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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下乱尸横陈,血染碧竹,他身上玄袍却净得绝尘。
身后枯枝轻响,顾宴容闻声转过身来,身后乌泱泱的玄甲卫提剑而待。
来人却是他那孱弱久病的小王妃。
她青衣素净,前襟芙蓉枝月静美烂漫,雾雨丝锦裙在春午飞流的明光里透出熠熠珠色,只愈发衬得人冷白似雪,不胜病弱。
施礼时细颈如瓷:“见过殿下。”
芸杏同素蕊跟在她身后随礼。
顾宴容淡淡收了匕首。
玄甲卫当即会意,干脆利落将满地乱尸收拾下去,又扫了沾血的枯叶。
顾宴容声如寒泉:“免礼。”
谢青绾遥遥扫一眼他脚边昏死过去的女子,心下一紧。
她眉眼低垂,莲步行至男人身前,音色柔软道:“妾身听闻林中异动,所以才……”
顾宴容指尖忽然叩了叩刀鞘,发出不轻不重的嗒嗒两声,抬眸风轻云淡地扫来一眼。
谢青绾蓦地一僵,有冰凉与惧意爬上脊髓。
摄政王行事狠戾独断不可揣摩,总像是有无形沟壑将他沉寂冰冷的外壳与漆黑的内里割裂开来,从外只可见重重迷障。
而现在,她似乎触及到了那条深不可窥的天堑。
谢青绾后知后觉,此举越界了。
她有些怵,字句斟酌:“朝堂权谋阿绾不敢僭越,只是……”
谢青绾抬了抬下巴,水眸里波光漾漾:“那女子是阿绾的二姐姐,阿绾可以为她担保,她出现在此是为寻我,与今日种种绝无关联。”
顾宴容半敛眼睫,瞳仁漆黑不掺半分杂色,如一团黑雾沉沉笼罩着她。
谢青绾压着眼底潮意不敢轻易掉泪,怯懦立在男人身前与他隔着距离,嗓音中却有细碎难掩的哭腔:“殿下,阿绾可以带二姐姐走么?”
莫名使他联想起那日在美人榻上她春衫松散,软着嗓子说不想。
“殿下?”
顾宴容在她惴惴不安的目光里打了个手势,当即有玄甲卫扶起来地上被敲晕过去的女子。
谢青绾一惊,微提起裙摆便要去拦,却被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按下来。
她急得红了眼,一双温热绵软的手揪住他的袖口,音色湿哑而恳切:“求殿下……”
少女幽晦的体香霎时贴近,流露出星点浑然天成的媚怯,密不透风地勾缠上他。
顾宴容手臂肌肉绷起,忽然俯下身来,耐人寻味地打量过她湿红的眼:“玄甲卫自会安置。”
是安置,而非处置。
谢青绾听出他话中之意,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有了着落。
她松开手,仍蹙着眉拿帕子囫囵拭去眼尾湿痕,埋头深深行了一礼,嗓音中有未平复的泣意:“多谢殿下。”
按在她肩角的手却分毫未动,男人掌下微微发力,近乎是半钳制着将人带到怀里。
春衫渐薄,怀中软而丰盈的触感明晰可辨,连那点私密隐晦的花药香都在此刻暧昧勾人起来。
玄袍之下独属于男性的紧实肌理间腾起热意,蒸腾的气息里杂着极淡的血气,深骇而危险。
谢青绾浑身僵住,未有应对便被他钳着腰,连拖带抱地出了那片林。
见有殷红的血迹蜿蜒过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谢青绾方才了然松一口气。
原只是这位杀神的洁癖犯了。
他果然松开手,只是仍着意放慢了步调,缓缓往熏风院的方向去。
谢青绾与他比肩而行,沿途陆续遇见府中诸多宾客,因着杀神在侧,多只见了礼,倒鲜有人上前攀谈,她便也落得自在。
午后时辰尚早,十分适合困个午觉。
谢青绾压着呵欠为这位摄政王安顿去处:“殿下可要午睡,妾身着人收拾一间厢房出来?”
顾宴容坐于窗下案边,闻言自文折中淡淡抬首:“不必。”
手中是飞霄加急递来的文折,约摸是要紧事。
谢青绾便不再劝,只吩咐素蕊着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又温声道:“殿下若觉困倦,也好在西厢房小憩。”
语罢,福身去了里屋。
芸杏服侍她脱了袜履,卸下钗环,忽闻窗外一声惊呼,丫鬟慌乱:“还不快捉住它!”
随之而来的是一通叮咣乱响杂着几声喵呜。
谢青绾幽幽抬起眼来。
她是个春困夏乏秋倦一样不落的,又因着病体孱弱,更格外嗜睡。
方才在闲云阁被扰了清梦,好容易回她自己的闺房,却仍不得清净。
谢青绾呵欠连天地栽进枕衾里,摆手打发芸杏出去瞧。
不多时便听她进来回禀:“有只猫进了王妃的花圃,砸,砸了……”
谢青绾自云软的床铺间支起脑袋,神情哀怨:“砸了甚么,直说便是。”
芸杏埋头盯着足尖,终道:“是,砸了您的冬浆葵……”
谢青绾痛苦地阖了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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