而且还是肮脏的泥水中捞上来。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极为难受,风吹过来,身上冷得起了一层疙瘩。现在战士们又冷又饿还很累,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他们渴望能早点儿休息,希望能尽快吃上可口的饭菜,能把粘在身上的湿衣服换掉。可他们的连长却毫无马上解散他们的意思,相反,看起来瘦弱的王连长仿佛有无穷的精力,站在队列前面,从一个个战士身边走过,冷冷的眼光投视在战士脸上、衣服上,王连长眼睛看着谁,谁心里就一阵发毛,尽量将身子站得更直,胸膛挺得更高。

战士们可以感觉到其他营地里有无数的人注视着他们――这么大的风雨还跑到外面去淋雨、去爬山,要别人不注意也很难。――感觉自己成了街头卖艺的手中的猴子,真是无比窝囊。而“该死的”王连长却一点尽早结束的意思也没有。

巡视完全部战士,王连长走到队伍正中央前面,背着手再看了会儿手下,见手下人人都紧抿着嘴唇,一脸严肃得矗立在风雨中(他们不能不紧抿着嘴,现在冷得让人连倒吸凉气都不会了),这才露出满意得笑容:“稍息……解散!”

一百七十多人的连队一下子松垮下来,战士们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顾不得现在天还下着大雨,地上坐倒了一片。这些刚离开学校走进军营的“新兵蛋子”(王连长所言)希望这是连长头脑一时发烫,以后要是再这样折磨自己,恐怕他们就要发疯了。

现实世界永远和人们心中希望是相违背的。不管有多少战士希望这是连长头脑发昏一时冲动才在雨天爬山,现实却是从这天开始,王连长折腾他们更起劲了。一个星期除了星期天,每天清晨王连长都要命令他们全副武装背着三十公斤的东西跑到三公里外的山顶上,然后再跑回来。回到军营他们队列走的时间很少,基本上每天的科目是反复练习俯卧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挺举杠铃、翻越两米高的障碍墙、匍匐钻过百米宽距地四十五厘米高铺了铁丝网的地带,而铁丝网下松软的土地就是晴天也让王连长和田武军士长浇上水,让它变得泥泞不堪。有时还将外面农家粪缸中的大粪挑来,撒在路途上,或者将死鸡、烂鸭甚至监狱被枪毙的罪犯已经肿胀发臭甚至是腐烂了的尸体拉来扔在地上。不能不爬,王连长在道路侧面架起了机枪,机枪由军士操纵,子弹就贴着铁丝网上沿扫射。听着子弹从头顶飕飕飞过的声音,任何人都恨不得自己变成土行孙,只有发疯的人才会站起来。头一次战士爬到一半看到泥浆中到处都是死鸡烂鸭,还卧着腐烂的死尸,好几人吓得忘记头顶有铁丝网,不顾一切跳起来尖叫着想要逃跑。当后来加上机枪后,为了免遭不幸,他们只能委屈地从尸体边爬过了。这样的训练有时候在星期天也要进行,看着别人可以到训练营外溜达,除了王连长其他五连将士如何想真是可想而知。(训练不光战士要参加,五连那些军官和士官同样也要参加。)

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恐怖科目,看着其他操场上战士们在那里伸胳膊伸腿,练习立正、稍息,五连的战士深深羡慕那些人,他们宁可一动不动站他三四个小时,也不愿意参加这种魔鬼训练。

对这样的训练王江林上尉振振有辞说什么“我是要把你们训练成德国佬的噩梦、职业杀手、战场上胜利之师,而不是那种之会摆弄花拳绣腿的绣花枕头部队。我的目标是第二营五连必须成为铁血青年团中战斗力最强悍的连队,你们必须成为最好的,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别指望在我手下当他娘的的胆小鬼!……要是受不了的趁早给我滚蛋,老子这里不欢迎废物!愿意留下来的你就给我铁了心按照我说的去做,别那么多废话。”

王连长嘴里脏话不离嘴,顺便的将整个连队从文质彬彬带成了全团最粗野的连队,战士们不管遇到什么事,开口必是一声“操”,闭口肯定是“他娘的”,“滚蛋”、“白痴”、“傻瓜”、“胆小鬼”在五连算是最文雅的汉语了。

除了上午进行这种锻炼,下午五连官兵还要拆装步枪、实弹射击,按照王连长的要求,他们每个人都必须成为百步穿杨的神射手,要做到看到那里子弹就能打到那。至于子弹,这不成问题,钢铁第一大国岂有弹药不足情况发生?于是每天下午,五连的靶场枪炮声就响个不停,按照训练营营长说法,五连在训练中打出去的子弹足以让一个师进行一个星期战斗了――当然,这种说法也未免太夸张了一点儿。

晚上,在吃过晚饭后,五连没有和其他连队一样上文化课、国际形势课,而是在操场上按照王连长要求走起了队列,昏黄的路灯下,蚊虫肆无忌惮地叮咬着五连将士,而他们却不能在王连长下一个口令下达之前略微动一下。有时候连长还要趁着晚上天黑组织一次全副武装二十公里强行军,让他的手下在田埂上山道中摔得鼻青脸肿,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行军中他们不能休息,不能抽烟,不能喝水,王连长会监视着他们,谁要违反了规定,星期六晚上出外通行证是肯定没有了,连带着他所在的班也取消外出权利。

王连长对手下进行地狱一样的训练,让五连在体能、军事素质上面走在铁血青年团最前面,不管是急行军还是匍匐前进,或者是翻越障碍,五连在速度上都是全团第一。对王连长这样的训练狂,上校团长给予了无数次表扬,而被王连长训练的战士对他感想与团长自然不一样,有人在下面发牢骚说等到了战场,自己会用机枪逼着王连长如同兔子一样朝敌人火网里钻。而沉默寡言的战士说不定肚子里正思量着战场上是否给他的连长背后放黑枪。

当冬天快要来临时,五连训练又进入另外一个阶段,这时候他们要能武装游泳横渡东钱湖、划艇、投掷手榴弹、掌握六零迫击炮使用、进行爆破、了解地图和指南针判读、战斗中手势运用、信号、步兵班战术、拼刺刀、徒手搏斗……甚至还有外语。

“我是中国人,我不懂英文。请问附近有谁会讲中国话?……iamese,idon\‘tknowenglish。pleasetellmewhobsp;speakesehere?”

“iamese,idon\‘tknowenglish。pleasetellmewhobsp;speakesehere?”

“我是中国人,请帮助我。……iamaese,pleasehelpme。”

“iamaese,pleasehelpme。”

“报告!”盘膝坐在地上有些惫懒的迪迪高举着手,冲站在前面的文化军士大声说道。

“起立……什么事?”正指着黑板上写好的英文叫战士念的文化教员周慈宁端着教鞭说道。

“报告军士,我们是中国人,中国人还需要学这些曲里拐弯的外国话干什么?那些外国佬看到我们应该说中国话才是。”迪迪站起来振振有辞地说道。

“就是!这洋鬼子放屁舌头打绊绕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真他娘的别扭!”

“可不是吗!咱好好的中国人学这些洋鬼子放屁干什么?”

“咳,上了十年学了,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天洋鬼子话,都是那些家伙卷着舌头说汉语,怎么今天这世道倒过来了?中国人不说外国话!”……别看这些新兵读书成绩都不错,可他们在学校中从来就没有学过外语,现在中国经济实力是世界第一,外国人学汉语的很多,中国人学外语的却少之又少,在上大学以前,各学校都没有开设外语课程,就是大学,也不是什么专业都需要学外语,要了解外语只有上了大学外语学院的学生才会学习。今日王连长被营长找去,这些人坐在这里听文化军士教他们学英语早就坐的不耐烦了,迪迪一开口质疑,其他人纷纷附和。

冬天,莫枝训练营里室内篮球场没有任何取暖设施,按照训练营负责人所言,这里是江南,不能和北方那种寒冷的气候相比,没有取暖设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现在呆在篮球场里的战士真切感受到南方的湿冷,坐在地上盘着的两条腿都麻木了,要是不乘机动动,实在受不了。

站在前面笑眯眯看着下面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的教官专业军士周慈宁是广东外国语学院毕业的高才生,他的父亲是海外归国人士,自从学院毕业后周慈宁为了以后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报名参了军(外国语学院毕业生除了担任外交官或者翻译什么的,要想找到理想的工作很难。如果是军队退役到地方上找工作相对就容易了许多,同时薪水也很可观。),比徐永晋他们早当了一年兵。作为一名地方大学出来的大学生,周慈宁和步兵学校毕业的王江林比起来嘴里脏话少了许多――偶尔他的嘴里也能吐出一两句脏话,但他并不喜欢对战士们使用这些话。周慈宁很注重仪表装饰,身上的衣服总是全连最干净的,要是训练搞脏了他会在第一时间换一套干净的穿上,当然,他的肥皂消耗速度也是全连最快的。整天周慈宁和那些战士泡在一起,关心他们,态度友善,这让那些战士在周慈宁面前不像见了王连长一样,他们对周慈宁什么话也敢说,而不必担心周慈宁会告诉连长,让连长惩罚自己。

周慈宁见下面说了半天还叽叽喳喳没完没了,把教鞭放了下来,脸上带着笑容对战士们说道:“说够了吗?……要是说够了让我说两句成不成?”下面声音渐渐小了,周慈宁清了下喉咙:“大家觉得英语不好听,作为一名中国人,应该说中国话,对自己的语言感到自豪,这一点儿错都没有。可是大家想过没有?我们是军人,是要上战场打仗去的,战场在什么地方?难道在国内吗?迪迪新兵,我问一下你,在外国,要是你和部队走散了,难道你可以自豪地用中国话对遇到的任何人说‘我是中国人,请带我找到我的部队’吗?要是人家听不懂,请问你该怎么办?”

迪迪张大了嘴巴动了几下没说出话来,真要遇到听不懂中国话的外国人,自己和他说中文,人家听不懂自然也不会把自己带到部队去。这让迪迪想强辩也无法强辩了。

迪迪篮球打的好,因为会一手扣篮,在学校他又是校篮球队主力中锋,到了部队后部队篮球气氛也很浓厚,只是浓归浓,大家都是业余水平,这时候迪迪的技术就发挥出优势来了。每个星期天晚上团各连篮球比赛中迪迪一直是五连绝对主力,他可以打场上各个位置,控球后卫、得分后卫、小前锋、大前锋、中锋这些都可以,他想怎么打就可以怎么打,反正人家谁也别想从他手中盗球。会扣篮的迪迪很快就在铁血青年团中声誉鹊起,全团从团长开始谁都知道五连有这么一位黑大个宝贝。王连长开始因为迪迪多嘴多舌对他印象并不好(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迪迪的肤色),只是训练场上和篮球场迪迪的表现让王连长感观大变――能给自己带来荣誉的人,任何人都不会拒绝。迪迪也知道自己在连队里的特殊地位,他虽然惫懒,好胜心却极强,很有表现欲。学文化要记忆,这方面迪迪懒得动脑筋,可跑步、俯卧撑、拼刺刀、搏击……需要体能的,这刚好是迪迪的强项,连长乐意自己连队有人表现突出,迪迪也很愿意让连长表扬自己,他的体质很适合完成连长下达的加强体能锻炼科目,于是只要迪迪不是和王连长顶嘴,别人也不好对这位王连长喜爱的战士多说什么。

“周军士,外国不是很多人都会说上两句中国话吗?他们懂不就可以了,我们就别学这么饶舌的话好啦。”徐永晋瞟了眼发言人,说话的是迪迪所在小组的小组长马永敏。

“小马,我不是说了嘛?你怎么能期盼自己遇到的都会说中国话,万一遇到不懂中国话的你怎么办?国内那些外国人可以卷着舌头学我们一样说话,外面可就不是如此了,这世界上很多地方人们说的是英语、法语、西班牙语,汉语除了我们国家,只有在高丽、安南、日本、菲律宾等东方国家懂得的人才很多。西方?还是免了吧。不过是让你们学上两句外语,怎么就这么多废话?告诉你们,这几句英语是必须要学的,不光英语,还有法语、德语、阿拉伯语、土耳其语、意大利语,大家都要学。”下面坐着的战士发出一片哀叹声,光学英语就已经很挠头了,居然还有这么多种语言等着他们。周慈宁上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怎么?大家要知道,我们是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为了国家、人民利益,要到最远地方打仗的中国军队。走的比成吉思汗还要远,敌人远比汉朝匈奴、唐朝突厥要强大,作战地域之广,部队数量之大都是前无古人的,要打胜仗,建立不世功勋就需要我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需要的各种语言,只是让你们学上几句话而已,又不是让大家成为外语通。好了,别那么多废话,我们还是继续吧。……我是中国人,我不懂英文。请问附近有谁会讲中国话?……iamese,idon\‘tknowenglish。pleasetellmewhobsp;speakesehere?”

“iamese,idon\‘tknowenglish。pleasetellmewhobsp;speakesehere?”很不高兴的战士们只能继续学说英语,一百七十多号人的连队,声音沉闷的如同打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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