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寄望(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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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宁静了街巷之间的种种熙攘喧哗。
顾归尘遥望着天尽头昏黄的落日,默默等待夜色降临——铃音会为他指引方向。
晚霞轻柔地镀上他的侧脸,氤氲暖橘,映得面庞半明半暗,衬得那漆黑的双瞳更显空洞寂静。
顾归尘无意识摩挲着怀里的食盒,心道:闻歌呐,我终于见到他了。
他与我想象中的……很不同……不,应当说,全然不同。
这让我,又一次想起了你的故事……闻歌啊,你总是同我说故事,可惜,彼时的我,也总是不能领悟,或者说,不愿领悟。
闻歌的故事其实非常简单,去掉那些生动的描绘,概括起来就那么几句话:
某域某州某城某村的某个书生,立志要成为言官、直达天听、常侍帝王侧,读了一辈子书、也考了一辈子。
只因他自少时起就崇奉帝尊为古往今来、万万世只此一人的圣明君王,且坚信着,帝尊会造就仙凡共荣、千古未有之盛世。
每年皇城传出的帝尊行事纪要——由众言官记录,他都要仔细研读,并一一批注,藉此衍生出的各类帝尊传记,他也会悉数买回,哪怕自己吃糠咽菜了,也要省出这点书钱。
与单纯的行事纪要不同,传记类文体,总会带着点执笔者的私人情感,呈现出五花八门的解读,各家对帝尊的看法也是褒贬不一。
但书生看不惯,任何传记只要对帝尊有丝毫贬低之语,就会遭他破口大骂,并将此书批得一文不值。
书生垂垂老矣时,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熬过层层筛选,被选拔为中域皇城的言官,自是欢天喜地拿着赴命书上任了。
可七年之后,他卸任归来,却全似变了个人,旁人只要在他耳边提起帝尊二字,他便要立眉竖目,喝道:
“一个胸无大志的昏庸君王罢了!”
愤懑之下,书生竟成了往年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他也和许许多多晚年归乡的言官一样,开始着手编纂帝王传记,且在书中极尽批判之能事,将曾经最尊崇之人批得体无完肤——
这是对帝王的怨怼,更是对自己穷极一生、抱负终成空的怨愤。
昔年听到这个故事,顾归尘至多觉得荒诞滑稽,可后来独自在人间游荡的日子里,他竟慢慢领会到:
这书生是凡间、甚至修真界里,无数人、无数修士的一个缩影。
那人站在世间最高处,任何人一抬头,哪怕根本看不清楚,也知道帝王必然就在那里。
数之不尽的生灵,兀自在心里描绘出一个帝王的形象,或爱之、或恨之……
但讽刺的是,若有一天,这些与浩瀚天地相比、微渺如蝼蚁者,真有幸运能得见天颜,或触碰到帝王真实面目的一角,只会近乎绝望地发现:
爱也好,恨也好,都是错寄。
顾归尘遇到过许多错寄一生的人:
因他自己身上深深烙印了一个“修真界最大笑料”的戳子,就总能吸引一些同样思维行事古怪非常、易遭人嘲笑的奇特人士。
且这些奇异人儿,往往有个共同的目标:诛杀帝尊。
他甚至无意被人拉入过“刺帝义士盟”、“诛天仁者会”……这般古古怪怪的联盟,被迫听那些同样稀奇古怪的人们义愤填膺、高谈阔论、饮酒弹剑,叙述一个关于弑杀帝王的幻想。
他一开始以为,这些人与自己必然有相同之处,可等真到了那些地方,耳里听着诸般聒噪之语,眼里看到种种热血与躁动……便立刻觉出自己的格格不入。
有出身西江的刀客骂着,本以为帝尊是个万古英雄,没想到他是个窃世大贼!
众人忙问此话何解,刀客便徐徐道来,说所谓的氏族灭、宗门立,不过是一个笑话!
如果宗门里头的长老、执事、掌门、供奉等等,也一样将儿女们作礼品,同旁的修为高强者联姻……那么,宗门成为新的氏族,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我们这等草根出身的修者,还是要受无尽欺压!
众人听毕,纷纷鼓掌叫好……一人唱罢,又一人登场,开口便骂九陵帝尊不堪为人,妄杀无辜。
人们细细询问来,竟发现这个登台的小姑娘是个妖族,虽不知其具体族类,但看那怒中带泪的悲愤模样,就该知道,其族与帝尊有大恨。
事实上,修真界里,怨恨帝尊的妖族一抓一大把,根本不足为奇。
尽管妖域已向帝尊俯首称臣多年,皇城颁布的各类法律条令里,亦从未对妖族有过苛求责难,可无数妖族还是要生怨,这在人族看来,是不可理解的。
这位小姑娘骂了一通,下场后,众人的反应自然不如方才热烈——毕竟场内修士,大半还是人修。
一场名义上的联盟密会,最终开成了个漫长的、冗杂的□□大会,你方唱罢我登场,足足持续三天三夜,人们竟也不觉疲惫。
期间,有人问他:你也是为诛杀帝尊而来?
他点点头。
对方又问:那你有什么缘由?也可与大家伙儿说说看。
他沉默不语。
忽然场间有人惊呼,说我认得这个人,他不就是曾经中域顾氏的嫡脉遗族么?叫什么……顾长思?
还有人应和,先是喷笑一声,而后说什么,对对对,我也听说过,就是那个七族之耻,而今修真界的十大笑柄之一?
许多人便跟着笑起来,还有人阴阳怪气出声调侃,不外乎什么:
“哎哟!竟是传说中的圣人之下第一人大驾光临?我可真是怕死了!”、“天纵之才?未来剑圣?哈哈哈……实在叫我等凡俗之辈惶恐不已啊!”、“玄云剑宗大长老批之为顽玉不可琢,言辞实在恳切。”、“嗨呀,他算个什么顽玉,一块蠢笨的丑石头罢了!”……
相似的话他早听过无数遍了,因此受着众人嘲讽的目光和话语,他却依旧泰然自若,从面部表情到眼神都毫无变化。
终于,在事态发展为满场哄堂大笑前,忙有人出言调解:
“肃静肃静,不论顾兄有怎样的过往,既然来了,就是我等的同盟。”
发言人又转头问他:“说一说罢,你的缘由。”
那一刻,许多双眼睛盯着他,要追问一个正当的理由,他却罕见感到一丝迷茫:
“我为杀他而杀他。”——这话相当于没有回答。
场内顿时一片嘘声,人们都觉得他不会是没有理由,而是不愿意说。
便有人顺着他的出身过往大胆猜测:
“你是中域七族出身……立志诛杀帝尊,莫不是为了光复氏族?”
此言一出,场内许多人纷纷应和,觉得十分有道理。
事实上,在帝尊入主中域、七族覆灭前,修真界对此战的胜负猜测——氏族胜或宗门胜,皆在五五之间。
宗门近年虽发展迅速,可到底比不上各大古老氏族的数万年经营。
可以说,曾经的修真界,氏族势力盘根错节,渗透到了世间的每一个角落,随便从某个穷乡僻壤里拉个低阶修士出来,他都能跟你吹——我祖上再往前数三代,是某个大氏族的旁支的外支的亲戚……巴拉巴拉。
氏族灭、宗门立……于是天下大同,不以出身论贵贱,这听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可实际上,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这个美好愿景成真。
九陵帝尊的凭空出世,破碎了无数人的荣华梦。
无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氏族弟子,还是只差一线、就能改姓混入大氏族权利核心层的趋利者……尚且沉浸在繁华美梦中呢,某日忽然抬头一看,却惊恐万状地发现:天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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