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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楼机、大摆锤、古木游龙、绝顶雄风,甚至蹦极……这些一个比一个刺激看得洛洛腿都软的项目,子木却都一遍玩不够。除了旋转木马,洛洛几乎一项都不敢陪女儿玩,只能每一次都在游乐设施的出口等她。即使只是观看那些机器的运转,就已经让洛洛惊心动魄了,不敢想象上面的人是什么心情。子木的胆子大到她不可思议,每一轮下来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但她知道这是子木的宣泄方式,这些从高处猛然下坠的失重感也许能让她感觉痛快。好吧,这样总比真的从高处坠落好。洛洛心中默默自我安慰。
直到子木玩累了,洛洛提议休息一下。子木指着远处高高的摩天轮,说“就去那里休息吧!可以边休息边观光。”洛洛用手遮在眉上,迎着太阳,眯着眼睛看到那架慢悠悠旋转着的摩天轮。
子木的这句话非常耳熟,似曾相识。多久没有坐过摩天轮了?十八岁生日坐过一次,二十岁也坐过一次,后来,就再也不敢有下次了……
那年的生日是洛洛十八周岁的生日,生日日期很不巧地在工作日,书涵说生日必须提起过,推后不吉利,所以就提前到那周的周六庆祝。听到他说这话时,洛洛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的样子真的不像会这么迷信这个的!”洛洛还是觉得他的脸和说的话很不般配,捂着嘴笑个不停。
“傻笑什么呢!”书涵本来觉得没什么好笑的,却被洛洛一直的笑惹得也忍俊不禁。
“你俩说啥这么好笑?”莉莉从他们俩的座位旁经过时,好奇地问。
“莉莉,你知道吗?他……他其实是个风水大师!”洛洛指着书涵,还是傻笑。莉莉一脸懵地看着他俩。
“不是啦!过几天是她生日嘛!但是上学日不好出来玩。我说推迟了过不好,所以提前到这周的周六庆祝,这有什么好笑!”书涵两手一摊,向莉莉解释着,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洛洛笑得更欢了。
“对哦!洛洛你比我小一天,我俩一前一后的生日。”莉莉突然想起了什么。
“啊!是呀!那你周六有空吗?我们一起庆祝也可以啊!”洛洛一激动,脱口而出,也忘了没有事先征求书涵的意见。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了。洛洛说完后才看着书涵,那眼神像一个没有经过家长同意,就自作主张的小孩。后者愣了一下,接到了洛洛抱歉的眼神的同时,礼貌地微笑着回答莉莉“你如果有空一起来更热闹啊!”
“好呀!”莉莉一蹦三尺高,“反正小乐是要当天才来我们学校接我去庆祝的,和你们的时间不冲突。再说了,我也好久没和你们一起玩了,还挺想念以前咱们仨在一起的时光呢!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周六去哪集合?几点?”莉莉兴奋得一口气说了许多。洛洛和书涵面面相觑,他俩还真没来得及商量好要去哪。平时一直是跟着感觉走,走到哪算哪。洛洛从不问书涵要带她去哪,只是跟着他走,因为她也根本不在乎要去哪里,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行。莉莉的这个问题还真是一下子难到他们了。
“嗯……哎!我看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吧!不如我们去西郊公园怎么样,无聊了看看动物,累了草坪上坐坐,实在没劲那里也有游乐设施。”莉莉压根没有等那两位有回答,就自顾自地提了议。但这对毫无主张的书涵和洛洛来说,倒也不是坏事,莉莉的提议也真的听起来很不错。
虽然西郊公园对于洛洛和莉莉而言有点远,但是对于住在虹桥的书涵倒是无需走太多路。一想到书涵可以不用太辛苦,洛洛马上就和莉莉一拍即合“好主意!书涵,你觉得呢?”
“既然两位寿星都说了,我这个配角当然是举双手同意咯!”书涵呵呵笑着。
约好了生日聚会的三个人各自欢喜地回到自己座位上。莉莉自然是欢天喜地,书涵也一直保持着那样礼貌的微笑,只有洛洛,心里暗暗有些小懊恼少了一次和书涵独处的机会。但是一想到周六的聚会,她就又有了新的憧憬,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有一个男生陪她一起过生日,而且,这个男生,还是书涵。
西郊公园之约就这样如期而至。
洛洛和莉莉几乎同时到达了公园大门口。因为时间还早,公园门口的人寥寥无几,一下车就四处张望的洛洛没有看到书涵,但却看到了扎着高马尾的莉莉。两个女孩欢喜地向对方招手,然后奔向对方,手拉着手在门口等第三个人的到来。
“呀!你今天穿得可真好看!”莉莉歪过头看着洛洛,五月底的天气,已是初夏的温度。洛洛穿的是前阵子逛街书涵替她选的一条粉色背心裙,内衬的白色衬衫上微微的泡泡袖略显一份公主范儿,腰间的细带子又刚好勾勒出少女的窈窕。因为想到今天逛公园,洛洛特地配上一双洗得一尘不染的白跑鞋,加上一枚粉色的发卡,在这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映衬下,显得特别活泼可爱。
听见莉莉的夸奖,洛洛羞涩地低下了头。她哪里知道,这是书涵的杰作呢!莉莉倒是没有特地打扮过,她和平时一样,t恤配上牛仔裤。这也很正常,洛洛心想,莉莉最精致的打扮应该是留在和小乐的见面时吧!
两个女孩正聊着,书涵从远处走来了。第一个看到他的,当然还是洛洛。在书涵还是很个远的小人影时,洛洛就说“看!他好像来了!”
“哪儿呀?你眼睛真是好,我这近视眼就是不行啊!”莉莉眯缝着眼睛使劲找也没找到。
的确,洛洛从小眼睛视力检查就是满分,这一点令近视眼的同学们十分羡慕。可是此时她能远远就在人群中看见书涵,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良好的视力吧!
书涵走近了。那么巧,他穿的白色t恤也是前两周洛洛陪他在ep
it买的。当他看见洛洛的粉色连衣裙,脸上划过一丝不容易被发觉的微笑,但恰巧,被洛洛捕捉了。他们俩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头微笑。洛洛做贼心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自己的白跑鞋。
“生日快乐!当当当当!”书涵突然大声喊出一声祝福,然后从身后变魔术地拿出一个纸袋!
“呀!这是什么?生日礼物嘛?”莉莉迫不及待地把纸袋的口拉开向里张望。
纸袋里静静地躺着一对米老鼠,穿着红色裤子戴着白色手套的米奇,和穿着粉色裙子戴着粉色大蝴蝶结的米妮。打开纸袋的一刹那,洛洛就明白了那只粉色的米妮是给自己的,她喜欢粉粉的颜色,是他早就发现的秘密。
“你们各自选一个吧!”书涵出于礼貌,并没有直接把米妮拿出来递给洛洛。
“我要她!”正当洛洛伸手想拿米妮时,莉莉已经抢先欢呼着抱走了那只粉粉的米妮,只留下米奇一个人傻呵呵地瞪着眼在纸袋子里看着洛洛。
那一瞬间,洛洛和书涵都傻了眼,他们同时看向对方,书涵的脸上写着“糟糕”二字,洛洛的脸上写着“难过”二字,莉莉才不会观察到这些呢!她抱着米妮已经蹦蹦跳跳地向公园门口跑去了。
“那……你就拿米奇吧!”书涵把它拿出来递到洛洛怀里,看到洛洛撅着嘴的模样,他接着说,“别不高兴嘛!生日不能生气的!你看米奇,不是也很可爱。你看他的眼睛,圆圆的,多像我!”说着,他故意把眼睛瞪得圆圆的,还故意眨巴了两下眼睛扮可爱。他的样子逗乐了洛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书涵的滑稽样子一下子驱散了她心头的不悦,看看怀里的米奇,别说,还真是有点像他的傻样!这么一想,她不再懊恼了,紧紧搂住米奇对书涵笑着说了声“谢谢!我很喜欢米奇!”然后也蹦跳着赶上前面的莉莉去了。
三人走进西郊公园,首先迎接他们的就是一群白鸽。从头上掠过后停到空地上,纷纷伸着脖子边踱步边咕咕叫着。空地旁有辆车,车上堆满了一包包的鸽子饲料,有位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人在张罗着出售。
“我们来喂鸽子吧!”书涵提议,走向售货车,买了三包饲料,一人一包。
只见他倒出一小把窝在手心里,然后蹲下来,很快许多小鸽子飞到他手边,争先恐后地啄着他手里的玉米粒。一小会儿饲料就被吃完了。莉莉看了,也拆开包装去喂小鸽子了。只剩下洛洛,把倒在手心里的饲料紧紧握住,不敢摊开手,她总觉得那些小鸽子尖尖的喙会不会把自己的手给啄穿了。
“你怎么不喂啊?”书涵走到她身边。
“我……我不敢。”洛洛一脸尴尬,“手疼不疼呀?”她怯生生地看着他问。
“怎么会疼呢?它们很温柔的。就像这样,来。”说着,书涵把手温柔地按在洛洛肩膀上,稍稍用了一点力气,让她和自己一起蹲下来,然后一只手握住洛洛捏着饲料的手,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掰开她紧张的手指,这时小白鸽已经开始降落在洛洛周围了。
当第一只鸽子开始啄食她手里的玉米时,洛洛紧张得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哎呀”,吓得差点就把手里的玉米都撒了,幸好的书涵的手一直托在她的手下,玉米掉落了一些在他手里。
“真的不疼,你看,小鸽子多可爱啊!它知道你不是来伤害它的,它就不会伤害你。”书涵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他手掌里接到的几颗玉米粒很快被小鸽子啄走了。
不知是不是担心洛洛再吓得撒手,书涵就一直把自己手托着她的手背。他的手掌大大的,暖暖的,特别有安全感。那一刻,全世界都安静了,洛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听不见周遭的嘈杂声,只听到自己的心脏越来越快的怦怦跳动声。
她屏着呼吸,歪过点头偷看了他一眼。书涵丝毫没有意识被观察着,他的嘴里一边发出召唤鸽子的“咕咕”声,一边将洛洛的手托举得更远一些。更多的鸽子来啄食了,而洛洛已经忘了害怕了,任由小鸽子在她手心啄食。甚至,她希望小鸽子永不停歇地来啄食,这样就能让此刻的书涵停留得更久一些。
“你看,我说不疼吧?多可爱啊!”书涵笑着侧脸看洛洛。洛洛永远没法忘记那一刻他的笑,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童真,那么无邪,就仿佛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就仿佛他也有过幸福的童年,就仿佛他从没在父母的争斗中被伤害过。洛洛相信那时那刻的书涵,是最初的他,也是最幸福的他。
小鸽子的喙在手心啄食的感觉果然不疼,虽然它们非常用力,但是没有疼痛感,却让人有一种给予的快乐。书涵的手掌终于还是离开了洛洛的手背,但是那温度,却永远地烙在了她的手背上。这些年,她也试图去找同样的温度,可是不是她挑剔,真的——没有!他,是独一无二的!全世界唯一!
三个人也不知晃荡了多久,除了老虎和狗熊,他们不敢惹以外,几乎把西郊公园里的每一个动物都逗了一遍,走得脚掌都痛了。“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nbp;当他们走到游乐场的时候,莉莉双手撑住膝盖赖在原地不肯动了。
“好啊!我们去坐摩天轮吧!一边休息一边观光。”书涵手指向不远处高高的摩天轮。
“不不不!我不要,我恐高!”莉莉断然拒绝,连连摆手。
“那你呢?”书涵转身问洛洛。
“我,我可以啊!”洛洛打肿脸充胖子,其实她也有点恐高,可是想到可以和书涵有独处的机会了,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那你们俩坐,我正好在这里坐着等你们。”莉莉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抬起手挥动了几下,示意书涵和洛洛可以离开了。
当工作人员锁上摩天轮的安全门后,气氛突然变得不一样了。狭小宁静的空间里,和之前的任何一次独处都不一样。平时无论是吃饭,还是逛街,都不会如此安静,也总有其他的人在一边走动。可是现在不一样,小小的封闭空间里,只有书涵和洛洛,没有行人没有车辆连一丝杂音都没有。这样面对面地坐着,让洛洛手足无措,甚至呼吸都窘迫起来。她特别想直视书涵,可是又不好意思。也怕书涵直视自己,所以只能把头看向窗外,但是随着摩天轮的渐升高,窗外的景色让洛洛腿脚又有些发软,她就只能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我能和你坐一边吗?”洛洛涨红了脸问书涵,她单纯地只想到,如果两人坐一边,就不需要面对这样对视的尴尬了,她也能壮壮胆。
“坐一边?你想让这个球倾斜吗?我是不怕的,你怕不怕?”书涵反问着,脸上竟还露出坏坏的笑。
“哦!那我不要!”洛洛紧张得竟把这么低级的物理原理都忘了,心中大呼丢死人了。
“你是不是害怕?”书涵转而一脸的关切,刚才的坏笑已然消失。
洛洛咬着下唇不说话,怎么能承认自己刚才吹牛了呢?
书涵看到洛洛默认了的表情,轻声笑了一下,躬下身,把胳膊肘支在膝盖上,这样就能凑洛洛近点,让她没那么紧张了。“你看那边下面。”此时,摩天轮已经升到了至高点,他指着下方的高架桥说。
洛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个角度的看下去的高架和车辆,以及周边的房子,都像玩具一般小。“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坐摩天轮吗?因为从这儿看地面,什么都那么渺小,别说人了,连房子和车这些庞然大物在这里都成了蚂蚁。每次从这里看世界,我就会发现我不过是世间一颗尘埃而已,自己以及自己的烦恼都是不值一提的。所以啊,在香港的时候,如果遇到了烦心事,我就会去坐摩天轮。坐完一圈,烦恼就小多了!”书涵就这样在洛洛的耳畔轻声诉说着。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洛洛已经不再紧张了,她看着窗外的一切,听着书涵的述说,早已忘却了恐高。他的声音仿佛就像一剂有魔力的镇定剂,总能让她的不安销声匿迹,当然,这魔力只对她有效果。
就这样与他对坐凝视着,听着他的字字句句,不知不觉地,地面的一切又慢慢清晰,慢慢变大,她才意识到一圈已经转完了,这意味着她和书涵今天的独处时光也已经结束了。她抬起头,刚想提议再坐一圈,却发现此时的书涵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仍然眼睛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洛洛也就不再说话了。
十八岁的生日聚会,完美地落幕了。
西郊公园,小鸽子,摩天轮,这一件件,一桩桩,就像发黄的老照片,一帧一帧全部存档在了洛洛心里。从今后的二十多年,都成了洛洛不敢去的地方和不敢做的事情。因为她知道,但凡触碰到了这其中任何的一帧,心都会被撕扯得疼痛不已。
日子依旧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时间就像默默无语却永不停歇的实干之人,转眼已将日历翻到了六月,初夏的太阳开始有些火辣辣的了,而上海这座南方城市,也有了即将进入梅雨季节的苗头。每年的黄梅天,都是这样如期而至,从不缺席或迟到。这是洛洛一年中最不喜欢的时节,她恨不得天天都是艳阳高照,心情舒朗。但最近这阴沉的天空,仿佛心情不好总板着脸的人。时不时地来场大雨,潮湿的空气弥漫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里,多少让人有些烦躁,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熬过这一个月的时间,才能重回晴空。
“同学们,还有两节课,这学期的课就又结束了。因为咱们这个歌手班是艺校的业余时间授课,一个学年就是一个周期,也就是说,大家很快就会拿得到毕业证书了。当然了,如果大家觉得自己的技艺还需要继续磨练,是还可以再报一期,跟着下一届学生一起学习的。希望这一年时间的学习真的给了同学们帮助和提高!”周老师站在讲台上,说这番话的时候,洛洛才意识到,有些事情即将面临“结束”二字。她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她没敢回头看书涵,不知道他是不是提前就考虑到这个问题,还是也像她一样咯噔了一下。整整两个月的暑假,甚至更久不见面吗?这怎么做得到?洛洛想着,今天下课后无论如何要问问他,暑假能不能见面?找个借口,什么借口好呢?嗯……就说想学打篮球吧!嗯!就这样说!洛洛自顾自下定了决心,这次非得放下面子主动邀约书涵。
周老师宣布放学后,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惆怅,不知是阴雨的天气还是想到大家的共同学习只剩下周的最后一节课了。同学们都耷拉着脑袋收拾书包,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嘻嘻哈哈,个个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教室。
“能不能等我一会儿,让我再唱一首歌?“书涵理完书包并没有把它背起来,而是用恳切的眼神看着洛洛问。
“好。”他有什么请求是洛洛不会答应的呢?当然都只会说好。洛洛也放下书包,身子靠在讲台上,做出欣赏的样子。正好也让她留点时间想想,等会儿怎么开口提议打篮球的事。
前奏响起,是刘德华的《真情难收》,书涵虽然有时也会唱些别的歌手的作品,但始终对刘德华的歌情有独钟,可能是也了解自己的声线优势,和a
dy有着天生的相似和契合吧!每次课上,他若成功完成一首刘德华的歌,无论是老歌还是新曲,总会用一种期待得到夸奖的眼神看向洛洛,许是知道洛洛一直以来就很喜欢华仔的原因吧!
同学们走后,偌大的教室里空无一人,书涵的歌声竟然产生了一些回声,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了一种立体声环绕的感觉。他唱得很投入,洛洛听得很着迷。他紧握话筒的手,紧闭的双眼,紧蹙的眉头,翕动的双唇,这一切,都像是他初次站在讲台上演唱的模样。洛洛多么希望,这就是初见面啊,尽管那时他们不说话,尽管那时他还是那么冷漠,但是至少他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相处。“我得告诉他!我必须告诉他!暑假要见他!今天绝不能害羞,一定得说!”洛洛听着歌,却已经心猿意马,心里组织着措辞,紧张得心中的小鹿乱撞。
“而我该何去何从……”这是这首歌的结束句。洛洛听到了这句尾声,生怕自己再磨叽一会儿就不敢开口说了,于是伸出手去要按那个终止播放的键。
可是正当她的手指要触及那按钮的时候,书涵的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而我该何去何从?而我该何去何从!”原来这并不是尾声,最后这句得唱三遍。我怎么连刘德华的歌怎么唱都给忘了,真是该死!洛洛埋怨着自己,有些惭愧,她轻轻地挣脱了一下,却发现书涵更紧地握住她的手腕,并没有打算松开的意思,也没有打算停止最后这两句的演唱。洛洛吃惊又好奇地看向他的眼睛,但是他并没有看向她,还是那样紧闭的双眼和紧蹙的眉头,以及,紧握她手腕的手。他那痛苦的表情,用尽全力地歌唱,和捏紧话筒已经发白的指尖,一如初见时唱《冰雨》时的样子。
他这用力的感觉,对洛洛来说,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第一次见他就是如此,陌生的是她已经很久没有见他这样痛苦的样子了。洛洛有些不解,却更多的是担心,他莫不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可是当她的眼睛落到他紧握着她的手时,心脏敲击的节奏又开始紧凑起来,瞬间呼吸都困难起来。
最后一个音符播放完毕的时候,书涵都没有松开洛洛的手。尾奏完全结束的时候,教室里似乎还有些回声,那时的书涵才睁开眼睛,他一言不发,就那样直直地看着洛洛的脸,手中的力度,却更大了。洛洛用探索的眼神看向他的眼睛,黑色的瞳孔里一如既往地那般深邃,每当他不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说的仿佛更多。但是今天他眼里表达的内容,洛洛真的没有读出来。她只是从他的凝视和力量中,感受到了他隐隐的无奈、挣扎和痛苦。直到因为他的手捏得太紧,让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哎哟”,他才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松开了手。
“对不起,弄疼你了。”书涵看着洛洛的手腕说,脸上没有笑意。
“没关系。我来关音响,咱们走吧!一会儿门卫室的大伯要来赶我们走了。”洛洛疼在手上,却甜在心里。她不敢看书涵,不知为何,他的眼神今天总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不祥的预感。
离开教室前,两人张望了一下窗外,不知何时,外面又开始下起雨来,雨滴还不算小。“糟糕,我忘了带伞。”洛洛翻了一下书包说道。“没关系,我有。”书涵拿起靠在他桌边的黑色直柄伞,两人走出了教室,在走廊的尽头,书涵按了一下伞的自动开关,黑色大伞砰地一下张开了。
“进来吧!”他站在伞柄的左边对洛洛说。在洛洛的记忆中,这是和书涵相识后的唯一的雨天,也是唯一一次体验和他共处于一把伞下的感觉。洛洛略红了脸,走到伞下。“你靠近点,不然肩膀要淋湿的。”书涵轻柔地说。洛洛“哦”一声,不好意思地往书涵的方向又贴近了一点。
她的额头,刚好依在他的肩膀,她只需要微微抬头,就能看见他清晰的五官轮廓和坚毅的眼神。他们的手臂在行走的过程中有节奏地摩擦在一起,谁也没有回避这样的肢体接触。那把大大的黑伞,就像一个私密的空间,把两个年轻人笼罩在一起,看似自然的靠近却又带着一分暧昧。谁也没有说话,书涵一直在思索什么,而洛洛则不舍得打破这沉默,这属于她和书涵的沉默时空。
那天书涵说带洛洛去吃元禄回转寿司,而且坚持要请客。在九十年代,对于还没有工作赚钱的学生而言,那是比较奢侈的消费。洛洛当然不愿意让书涵觉得上海的小姑娘想要占男孩子小便宜,她连连婉拒着。“听我的!就今天一次,听我的!好吗?”书涵几乎用恳求的眼光看着她,那神情让洛洛无法拒绝,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于是书涵收了伞,两人走了进去。店里的人并不多,但他并没有坐在可以面对面的桌子,而是挑了回转寿司传输带旁边的吧台椅并肩坐了下来。洛洛不解,书涵平时最爱坐在她对面,眉飞色舞地说笑,今天怎么选这样看不到对方表情的位子。
“洛洛,我要跟你说个事。”吃到一半,书涵突然说了一句,语气中的沉重,让洛洛的心脏不由得再次咯噔了一下,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什,什么事?”她心虚虚地问,都不敢转头去看他的脸。
书涵也没有转头,他紧接着的一句话让洛洛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下周上完最后一节课,我要回香港去了。”
“是回去办转学手续吗?还是……”洛洛装傻充愣,不敢面对现实,她不愿意接受书涵这句话的实际含义。
“这次不是临时的。是……真的回去了。”书涵还是没转头,他轻轻转着手中大麦茶的杯子,眼睛盯着面前的空盘子说,“他们商定好了,让我回香港继续读书,和我爸爸生活,因为妈妈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没空管我。可能我继父也不希望我长期住在上海吧!”他始终没有看洛洛。
洛洛知道书涵说的他们指的是他的父母亲,他们之间的沟通有的时候并不需要对方说得一清二楚,彼此都能懂。可是那一刻,书涵的一字一句像重锤一般,每一下锤击,她的心都会裂开一道口子,直到最后成为碎片,无法拼凑……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书涵的侧脸。几分钟前她还在想怎么邀请书涵暑假一起打篮球,突然现在分别就在眼前,而再次相聚在什么时候,却是未知的。她宁愿自己在那一刻耳朵是聋的,什么也听不见!
“身不由己了十几年了,我已经习惯了。”书涵终于转过头看洛洛了,她却偏过头没有勇气看他,尽管她感觉到他灼热的眼神停留在她的侧脸。
“不!不!能不能不走?能不能不离开?我喜欢你,不能离不开你!”洛洛的心在呐喊,每一个字,都迫不及待地想往外冲!可是,她紧紧咬住下唇,一来希望用这样的痛感来分散心里的疼,二来这是最有效的让自己当下闭嘴的方式。
她该说吗?她能说吗?这是他父母的意愿,他自己都没有违背的意思,她凭什么要他留下?她又有什么值得他留下的?何况上海对他而言,始终是个异乡,他生于香港,长于香港,她又有什么资格叫人家背井离乡?况且还是借住在继父家里。她当年住在伯伯家都看了那么多脸色,何况他住在继父家,那是一种多么委曲求全的日子。她这么爱他,岂能让他一直这样憋屈下去?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她对他的感觉,他不会全然不知,他为什么就不能先把纸捅破?
洛洛的心中翻江倒海,在那一刻,她看到了卑微到尘埃里得自己,在书涵面前,在这个她深爱着的人面前,在这个男孩即将回归香港的事实面前,她忽然觉得自己任何想法和情感都不值一提。她不想困扰他,不想为难他,其实更害怕的是,最后发现自己也许根本不在他要离开的纠结和遗憾之中。与其这样不欢而散,又何必捅破这层纸呢?
洛洛打定了主意,她深呼吸了一口,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尽管笑容有些僵硬,还是勇敢地转过头去正视着书涵。他依然那样凝重的眼神,洛洛迎着他深邃的眼眸,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说“你应该尊重你父母为你做的决定,毕竟你还没有完成学业,况且他们现在已经不再争斗了。你回去吧!香港和上海并不远,飞机也不过一两个小时,你如果想来玩,随时都可以。提前打个招呼,我都在。反正我的联络方式你都有。”每说一个字,洛洛的心就流一滴血,说完这段话,她觉得可能自己的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
而在洛洛的表述过程中,书涵眼里的光一点点地消失了,剩下又黑又深的一双瞳孔,仍那样直直地看着洛洛。洛洛不敢再看这对眸子,再多一秒,她怕她所有的意志力就会瞬间崩塌,她怕她会一下子抱住他大喊出那三个字,她也怕自己的眼泪会决堤……
“我突然想起学校里同学叫我今天早点回寝室陪她复习,明天有考试,我先走了。”洛洛不知哪里来的随口撒谎的本领,竟然想出了这么个借口。她迅速站起身子,把小背包搭到肩膀上,准备离开,她不敢抬头看书涵的表情。她从来没有把他这样一个人扔下过,她不知道当时他是什么表情,是满脸哀伤,还是如释重负。
洛洛背着包快步走到餐厅门口时,“下个星期!最后一次还要一起吃饭!”身后传来书涵大声的喊叫。这是他们相识以来,他说话最大声的一次,他一向不喜欢公共场合喧哗的人,可是那天,他却喊得整个餐厅都听见了。
“知道了!”洛洛也大声回答,却还是不敢回头,仓皇地从餐厅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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