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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整理装束,出寝房时正与某位勤恳伏案的摄政王打了个照面。
顾宴容搁下笔,慵倦倚在她惯用的软靠上,目光停留。
谢青绾解释道:“有猫儿误闯了花圃,打搅到殿下了。”
顾宴容却站起身来,拂了广袖:“走罢。”
这是要同去的意思。
谢青绾困得发昏,丝袖掩去一个呵欠,温吞点了点头。
才入圆月门,已有两个丫鬟缉拿了罪魁祸首出来,自来请罪。
谢青绾大略扫过一眼这始作俑者——乌云踏雪肥猫一只,问道:“都毁了些甚么?”
丫鬟答曰:“回王妃娘娘,碎了两盆冬浆葵,踩折了十几株白玉冰芍药和一片玉兰。”
谢青绾揉着额角,余光瞥见摄政王负手而立,全无开口的打算,似乎只是出来吹风。
丫鬟深深叩头:“这野猫当如何处置,请王妃娘娘示下。”
谢青绾淡淡摇头:“罢了,冬浆葵已尽其用,倒算不得憾事。”
冬浆葵原本就是为准备此次寿礼而种下的。
紫色难得,时下阑阳城中染出的紫料多杂红色。
她去年偶然翻阅古籍,其中记载一种名为冬浆葵的花,生于罕至山岭,却可染出干净纯粹的紫。
祖母身上那件仪服便是她以此法染制而成。
“做些猫食来,喂过便放了罢。”
谢青绾举步欲走,似是想起甚么,复又补充道:“倘若它下次再来,仿照今日之法饲喂便是。”
同回寝房,一路无话的摄政王忽然开口问道:“奇花满园,入府时因何不曾一并带去?”
谢青绾正欲福身告退,忽被问住,她绞了绞袖口,鬓边珠坠微凉。
倘若移入摄政王府,待日后和离,再挪动起来岂非徒增麻烦。
只是和离虽是摄政王亲口允诺,在回门当日便提起终归不敬,且不合她的交往礼仪。
她不知摄政王问起此话是何用意,慎重回道:“整座花圃扎根久矣,若要移栽只怕难以成活。”
顾宴容面上没甚么情绪,只冷淡颔首,算是回应。
丫鬟来传话时谢青绾正坐案边,捧着一本民间志异看得入迷。
摄政王坐另一边,不紧不慢地写着文折。
熏风院芳草葱郁,房内的光是总温和晦暗的。
素蕊点起烛火,折出两道幽静人影,倒很有几分琴瑟和鸣的意思。
谢青绾却知道,今日闲云阁外一桩变故,摄政王势必会起杀心,这一封文折怕又要卷起阑阳城滔滔风云了。
她倒事不关己,因着方才午觉睡得足,格外惬意地歪在软靠上,莹润的指尖随性拨弄着页角。
丫鬟传话道:“老夫人请殿下、王妃娘娘到潋池园叙话。”
园中为她所种的香樟树已伐了制成箱奁,出嫁时随她一并入了摄政王府。
潋池园更空了些。
顾宴容揽她入座,与谢老国公滴水不漏地寒暄过几句。
谢青绾正同江氏叙话,忽闻有婆子问话道:“夫人,王姑娘还在府上,可要……”
江氏一顿,不由为难地望了眼谢老夫人。
镇国公府虽已是她执掌中馈,这王姑娘却到底是老夫人母家的人。
谢老夫人神色淡淡:“着人送去些个点心和醒酒汤,自家叙话,不必传她来了。”
江氏微笑颔首。
谢青绾拿银匙戳弄着青瓷盏里新做的百合酥酪:“怎么不是蜜桂的?”
此言一出,周遭伺候的丫鬟婆子纷纷抿唇轻笑。
谢老夫人含笑扶着她挽起的乌发:“仔细瞧瞧,这是什么?”
谢青绾尝了小口细细品味,尚无知无觉道:“是百合?”
丫鬟们窃笑。
江氏遥遥望一眼摄政王负手临湖的背影:“阿绾同摄政王夫妻和睦,日子顺遂,为娘便宽心了。”
日色渐有暗落之势,不出三刻便要临近黄昏。
江氏扶着谢老夫人起身,将这对新婚夫妇送至门外,目送摄政王将人牵进车舆。
锦帷落下,直至不见人影,谢青绾才挣开他的手,悄然挪至侧座。
顾宴容眉眼间隐有倦意,正阖着眸子静静养神。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凝眉张开了眼,四目相接。
却见这位郁郁寡欢的小王妃自袖中取出了仔细珍藏的书贴。
是案上那本裴濯甫的真迹。
少女十指粉白莹润,温柔摩挲着页缘——出于她无意识的微小习惯,将这本《响泠泉引》奉至他面前。
顾宴容神色讳莫,缓缓道:“王妃心细如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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