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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云栀和纪宗玄祭奠过唐母,万箴接上,接下来是乔御医。最后是赵琰,他持着香朝唐母的牌位深深揖拜,恭恭敬敬地上了香。
上完香后,赵琰转身面朝众人,环视一周,满室静谧,唯见着晏云栀附在晏怀珉耳畔说了几句什么。大概是说完了,只见晏怀珉先是疑惑地瞅了一眼晏云栀,随后又疑惑地瞥了一眼赵琰,接着他迈开步子就打算往外走。
见状,赵琰立马上前拦住晏怀珉的去路。
“小王擅作主张,实属无奈之举,还望晏大人见谅。”
原来,晏云棠刚到灵堂不久,赵琰也到了。可他听着灵堂内正在争辩,便止住了步子,耐心在门后候着。又安排了人手把持在祠堂门口,将前来吊唁的晏家亲朋全部堵截在院墙外头。
起先,晏云棠在灵堂内与众人舌战,赵琰竟听得津津有味。他打小就知道她有掩藏在皮相下的另一面,只是不曾真的目睹过。偶尔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他也从未拆穿过。因为他知道,她和他一样,都只是在自保。
当那些所谓的长辈喝斥甚至喝骂她时,他想挺身维护,可又实在想知道她究竟能犀利到何种地步。他就这样徘徊在出面与观望之间,直到后来听到王丽笈矢口否认,他才意识到不能再让她孤军奋战,该让乔御医上场了。
赵琰几个大步跨到院门处,命长海将乔御医唤进来,同时一眼瞥见被长海拦阻在外的晏云栀和纪宗玄。正当他下令让守门的侍卫把晏云栀夫妇放进来时,万箴急急忙忙从人群中钻出来,恳求赵琰也把自己放进去。
赵琰犹疑了一瞬。他对万箴和梁婉君定亲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反而以为万箴已经和晏云棠定下了亲,他心里迅速闪过一丝不愿。可一是看在已逝唐母的份上,二是他以为万箴是晏家准女婿已是既定的事实,因此,他还是把头一点,放了他进来。
“王爷这是何意啊?”晏怀珉茫然不解。
赵琰解释道“晏大人无需多虑,小王只是请他们暂候片刻。等这里该说的话说清楚了,该办的事也都办妥贴了,小王再亲自去把他们请进来,以弥补失礼之处。”
见赵琰又是客气,又是放低姿态,晏怀珉也不能再说什么。
晏怀珉听明白了似的“哦”一声,立马又问出一句不明白“微臣不知,王爷在这。。有什么要说的话,要办的事?”
言外之意很明显。这是我晏家的家事,干你恒王什么事。
在晏云栀的转述和扩散下,众人都知道了赵琰将前来吊唁的晏家亲朋拦阻在门外的事,又听了赵琰和晏怀珉的谈话,个个都对他这一顿操作感到不明所以。
赵琰不答言,示意长海将乔御医请到人群中。
接下来的时间,乔御医一番言之凿凿,充分证实了晏云棠所言句句属实。
这回,王丽笈不再声称晏云棠是在胡说八道了。
莫铮想开口,却被唐容拉住。唐容自己说道“嫂嫂,请你给个说法。”
王丽笈见躲不过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又都并非是应对乔御医这番话的,望着众人火辣辣的目光,她只得缓缓开口,一句一顿,边想边胡诌。
“这。。既然乔御医这么说,王爷又确认过了。。那。。那胡蔓藤酿出毒蜜之事。。想必是。。应该是真有其事。可。。可这并不能说明我蓄意谋害母亲。。我。。我压根就不知道。。不知道送给母亲的那两罐蜜里。。也有毒啊。。”
胡诌到这里,王丽笈心中一喜,顿时也不磕磕巴巴了,激动道“对,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此事!那蜜是往来的一个友商送我的,他说是洪州弄来的特产,珍稀无比,大半年就得了屈指可数的几罐,人家慷慨才勉强送了我四罐。官人知道的,二妹妹三妹妹也知道的,我向来孝顺,得了这么好的东西,岂能不想着母亲?”
伶俐的口齿显得情感不够饱满,王丽笈又作出一副苦脸,哭丧着继续磕巴道“我。。我若是。。早知那蜜里有毒。。哪里会拿来送母亲!就是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不敢做。。做这般伤天害理的事啊!母亲的死。。不过。。只是意外。。”
说完,又殷殷切切地哭泣起来。
第二招,装无辜。
对于她这番说辞,晏云棠不予置评,只是问道“舅母既是得了四罐,那还有两罐呢?”
王丽笈不假思索就回道“送给杭州通判的大娘子了。”
吴妈妈立马站出来反驳“你说谎!娘子之前将蜂蜜送给老太太时,说剩下的两罐送了你娘家的嫂嫂!”
王丽笈一惊,心里自悔着说谎话时没留心,圆谎都圆不好,嘴上只能继续打马虎眼儿“啊?我那样说的吗?那。。那许是我一时口误,或是记错了。”
“那舅母究竟送了谁?”晏云棠追问。
王丽笈装作很努力地在回想,然后才回道“是我嫂嫂,送给我嫂嫂了。”
晏云棠又问“既是送了舅母的嫂嫂,那这四罐蜂蜜是同一来源,你嫂嫂吃了就没事吗?”
王丽笈还是继续装无知“这。。我也不知道啊。。没听说出事。。想是还收着,没开吃吧。。”
听了这话,唐宜捂住胸口,半是失色半是关切地叮嘱王丽笈“那嫂嫂还不快通知你兄嫂!那毒蜜若是吃下去,是要丢掉性命的啊!”
王丽笈连声附和着“哎,哎,好”,心里还暗自庆幸,唐宜果然是最好糊弄的一个。
唐宜虽好糊弄,但唐宜生下的女儿却不好糊弄。
“舅母的谎话真是张口就来!恐怕那蜜你统共就得了两罐吧!说什么不知情,说什么全然不知蜜里有毒,你若是真不知,昨日为何要让任妈妈去厨房偷走那两罐蜂蜜?”
晏云棠戳破。
从王丽笈的一脸茫然中可以看出,显然任妈妈并未将偷蜜被捉包的事情如实相告。事实上,任妈妈只是说自己去厨房的时候,因厨房时刻都有人在,不曾下得手。
王丽笈几乎目瞪口呆,她完全不明白晏云棠是从何得知自己尚未实施的一步。
越是心虚,表面上看着就越是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因为自知理亏的人,背后没有“理”来支撑她心平气和。
王丽笈怒不可遏,反咬起来“你又放什么幺蛾子?!什么任妈妈?什么偷蜂蜜?你今日是跟我杠上了哈?!”
见王丽笈不认账,晏云棠示意流萤和夏蝉去唤任妈妈。片刻后,任妈妈哆哆嗦嗦地走进了灵堂内。
晏云棠和王丽笈对着任妈妈轮番质问,吓得她本就哆嗦的双腿,直接一软,跪倒在地。她的一双耳朵里充斥着王丽笈一声声隐晦的恐吓,想到自己一家老小全部在王丽笈的掌控中,万般无奈,心中默念“老太太,三姑娘,我对不起你们”,然后咬咬牙,对着晏云棠磕了个响头。
任妈妈大呼求饶“三姑娘,您不能这样平口诬赖老奴啊!老奴没做过那样的事!您就算跟大娘子有什么恩怨,也不能拿老奴撒气啊!你们扯不清,就算扯上我一个奴才,又有什么用呢。。三姑娘,您松松口,放过老奴吧!求您了!”
见任妈妈死死拽住她的裙角,又当着众人的面矢口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晏云棠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她看看任妈妈,又望望王丽笈,自嘲道“我还是把人心想的太干净了,不想。。你们竟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做过的事,背过身就可以抵赖。”
当下,唐宜想到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问道“棠儿,你一口咬定你舅母毒害母亲,可是嫂嫂她。。为何要对母亲下此毒手?她们二人并无过节啊。。”
晏云棠在来灵堂的路上大致想过,王丽笈应该是听说唐母要把汴京产业交给莫铮,贪心加上不甘心,所以才兵行险着。但事发突然,她尚未寻到机会去搜集证据,此时被唐宜贸然一问,只能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答不上话。
见她显出了束手无策的迹象,王丽笈心里好生得意。决定趁热打铁,了却这一桩麻烦。只见王丽笈突然夺步跑到唐母的灵柩前,抱住棺盖,大哭干嚎起来。
“母亲啊!儿媳历来对您百依百顺,从无半点不孝,多年来呕心沥血地操持着整个唐家,就是想多尽一点孝道,为母亲分忧!如今,您辛苦盘活大的外孙女竟诬赖我毒害了您!这真真是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的事啊!母亲。。母亲!为了洗去儿媳的嫌疑,就让儿媳跟了您去吧,黄泉路上,我们也好作个伴。。。。”
大嚷到此处,王丽笈后退几步,作势要往棺椁上一头碰死。众人见了,都是一阵心惊肉跳,纷纷上前把她拉住。一时间,场面混乱,众人越拉,王丽笈越要挣脱他们,往棺椁上撞。
第三招,暴露本性,耍无赖。
这一招,王丽笈完胜。她这一顿操作,神奇得简直就像巫术,瞬间让众人的魂魄被摄住,立马就都忘了此前对她的质疑。
有人口口喝斥晏云棠,让她给她的舅母道歉,有人声声说着都是亲戚,一家人要以和为贵,还有人句句念着逝者已往,要息事宁人。
此刻,晏家和唐家的老老少少都成为了无比通情达理之辈,越发显得晏云棠是个异类,蛮横刁钻,不近情理。
“息事宁人?那也得是个人才行!舅母做出这样的事,还能算个人吗?被蚊子叮去一口血,你还想拍死它泄愤呐!一条人命没了,你们叫我息事宁人?”
晏云棠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王丽笈见风向终于倒向了自己,内心得意,决定作最后一击。
王丽笈泪眼婆娑地走到晏云棠面前,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棠儿,舅母知道你伤心,一时说了重话错话,我也不怪你。但你要明白,母亲去了,除了你,在座的谁不伤心?你不能因为你伤心,就拿旁人出气啊。”
晏云棠来之前就已预料到,要让王丽笈承认罪行会很难。但她仍旧相信,众人看了唐母疑窦丛生的遗体,听了乔御医的证词,又有蜂蜜作为物证,他们会相信唐母的死是为人所害,而凶手就是王丽笈。
可眼前的情形,让她茫然了。
她试图将他们从王丽笈的引导中拉回来,但是无果。唐宜见她面色有异,便拉过她的手想要安抚,却被她一把甩开。
晏怀珉看在眼里,大为不满,喝道“你就是这么对你母亲的吗?!又在你外祖母的灵堂里,撒泼,浑闹,由着自己的性子口不择言!简直就是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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