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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禁内,单允已离去数日,朝纲已恢复如初,对于皇帝凌颜而言,她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但她却心想事成地保住了易文稚,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易文稚体内的长生丹药性,被单允用借来的臧绒一剑毁去,本是还有数百年寿命的他,此时与常人无异,只等着慢慢老去。

皇帝凌颜的一身御统境修为,被单允一个念想就摘掉,就还在灵神界的宁项婴,和靠着关系借来的余青峰两位供奉,星冥帝国自此,已没了的自己的御统境。

云锦将没了双臂的德炫和尚留在了星冥帝国,只因这个和尚跟那将臣关系匪浅,既然师傅不让他插手其中,他也就没敢将其带至别处,要是有什么因果,星冥帝国的易文稚乃是首当其中,他倒是乐得自在。

今日读书人左骁觐见皇帝,他跪在御桌前,向皇帝谢罪,自己没有管教好山下武夫,让皇子殿下受尽屈辱,让皇帝蒙羞,让帝国失了分量。

凌颜早已不是以前的皇帝了,大概就是在蔬果园跟二子冰释前嫌后,凌颜平日里都爱笑了。

凌颜只是问道:“同龄人之中,怎么可能还有人打得过元儿?”

左骁埋的头,说道:“回皇上,孔铎昭要年长殿下七岁,但他道力没有殿下深厚,技击之道也没殿下精湛,按照常理,此人根本就不是殿下的对手。”

凌颜莞尔一笑,竟是有着另一种倾国倾城的姿态,只是无人看见。

左骁听见皇帝的轻轻笑声,心中不免疑惑,却不敢说话,他此时有点后悔自己擅作主张饶了孔铎昭,要是皇上下旨要孔家庄满门抄斩,他愿做行刑手,来以表忠心。

谁知道凌颜笑着说道:“怎么说来,定是元儿放了水咯?”

左骁此时死的心都有了,他自打第一次见过皇帝,前前后后十几年,他就没见过会笑的皇帝。

左骁额头细汗密布,后背冷汗直冒,他神经紧绷着,再一次叩首道:“请皇上恕罪,属下这就折返,要孔家庄给个交代。”

凌颜这才明白了左骁心头所想,她示意身旁的易文稚将左骁扶起,慢慢说道:“左大人误会了,朕并无责怪谁的意思,朕自己的儿子在外头做事,朕其实是比较放心的,既然元儿自己愿意挨打,那就由着他去,虽然做法不太赞同,但这仁心嘛,元儿从小就有的。”

左骁坐下后,两手接过易文稚递来的茶水,一口喝了大半。

左骁接下来说了他带来的第二个消息:“皇上,神界下来的礼君圣与箫怀枫俩人,逗留星冥帝国已快十日,据属下得来的消息,那箫怀枫将皇子殿下视为仇敌,只是不屑与殿下动手,依属下之见,只要在得当时间,可否将俩人拿下?”

左骁是天刺的扛把子,他带来的消息,基本都是凿定的。

凌颜微微摇头,道:“现在的道灵界是三位天道者说了算,要是神界的人在道灵界闹事,林门主定会过问的,暂时不用管那俩人,朕瞧那箫怀枫也不过八九岁的孩子,他想找元儿的麻烦,那还是得再等个几年。”

“左大人一路舟车劳顿,回来之后,还没去见过大将军吧,快去叙叙旧吧。”

左骁颔首,领命退下了。

——

在一座偏远城镇,礼君圣与箫怀枫俩人在这里小住了三日,他们自从见到那位帝国皇帝开启了只有天道者才能催动的阵法后,心情难免有些不满,好在礼君圣并无多大的意见,既然先生都默许的事,也就没那么多的该他管的。箫怀枫则不一样,本就是对凌元没多少好感的他,此时见其家人擅自行点睛大典,瞧他们从中得到了只有天道者才能拥有的东西后,小孩子心性的他,嫉妒心爆发得厉害,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下次见面就要跟凌元比试一下。

俩人遵循了下界人族的生活,一日三餐,均不落下,他们在适应的同时,也在回应先生曾经的生活。

礼君圣带着箫怀枫走在街上,俩人对街道摊贩售卖的新奇玩意儿都不在意,他们唯一喜欢的,大概就是神界没有的烟火气息,可他们是仙人,心智上总归是与凡人有所区别。

箫怀枫此时很无聊,无聊到他问道:“老爹,你说有什么法子让我跟凌元打一场?”

礼君圣目光直视前方,他道:“人家现在是人神体质,你赢面上很小,还是别去了,好好享受在下界的日子吧,不是很多的。”

箫怀枫无奈道:“我要的是打的理由,不是要赢面的多少,不打怎么知道?”

“老爹,你说要是我突然长大了,去找凌元打架,他该不会拒绝吧?”

礼君圣都懒得搭理箫怀枫,这小子肚子里有法子,为什么还问自己,脑子没病吧。

礼君圣说道:“你想好了?”

箫怀枫肯定道:“我都要等不急了。”

这座名为长茛城的城镇,属于帝国的边缘地带,帝国的爪牙延伸到此处后,便停止了前进。

帝国的富庶尚未恩泽于此,只因帝国扩张得太厉害,国貌之广阔,帝国的整改是偏离帝都越远,进度越缓慢。

在这座边缘地带,是农与民、匪与兵的交汇之处,官场上的那套习俗,在这座县衙内,是丁点也瞧不见。

县令伍昶囷与师爷范润的这两个位置,都是连威逼带利诱,从上面买来的,其俩人的品性也可见一斑了。

伍昶囷在这座城有一条灰色家业,是做人口买卖,对象大多都是方圆三百里内数座城镇的黄花姑娘,迄今为止,他已不停买出卖出多达上百人,进入腰包的白银多达十万。

杨贵平的妹妹杨贵婷今日子不见了踪影,这把杨贵平全家急得满城找人,夕阳十分,还没找到妹妹的杨贵平才想起应当去府衙报案。

府衙的大门平时都是关闭着的,这是县令伍昶囷下的命令,他们多是从侧门或者后门进出府衙,可能是心里有鬼的原因,帝国明令半年之内的新城镇,天亮侯门,天黑息门的规矩,都始终要求不能闭门,这伍昶囷着实是不把皇庭放在眼里。

伍昶囷最近是不太想有大动作,他跟城外的山匪还没谈拢,他不想再在自己城中掀起是非,只因自己手头缺钱财,马上到了孝敬上头的日子,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杨贵平在府衙门口击鼓十数下,有三名衙役将他请进府衙,得知杨贵平是来报案,还没等杨贵平口述案情,三人就告知杨贵平,县令大人尚不在府衙,要他写好状子再来。

杨贵平就这样在府衙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呆到,便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到家时,天边的太阳已落下。

因长茛城入了帝国户籍的关系,杨贵平的儿子能够在学塾念书,他拿了藏在床下的一枚银锭跟一串铜钱,前往儿子的先生家中,打算用一吊钱让先生帮忙速写一份状子,剩下的一定银子,他打算当做府衙出力找人的报酬。

可他哪里知道,他被尚不熟悉官司的衙役给带跑偏了,他连个被告都无,写个状子又有何用?

他告谁去?

好在儿子的先生懂这方面,他简单明了地跟杨贵平讲了应当如何报官,便让杨贵平速速折返,以免耽搁了寻人的时辰。

临走前,杨贵平还是把那吊铜板给了教书先生,但教书先生认为无功不受禄,仅仅几句话的事儿,如何能拿这一吊钱的?他想要退还回去,奈何杨贵平走得着急,等他反应过来,杨贵平已经不见了踪影。

杨贵平今日只是喝了几口水,已有一天没有进食,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一枚银锭,脚步略显蹒跚地前往府衙。

当杨贵平再次击鼓时,似乎是打扰到了里面正在吃喝划拳的衙役,他们毫无顾忌地将杨贵平拖进府衙,便是一顿殴打。

打得杨贵平蜷缩在地,干嚎不止。

衙役们各个都喝得脸颊通红,他们越听杨贵平的叫喊,心头就火气越大,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喝了酒的衙役们劲儿都很足,数名衙役轮流对杨贵平进行殴打,整整一盏茶的功夫,杨贵平已是奄奄一息。

他们打累了休息一会儿,杨贵平这才微微举起手中的银锭,口中念念有词道:“我妹妹……不见了……希望各位大人……能够帮忙寻找,我是……我是来报官的……”

声量如同苍蚁,却又如何让人听清?

一名衙役弯腰拿走银锭,在眼前比划了好几下,他见这个穷苦出身的杨贵平用假银,于是喝道:“此人滥用假银锭,本大人予以没收,可还有其他假银锭,快快招来!”

有一人身着锦衣的男子将银锭夺取,他仔细看了看手中的银锭,是前段时日帝国才开始流通的,他一脚将那名衙役踹翻在地,其余的几名衙役瞬间醒酒,连连站在一旁,听候发落。

那名衙役哭丧着脸起身,再小心翼翼地走到男子跟前,告罪道:“伍县令,小的知错了。”

伍昶囷反手就又给了此人一耳光,犹不解气,他转过身去,一连将方才动手的几名衙役,都赏了耳光,打得是在这大堂之上阵阵回响。

几人统统下跪伏地,等候县令大人发落。

伍昶囷深深呼吸,他咬牙切齿道:“你们几个真是狗-娘养的啊……此人是从我这府衙大门,光明正大地进来,你们现在却让他躺着出去,难道你们认为,我这县令就是这里的皇帝了吗?没人可以管得了我了吗?!”

几人连忙低呼:“请大人恕罪,请大人息怒……”

伍昶囷不由得气笑道:“为官之道没学多少,口头禅倒是娓娓道来,真他娘的狗-养的啊你们……”

伍昶囷让师爷范润请来了郎中,给杨贵平贴了药膏,服下了中药,这才让杨贵平的精气神好了些。

待杨贵平能够站起身来,县令伍昶囷这才细心地询问案情,得知是为了家中不见了踪迹的妹妹,伍昶囷脸上无太多变化,只是神情凝重地问了什么时候不见了杨贵婷,不见人影之前,妹妹可有什么反常,或者家中有什么怪事,甚至连杨贵平近些年来,与谁有过恩怨,伍昶囷都询问地一清二楚。

杨贵平心里有些自责,前些年因为工钱的缘故,他与之前的东家有过一次争吵,脸红脖粗之际,他扬言要烧了东家的铺子,可他既没实行,也没再在东家手底下做工,今日伍昶囷不询问,他怕是永远都想不到此处。

于是伍昶囷当即下令,着数名衙役前往杨贵平上一任东家住处,还特意吩咐衙役,要将杨贵平安稳搀扶至目的地,否则国法伺候。

像长茛城这样暗流涌动的城镇,其实是不需要宵禁,就能做到百姓夜不出门,只因城中的晚上,委实不太安宁。

冷冷清清的夜里,杨贵平让两名衙役搀扶着,几人正匆忙赶路。

杨贵平心里踏实了不少,即便自己挨了一顿毒打,可到底是替妹妹找到了救命稻草,他现在就想要立马让东家那个贼人,将自己的妹妹完好如初地交换给自己,那这事儿他也可不追究。

可自己的好心还没得到东家的感激涕零,待他们行径一处胡同时,杨贵平便被一记偷袭,给踹翻在地。

偷袭之人下了死手,这一脚直接将杨贵平的五脏俱损,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不知死活的杨贵平匍匐在地,口吐鲜血,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杨贵平听不见一旁的衙役叫了一声大人,他也看不见几人镇定自若地离开此地,好似他就要死在了这里。

没有人知道生死不明的杨贵平躺在这里,只有悠悠的白月光洒在他的身体上,月光照应着从他嘴里吐出的鲜血,异常的明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兴许是命不该绝,地上的杨贵平喉间发出一丝低沉,他开始有一声没一声地哎哟叫着,可能是身体太疼,他又不得不通过发声来让自己舒坦,他开始‘哎……哎……’地叫着。

杨贵平用尽全身的气力睁开了眼睛,却只能瞧见墙角,他想要动手起身,却发现自己四肢已没了知觉。

真是感觉自己要命丧于此,他只是含糊地说道:“妹妹啊……哥哥……来找你了……”

杨贵平已说不出话来,这睁眼的一会儿功夫,好似过了一百年,真是折磨死他了,深知自己活不久已,杨贵平慢慢地闭上眼睛,庆幸自己终于可以轻松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

一道清澈的孩童声响彻在杨贵平耳边,他却无力做出回应,就让自己这样死去吧。

“你不找自己的妹妹了吗?”

孩童声再一次袭来。

杨贵平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猛地睁开了双眼,眼珠斜上瞟去,只见一位生得俊俏可爱的孩子蹲在自己身边。

那孩子再一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贵平感受到胸腔里的那一颗心停止了跳动,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轻轻哀叹一声,继续等待死亡。

孩子站起身来,跟身边的另一个人说道:“老爹啊,这人看上去跟凌元一般年纪,将死之人,要不就用他的身体吧。”

另一人礼君圣说道:“你要做就做,说这么多是要我帮忙?”

要是礼君圣这位御统境仙人出手,箫怀枫可以完美占据这具尸体,以实力接近本尊的仙人体质行走道灵,并且不被死者生前的情绪有所影响。倘若箫怀枫自己动手,他则不能拥有自己的全部意识,他需要抵抗杨贵平的性子,可能会使他做出不符合自己认知之事。

到底是整座神界被誉为能够接替玉帝的孩子,箫怀枫并没有着急让礼君圣帮忙,只是说道:“老爹,看在我叫你这么多声爹的份上,要是我行为诡异,不受自己控制,你可得帮我啊。”

礼君圣还是那句老话:“你要是死了,我给你多烧些纸便是,先生那里,我有法子交差。”

箫怀枫委屈道:“你跟先生交什么差,你该给我龙王老爹打声招呼才是啊,不然俩家势力对付上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仙人。”

礼君圣不想说话了,便沉默不言。

箫怀枫蹲下身去,右手拿住杨贵平的手腕,口中念念有词,渐渐的,有青色光芒在箫怀枫身上绽放开来,于是箫怀枫还是以自己的能力,化作千万只流光飞蛾,尽数涌进了杨贵平的七窍。

冷清的胡同里,瞬间变得敞亮,光芒紧又接着迅速消失不见,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杨贵平到底死没死,箫怀枫没有去关心,可能没有死,也有可能因为他的关系,苟延残喘着,只是被自己借用了他的身躯,一切行为都被自己控制,杨贵平那便是死了吧。

礼君圣转身便走,等走出数步,也不见身后的箫怀枫跟上,他回身看去,只见杨贵平耷拉这脑袋,也看不清他神情,便问道:“有什么不妥?”

箫怀枫似笑非笑,却是最终哭丧着脸说道:“我想去找杨贵平的妹妹,礼君圣,帮帮忙吧,我好难过,要死了一样。”

礼君圣没有拒绝,他掐指一算,平静道:“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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