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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新启手往衣兜口上一摸,然后又偷偷地缩了回去,冷眼看着蒋忆瑶手忙脚乱地揩着衣服上的水珠子,自顾自道:“你要反驳是吧?我大概也知道你什么意见。可我是这么想的,咱们这样一家贯通南北的大社,何必所有分馆都往一个路子上钻呢?沪馆关注国家大事,津馆负责经济娱乐,如此分工协作好处多多呢。”

一旁的高俭搔了搔头皮,因心内有些困惑,故而只如一个隐形人那般地待着,除了呼吸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举动。

蒋忆瑶觉得脑子里放爆竹似的,一直噼啪乱响,仿佛要把她的脑袋给炸开去。索性站起来摔了帕子在桌上,右手往腰上叉着,左手握拳往桌上重重地砸了下去,喝问:“现在是什么日子,时局还由得你思考这些?消闲?你倒教教我,闲从何处来?咱们不是在太平年月里享清福的一代人,国家和民族正在走钢索,一有个不慎我们就是亡-国奴,只能天涯海角去流浪乞讨。这样的我们,居然还有闲情可消?”

不知何时,徐新启举手投足间染了一派官僚气。笑呵呵客客气气地把蒋忆瑶的茶杯先满上,跟着就笑面虎似地问她:“其实,我事先是跟沪馆通过气的,那边让我大胆尝试。你是什么样的抱负,我岂有不知道的。既然这里要改版,自然也得根据定位调整一下岗位。我冒昧问一句,你原定了什么日子出发呢?”

这一问,让蒋忆瑶不由地怒上加羞。这鬼地方她早不想待了,一切应有的手续她也办妥了,留下来不过是顾念同事一场,要陪着徐新启、厉凤竹熬过这段消沉的时光。谁知他们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向着沉沦的路上走去。今天更是过分,居然拿话来赶她。这都不走,她还有尊严吗?

因之,把徐新启刚沏上的茶往地上重重揍去,恨得浑身直打颤:“你俩呀,一个赛一个地讨人厌,顶讨人厌,顶顶讨人厌!”说完,带着一肚子的委屈跑了出去。

始终沉默的高俭摸着下巴颏正想呢,关于徐新启别的什么表现都不能轻信,不过请示总馆的举动倒绝不能够作假的,因为这是弥天大谎,不可能有这大的胆子。既然这位津馆新主帅,眼下是这样的办事风格,那么接下来该怎样去行事,也就豁然开朗了。于是,笑着道:“哎呀,我实在是……一句话没说呢,倒落了密斯蒋这样的臭骂。不过,我也是替人受过的。徐主编怕是还不知道呢,我来早了,先出去交待了茶房把水烧起来。就是那个时候,将将好地看见了密斯特唐接了密斯厉上车,高高兴兴出去约会。密斯蒋也在场的,气得真要把地给跺穿了。所以,她的另一层火应该是冲着密斯厉。不然我这一清早起来,什么话也没说,只鞍前马后替她烧水泡茶,居然是落个顶讨厌的下场吗?”

徐新启笑笑,丢了一句“被窝里的事,谁也管不着”,就起身溜到后院去了。

高俭原以为徐新启就是变也有个变的过程,未必一时半刻就能从他嘴里套出厉凤竹的短处,却不料这短处来得完全不费工夫。

另一边,蒋忆瑶跑出没两步,转念想想又觉得不甘,凭什么这样重大的事情,就由着徐新启怎样说便怎样办了?他说总馆没驳回他的意思,就一锤定音了?这又不是一言堂,真要是了,也不忙买票了,趁早散伙得了。复又跑回来理论,谁知怒冲冲转回来一看,只有高俭在此。问他徐新启上哪去了,答是可能往印刷间里去了。再气吁吁跑去找了两趟,始终不见半个人影。

蒋忆瑶兜着一肚子的气只在原地乱转,双手握了拳,对着空气一顿乱捶乱打,口里还唧哝着:“不愧是一个部门里出来的,知道我要说出好听的来了,都赶紧地躲个将军不见面。”

“现在的老徐与两个月以前的老徐,那可是判若两人。”高俭似笑非笑地抱着胳膊懒洋洋冲她走过来,神秘兮兮地闪了闪眼睛,压着声音问,“你知道吗?老徐昨天在跟我打听606嘞。”

所谓606是一种针剂的代称,专治风月场中染上的顽症。蒋忆瑶泛出一层羞色,可那红晕完全被她气到紫涨的颜色给盖住了,只有在眼白骤然钻出无数血丝的表现上,可以见得这个消息有多么不入耳。

高俭满脸都挂着遗憾的神情,说的话却有一种煽风点火的意味:“我当时也是和你一样的表情,于是当即把这话说给了我一位极亲密的朋友听。你猜怎么着?”

蒋忆瑶深吸一口气,鼻子里哼哼地乱出气:“老徐也问过你朋友同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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