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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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下到楼梯口, 向邢深招了招手，示意他上楼。</p>

邢深起身过来，路过大眼时, 防他嘴巴得空瞎嚷嚷，又把团布塞了回去。</p>

***</p>

怕二楼不够隔音, 两人上了三楼说话。</p>

聂九罗先把画纸递给邢深。</p>

邢深的眼睛, 看屏幕和纸张上的字画都很费劲，他举起画纸，映着灯光看了好一会儿：“什么意思？”</p>

聂九罗迟疑了一下：“我只是怀疑……这一趟，这小楼里, 被抓走了几个？”</p>

邢深仔细回想：“连蒋叔, 八个吧。”</p>

“八个，那加上瘸爹，以及三人梯队, 一共十二个？”</p>

暂时是这样, 邢深点了点头：目前和老刀以及余蓉那头都失联, 可以确认的受困人数，就是十二个。</p>

聂九罗：“对方让我们趁早把人接回家, 还说告诉过我们去哪接——那应该就是南巴猴头了？”</p>

邢深没异议：“截止目前，他们确实只提过这一个地点。”</p>

聂九罗从邢深手中把纸拿回来：“他们让刚子和大眼传话, 又不能明说，所以采用了这种模棱两可的方式，只有懂的人才懂。这棵树上有四个果子，但不是正常结果, 采用了悬吊的方式，我的理解是，这代表了瘸爹和三人梯队, 四个人，被吊在南巴猴头的某一棵树上。”</p>

邢深头皮一麻：“吊死了？”</p>

聂九罗摇头：“他们强调了‘天冷’、‘果子冻掉了’，我觉得不是吊死，而是就这么吊着。”</p>

邢深：“你的意思是，瘸爹他们四个，现在正被捆吊在南巴猴头的树上？现在？”</p>

聂九罗没吭声，只是转头看窗外：雪又大了，已经在飞片了，这种天气，深山里只会更冷吧，想把人活活冻死，真的也就是一夜的事儿。</p>

她不觉打了个寒噤，过了会才接着往下说：“八号就让我们接瘸爹了，我们都没去，瘸爹很可能从八号……一直吊到现在，后来的那三个，是后吊上去的。”</p>

“‘果子冻掉了，就埋树底下，再结一轮新果子，直到掉完为止’——很可能是暗指，如果有人冻死了，他们会就地深埋，再把新的人挂上去。因为反正他们现在手上有很多我们的人。”</p>

直到掉完为止。</p>

邢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是个圈套，他们知道没抓到所有的人，想引剩下的人上钩。”</p>

聂九罗看了他一眼：“是圈套没错，一看就知道是。”</p>

但是，这圈套太给人压力了。</p>

它传递出一个残忍的信息：你同伴的死活，掌握在你们手上，而不是我们手上。人，我们反正会陆续往那儿放，接不接，看你们。你们来得越迟，“果子”冻掉的自然也就越多。</p>

然后……直到掉完为止。</p>

邢深说：“你别被吓住了，这只是虚张声势，这么多条人命呢，我就不信他们真的敢这么无法无天。”</p>

聂九罗：“如果是真的呢，你预备怎么办？”</p>

蒋百川不在，邢深就是主事人。</p>

邢深答非所问：“我顺出七个号码，里头一定有余蓉的。阿罗，你手机方便用吗？现在通知剩下的人最重要。”</p>

聂九罗犹豫了一下，卸了手机壳，机壳之间，有几张备用SIM卡，她拣了一张替换原卡：她几乎不给蒋百川打电话，从来都是蒋百川联系她，但未雨绸缪，必要的准备是要有的。</p>

替换之后，她依次帮邢深拨号，果然，拨到第五个时，那头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女声：“喂？”</p>

邢深大喜：“余蓉？”</p>

***</p>

联系上余蓉，事情就好办了，毕竟那头人多，而人多意味着可以调用的资源多：比如打匿名电话报警送刚子和大眼坐牢这事，就有人代劳了；再比如已经联系了车子接邢深去和余蓉汇合，车子会等在地标建筑中心商场的大门口。</p>

聂九罗简单收拾了一下小楼这头，开车送邢深和蚂蚱去中心商场。</p>

这一晚的雪忽大忽小，不过估计最终也只是“小雪”，因为路面没什么积雪，多几辆车一碾，就更加连雪的影子都没有了，只余湿漉漉一条路道。</p>

但广播里说，山地的雪会相对更大。</p>

相对更大……</p>

聂九罗的眼前明明是湿亮的路道，但她总觉得路道深处有阴森树影婆娑，树上吊着的人在风雪间冻成冰棱，随风慢悠悠地晃着。</p>

邢深在边上说了句什么。</p>

聂九罗缓过神来，但没听清：“你说什么？”</p>

“余蓉那头是保住了，据她说，还驯了个什么，到了之后，我再和她详谈。阿罗，你一起吗？有咱们三个，有蚂蚱，我觉得只要好好规划，前景也不算很差。”</p>

前景？十二个人生死不明的，谈什么前景呢？</p>

聂九罗随口回了句：“我还有工作要忙，回去了，还得参赛。”</p>

没错，参赛，老蔡让她多拿几个奖来着。</p>

还说要介绍一个青年才俊给她认识……</p>

这一刻，聂九罗觉得自己过得真是有点割裂。</p>

邢深不说话了，顿了会才开口：“阿罗，我觉得，你自己的事可以先放一放。蒋叔现在被抓了，万一他扛不住，把你给招出来了，你觉得，你还忙得了工作、参得了赛吗？”</p>

聂九罗抿了抿嘴唇。</p>

“而如果他没把你给招出来，阿罗，那就是拼命在保你啊，你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吗？蒋叔对你，一直是不错的，如果没他，也没现在的你了。”</p>

聂九罗冷冷回了句：“我没说不管他，该帮忙的时候，我会出力的。还有，刚我问过你，你没回答我——如果那两个人传的话是真的，你预备怎么办？你和余蓉汇合了之后，会立刻带人上南巴猴头吗？”</p>

邢深沉默。</p>

聂九罗觉得好笑：“带或者不带，答一句就是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更倾向于怎么做。”</p>

邢深斟酌了一下：“我很想救人，但这明显是个圈套，去了也是有去无回。我倾向于先保存力量，再寻找机会。”</p>

聂九罗嗯了一声：“那十二个人呢，万不得已，也就放弃了？”</p>

邢深不敢说这话：“这我得回去，问问大家的意见，这么危险的事，我不能帮别人做主。”</p>

聂九罗笑了笑，说：“懂了。”</p>

***</p>

聂九罗没有把车子开到商场大门口。</p>

她在街口停车，目送邢深拎着装蚂蚱的行李袋一路过去，直到看着他上了车，才掉转车头，去板材厂还车。</p>

邢深的回答，其实很客观。</p>

对方敢设这个局，一定额外布置了什么，谁敢拍板上南巴猴头？而且蒋百川一行差点全军覆没，剩下的人多半已经是惊弓之鸟了。</p>

大家的意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是什么“从长计议”、“不要冲动”、“慢慢来”。</p>

然后呢，果子就那样，一个个地……掉了？</p>

聂九罗把车子开下路道，疲惫地在方向盘上趴了会。</p>

天还没亮，皮卡车的暖气声响不小，效果却几近于零，聂九罗只觉得前心后背，脚上腿上，一阵阵凉意夹击。</p>

希望如邢深所说，对方只是“虚张声势”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