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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宁等着,其他人也等着,一旁的顾承跟着萧宁一道来的,有幸站在一旁,于此时走了过去,将姚拾儿的衣裳为她重新披上。

“将军之功,无人能抹杀,将军之过,亦不可抹去。”这就是顾承的态度,也是萧宁的态度。

姚拾儿有些哽咽地道:“我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萧宁不会为她辩解出无错的结果,一个尤其分得清是非对错的人,更容不得旁人左右已然发生的事实。

李御史道:“既然姚将军承认你是为争功而开城而放胡人进城,此案还须再审吗?”

这回问的是萧宁,证据已然确凿,就是姚拾儿也供认不讳,案子还有什么必要查下去的理由?

“你说呢?”萧宁不答而反问于正主姚拾儿。姚拾儿道:“开城门迎敌,我为的并不是争功,我要的是向天下人证明,女人从来不比你们男人差。”

说到这里,姚拾儿凶狠的目光落在李御史和冯非仁他们这些男人身上,带着几分恨意。

“正是你们,处处不想女人出头,也是你们,处处想让女人成为你们的附属,处处压制女人,纵然我们从来不比你们差,可你们从来都看不起我们,恨不得我们这一辈子如同木偶一般,任由你们摆布。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可以三妻四妾,却要女子从一而终。凭什么你们左拥右抱,还须女子为你们操持家事。你们把女人当什么了?就算她们为你们侍奉长辈,为你们生儿育女,你们可曾在心中敬过她们,认为她们也须尊重?

“你们没有。你们只会对女子无尽的索取,视我们为所有物,若有半点不如你们意,你们便想将我们毁掉。看,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你们想要我死不错,你们也不仅仅是想要我死,你们更想通过我,把天下的女子,所有能干的,出仕为官,为将的女子全都拉下马,将她们杀光。

“杀光了,就再也没有人敢像我们一样出头,既不愿意听你们摆布,也不会再与你们争权夺利。这个世界又再跟从前以样,以你们男人为尊,女子为卑。

“对,我就是想改变这一切,我就是不满你们男人对女子的无视,不认可。我想,把你们男人都杀光,杀光了,这个世界只剩下女人,往后,你们再也休想控制女子。”

“哇!”姚拾儿的一番话,引起一片哗然,李御史指出姚拾儿大喊道:“无法无天,无法无天。殿下,如此狂妄之言,殿下都听见了,万万不能纵容之。”

姚拾儿哈哈笑着,“你们敢说,你们没有要将我们杀尽的意图?就连公主殿下,你们何尝不是想除之而后快?我不过是比你们胆大,我敢把话说出口而已。你们不敢,不代表你们不想不是吗?

“你敢当众发誓,你不曾有杀殿下之心,不曾想杀光天下间能干的女子,若你有过半分念头,且让你这一生断子绝孙,一家自此败落。”

李御史真是要疯了,这样的誓言,那是能随便发的吗?

“怎么?你不敢?你不敢,是不是因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跟我一样,一样想杀光我们这些出头的女人。所以,你又有何资格斥责于我?”

姚拾儿要的就是李御史这表现。有话不敢说,只能怔怔地望着她,她便再接再厉,定要将这些男人最丑陋的一面,全都揭露在人前。

“陛下,你就由着她这般胡言乱语?”姚拾儿这样的态度,发疯得令人畏惧,叫人更是拿不准,她还要闹出什么样的事。

对于不能控制的一切,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将这此不案的因素,尽都铲除,一个不留。

萧宁面对这样的疑问,亦带着困惑地道:“姚将军道明心事,指证于人之言,不过是将心问心。若问心无愧者,何畏之?右仆射以为不妥,明侍中,顾中书令以为不妥?”

萧宁还是以理服人的,看看这人都没有发表意见,欲阻止姚拾儿再说下去的意思,倒是你这一脸害怕的样子在人看来,让人不禁多想,你是有什么样的打算?

“臣并不觉得不妥。问案审情,不过是为查明事情的始末,为何作案,如何作案,一样都不能少。”明鉴那是相当配合。姚拾儿犯下的过错,无人想为她洗去,可是,一个个用心险恶的人,他们的心思也该让天下人看个清楚。

一般的时候,如此撕破脸的问题,确实有些不妥,既如此,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仔细的问清楚他们各人内心想法,姚拾儿敢做敢认,你们呢?

确实不敢披露真心所想的人,这一刻对姚拾儿咬牙切齿。

果然不愧是萧宁教出来的人,依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只会瞎闹腾,落人的脸。

“殿下,问的既是案情,自不该让她胡说八道。”李御史觉得,怎么着都不能由人问得他们答不上来。

姚拾儿罪无可赦,怎么处置她都不为过,让她在这儿张扬吵闹,不妥。

萧宁扫过李御史一眼,“李御史的意思,你是不相信姚将军正是存了与天下男儿一争高下之心,方才做出这等天怒人怨之事?”

李御史是这个意思吗?连忙否认道:“自然不是。”

“为何你所言,她是胡说八道,让我们不可信?”萧宁不过是指出某位的双标,姚拾儿坦露心声时,他们听来自是认定了眼前的这一个人就是罪无可赦;一旦姚拾儿将他们的心思说破时,他们面上无光,就恨不得把人的嘴堵上。

人啊,这就是男人吗?

李御史就知道,萧宁本就是站在女人这一边的,不管在什么时候,就是要跟他们男人作对。

现在听听萧宁套话,气得李御史火冒三丈,偏又不敢说出他就是双标的行事风格的话来,果真是不要脸到了至极,能认下这话?

萧宁就知道有人是不肯承认的,双标党总是对别人苛求,对自己一向无视任何规则。

“是啊,看看你们,敢做不敢当。明明就是一群容不下人的小人,非要把自己标榜成君子。你们是君子吗?君子海纳百川,能容万物,君子一视同仁,从不轻视他人,更不妄自菲薄,自视甚高。”萧宁帮忙怼人,姚拾儿怎么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自然是要再添一把火。

MD!只知道萧宁身边的人都是口齿伶俐的人,可是你一个女将,你就是上阵杀敌的人,你怎么嘴皮利落成这样?

对于这个问题,他们既是不敢问出口,姚拾儿也没打算为他们解惑。是以就那么看着,大眼瞪小眼,姚拾儿毫不掩饰对他们的轻蔑,他们也不掩饰对姚拾儿的不满。

一个女人,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还把他们当回事吗?

就你们这德性,还想让谁把你们当回事,有这个脸?

这要不是考虑到武力值,绝对比不过一个上阵杀敌的女将,都有人挽起袖子要冲过来了。

萧宁一眼扫过旁边挥笔如洒,扫过在场的人那神色时,分外的认真。

就是不知道,他们如今的所有表现,任何表情都会呈现给天下人看,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儿?

可惜,作为一个在幕后操纵的人,萧宁要的就是他们最真实的反应。

“殿下,追究我们的禀性,如今并不是好时候。现在要审定的是姚将军犯下的罪行。因她之故,无数百姓将士惨死,就连宁箭将军也被胡人兵马践踏至死。殿下难道想偏袒姚将军不成?”李御史不想再跟萧宁扯东扯西,案情明了,事实证据都摆在眼前,还须再问什么,直接定罪就是。

“敢问御史,殿下从始至终,哪一句否认姚将军的罪行,又曾偏袒于姚将军?在场的诸位谁听见了?”顾承于此时大声地质问。

萧宁从未说过半个字偏袒于姚拾儿,李御史倒是敢红口白牙的诬陷人。

“我是不曾听见。”明鉴又一次配合,打了个哈欠说出,眼神更是往李御史身上瞟,这一位急了,他急了啊!急了,便口不择言。

李御史在听到明鉴的声音时,真是连生吞了他的心都有。

这么一个男人,无条件地站在萧宁那一边,就不是个男人。

一群人听了半天,萧宁确实没有说出半个偏袒姚拾儿的字,要扣人罪名,未免也太过分了。

萧宁听着有人帮她说话,神色淡淡的扫过李御史,“问案审案,原本皆应该有序完成,若不是各界人士都听在耳朵里,就凭御史一句话,怕是人人都要道我萧宁偏袒部下,有失公正。御史,你倒是说说看,此事,孰是孰非?”

真想把萧宁的嘴堵起来啊!

每一回开口都能戳人心窝子,谁能乐意见着这样的人。

李御史能怎么办?

话柄落到人家手上了,这也是他一时着急了,审案问案,哪里是能急得来的,倒是又让他不得不退一步。

“臣失言,望请殿下恕罪。”事到如今,就是再不想认怂,也不得不认。李御史是终于低下了头,同萧宁赔起礼来。

萧宁一声冷哼,“难为李御史了?”

李御史只道失言,旁的自是不认,他倒是聪明绝顶,想就此糊弄过去,叫萧宁恕罪就成了?

哼!萧宁既然敢跟他们挑白了说,现在同样也是断然不肯由他们轻易糊弄过去的。

“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向殿下赔礼。”李御史亦无他法,萧宁一看就是不想就此罢手,非要把事情闹明白,他若是再跟萧宁硬杠,吃亏的只能是他。

看看冯非仁,这赔礼得快,人家不就不跟他计较了。

该认的错认完了,接下来还是先把最重要的一点办完:定姚拾儿的罪。

萧宁就是要与他们争一个对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谁都一样,不会有任何的例外。

于此而始,再不由男人以性别定是非对错。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盼诸位切不可一犯再犯。我虽不愿意与你们计较,未免显得你们从心底里便看不起女子,叫人说中了你们心事,为此,你们恼羞成怒,口不择言。”萧宁于此时提醒他们一句。

冯非仁失言,现在是李御史失言。都说是失言,不过是说出了他们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敢做不敢当吗?

若是不想惹人误会,最好他们能管好自己的嘴,别再闹出同样的事。

“殿下所言甚是。”明鉴于此时附和,“众人在此,旁人不曾失言,倒是你们,一再失言,果真是失言?”

这个人,等有机会,一定要把他拉下马,管他是不是世族出身!

明鉴话说得太可气,自是惹起了众怒,眼神达成共识,打定了主意,将来一定要先把明鉴解决。

“言归正传。姚将军还有什么话要说?”萧宁这一回终是问起姚拾儿,也让本来火冒三丈,想生吞了明鉴的人都将视线转移到姚拾儿的身上。

姚拾儿在此时望向萧宁,缓缓地跪下,“姚拾儿有负殿下教导。”

话毕,朝萧宁一拜再拜,三跪九叩,行的是最高的礼节。

“你只负于我?”萧宁问起姚拾儿,姚拾儿伏身在地的动作一顿,萧宁道:“你犯下的过错,除了他们所说的开一城城门之外,是你说,还是我来吗?”

姚拾儿浑身一颤,最后终是张不开这口。

萧宁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不愿意说,那就由我来说。”

“殿下。”姚拾儿知道萧宁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可是,她不想,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所犯的过错。

“敢做敢当。当日你做此决定,如此行事时,难道以为你做的事天衣无缝,无人察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不然,因你而死去的将士百姓,我何以面对?”萧宁质问姚拾儿。

得,冯非仁都听出来了,萧宁的言外之意,有些事他查得还不够清楚。萧宁查到的比他更多?

“诸位以为,人之错,触及国法,论其罪,该不该彻查到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萧宁但有此问,下头的人交头接耳的讨论,随后皆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该。”

“你为一己私心,开城门,不战而退,更借西胡兵马之手,排除异己,致使百姓死伤一万三千人,将士枉死两万七千六百四十二人。这笔账,你认吗?”萧宁既然查了,所有数据皆了然于胸。

此时道来,这样的数目听在众人的耳中,再一次叫他们震撼。

就是李御史他们这些人,也断然想不到,他们没能查出来的数据,萧宁竟然查得一清二楚,更是披露在人前,直问姚拾儿。

萧宁明明不想让人有机会可以攻击女子,为何却连一丝一毫要掩盖的意图都没有?

一时间,众人都觉得闹不明白萧宁的心思了。她就不怕将此事披露,惹起天下众怒?

本来这些人就是想挑起众怒,以令天下的女子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

姚拾儿被萧宁再次追问,眼中含泪,终还是低下头认下道:“认。我之过,因我而亡死的百姓和将士,我都认。可是殿下,此乃我一人之过,与天下女子并无干系,也与殿下毫无干系。”

此话道来,萧宁道:“你说你是为了天下女子出头,想让天下人看到女子的本事而做下这等灭绝人性,残害同袍之事。可你知道,为何这个世道从前尽由男人说了算?”

萧宁从未与她们上过这样的课,如今看来,也正是因为从来没有上过,以令她们觉得,男人和女人之间,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有可能让天下女子立足于世,不再轻易叫人拉下马,欺负得了。

“你们知道吗?身为男人的你们,又知道吗?”萧宁问完姚拾儿,姚拾儿答不上来,只能怔怔地望着萧宁。萧宁只好再问其他人,包括那些饱读诗书,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男人该主宰天下,不令女人染指的人。

可是,不管是男人或是女人,每一个都一时答不出萧宁这个问题,更奇怪于萧宁会如何来回答这个问题。

“自史书中有载,为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是男人,开创第一个王朝的夏启是男人。写出诸子百家为后世推崇向往大道的是男人;著无数治国平天下之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兵法的依然是男人。

“是,或许你们会说,对,这些史书上有记载的人都是男人,女人连名字都少有记载,那都是男人处处压制女子,叫女子连出头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才没有女子的任何成就。”

萧宁不必女子们开口,已然知道她们会有什么样的反驳。

“那么你们就没有想过,由你们开始,你们就像曾经史书上记载的男人一样,镇守边境,忠君不二为世上称颂;为国为民谋福万世,写出如前人之经典流芳百世,而令天下男人正视我们女子,再不敢轻视我们女子,也无法再抹杀我们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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