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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朝吃完东西就翻脸不认人,只拿后脑勺对着顾归尘,且抱住话本子闷头看——虽然半天也看不进一个字。

他心里还是有气,可念在好歹吃了别人那样多东西,他脸皮固然厚,也并不好意思再吵架了,只偶尔顾归尘递茶递果点时,他一边接过,一边为了维护自尊,还是要丢下一个“哼”字。

而且,晚饭后没过一个时辰,他竟然就困了,寻常这个点,他往往精神得很。

只因他一怒之下,实在吃了太多东西,便是修士也受不住,胃里略撑了,吃饱犯困乃人间常事,何况屋里极暖和,两重作用下,搞得他头昏昏沉沉的,哈欠打个不停。

终于,他手中书“哐当”一声掉了,倒头趴在桌子上睡得呼啦啦的。

顾归尘见了,无奈摇头,轻手轻脚将人拦腰抱去床榻。

替人去外衫的时候,他的动作已然轻柔非常,可洛朝还是被弄醒了——

半梦半醒间,洛朝神情还懵懵的,满脸不知身在何方,却晓得使出吃奶的劲儿去推人:

他一手去掰顾归尘搭在自己腰侧的手臂,另一只爪子,挠人一样,死命去推开人家胸膛,嘴里还哼哼唧唧道:

“你走开!我才不要你来!”

顾归尘心底也不愿越礼,便依言拢袖后退半步。

谁知,困意朦胧的洛朝,解个衣带老半天也没完,反而无意间将之打成了死结,便气哼哼先不去理会,转而抬手摘发冠,结果又揪痛了自己的头发,直疼出两颗泪花子,才茫然中半寐着眼,以委屈气愤的表情转头向人求助。

顾归尘叹着气上前帮人,好半天捣腾完了,正要将人捂进被子里,洛朝却又开始作了:

他张牙舞爪挥开顾归尘的手,自己握住被子角在床上“咕噜”一下滚了圈,把自个儿囫囵全裹紧被子里——宛如一个大型花卷。

“大花卷”还特意挪至床榻靠墙的最里头——离床边的顾归尘最远。

最后,“花卷”头头上那个脑袋,还艰难转过来,丢下一句:

“哼,讨厌你!”

便重新转过去,背对着人,正对着墙,心满意足进入梦乡了。

顾归尘看得愣住,心知他这般裹紧自己,半夜必然要嫌热踢被子,好在近些天,夜里自己皆守在一旁,倒不怕无人看护。

轻轻剪灭灯后,顾归尘就坐在那儿盯着人发呆。

他心里很明白:直接将人禁足的行为,太过了。

所以,他也时常在问自己:我算个什么呢?

这几天,两人吵了很多次架——准确来说,是洛朝一人在暴跳如雷,他从来沉默不语。

但这反而促使洛朝怒火更盛: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应个话会死啊?!”

彼时,少年拿着血迹干涸的几层纱布,反复冷声质问他:

“别和我说是不小心割到手的……真是不小心,会流这样多血?”

“呵,成天静得像一潭死水,谁晓得你心里也恨、也怨、也委屈!”

“可难道是我他妈逼你来受罪的?”

洛朝深呼吸数次才继续说下去:

“顾归尘,我还真就不明白了,你这样天天跟着我,比狗皮膏药还难甩……到底能捞着什么好处?”

少年目光咄咄,冷冷逼视着他:

“要么,你当面给我一个无可反驳的理由,要么……你现在就给我滚!”

话音落下后,是久久的沉默。

见他迟迟一言不发,洛朝怒极反笑:

“好好好,你不滚是吧……你不滚我滚!”

他惶急中扯住欲甩袖离开的人,转过身时,看见的却是一双疏离而冷漠的眼:

“你当你是谁?”

“要困住我,你有什么资格?”

“你我说到底,有半分关系吗?”

那时他一切声音都卡在了喉间:

我确实没有资格。

甚至,诸如“请好好活着”、“请不要离开”……这样的话,我是全天下最无资格对你说出口的人。

那天清晨,生平第一次,他被对自己而言、十分重要的人关在门外,却毫无扣门的勇气。

其实,这样被拒之门外的经历,他早已不陌生……却没有任何一次,心头这般迷惘无措。

他第二次被洛朝关在门外,是因为少年终于发现了布置在书房外的禁锢阵法:

彼时,洛朝拼命吸气呼气,试图平复心情,却还是忍不住“咔嚓”捏碎了手里的瓷杯……他眼里怒火极深,可瞳孔又极暗: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拿我当什么?犯人?宠物?你的禁脔?”

“你在羞辱我吗?”

当时,他低头不语,默默沏着茶。

洛朝见惯不怪对方这幅石雕泥塑般的模样,已不指望他能应什么话,却还是被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努力克制着怒意,冷嘲道:

“顾归尘,我还真就不懂了,老子他妈的到底哪里欠你了?”

见人不答话,他也不意外,却立刻站起身,怒气冲冲四处翻找纸笔,最后,将几张纸并一杆笔狠狠掷在人面前:

“你不说是吧?你不说还可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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