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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尊又屠圣了!

这则消息像野火燃过荒草地,风一般飞速传遍了五域,各大势力的掌权人们皆因此感到惶恐:

虽说帝尊杀的只是个准圣,可即便是准圣,在这个修真界里也是无数人一辈子都难以触碰的境界了。

准圣阶的修士,是各大宗门都要贡起来的宝,他们需要任何修炼资源与功法秘籍,宗门都会尽力满足,因为,他们代表了一个势力的未来——任何一个势力,只有门内有圣人镇压,才有机会跻身当世顶尖宗门的行列。

曾经氏族鼎立、法令司未灭之时,天下有这么一句不必言明的共识:刑不上圣人。

此处的圣人不仅指那些已经踏入圣阶的修士,同时也包括可能踏入圣阶的准圣们。

任何修者,只要与“圣”这个字沾上了一点边,就忽而有了一块免死金牌,成了各大势力都要争抢的香饽饽。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圣阶修者永远不缺奉承巴结自己的人,他们便是再怎样胡作非为,也是无人敢苛责的,反倒是各方势力,拼了命要让更多圣阶或准圣阶修士加入门中。

就算一位圣阶修士打压欺凌了自己门派内的后辈,而本门掌尊若并未成就圣位,也多半都不敢说什么。

各方势力想着:那可是一位准圣啊,说杀就杀了,理由呢?

据他们得到的消息来看,长宵尊者死于触犯律法、淫乱无度?

对此,众多宗门是万万不敢相信的,因为,若论触犯律法,行事比长宵更荒唐百倍的圣人也并不罕见,若长宵因律法而死,那天下诸圣,岂不是都应该死?

人们更情愿认为:长宵因某种不可知的原因得罪了帝尊,被诛杀后,又被顺手扣上了一个触犯律法的帽子。

而这就更让人不安了,因为,很多人苦思冥想、从多方搜集信息……也依然摸不准帝尊诛圣的真正缘由。

对帝尊这等人而言,屠圣确实不是什么稀奇事,早已屠过不止一两次了。

但自打帝尊入主中域,四方战乱止歇后,各大势力莫不对帝尊诚心拜服,仙剑琅琊自此便很少出鞘,算来,足足七、八百年,五域未有圣人因寿元耗尽之外的缘由而死了。

那么,此次长宵之死,会是又一个开始吗?未来,会出现诸圣喋血的恐怖场景吗?

一时间,各种猜测甚嚣尘上,而这,也是江云忡不惜修书百封、急催洛朝回皇城的原因。

这些书信的言辞换了百来遍,可其内涵却是不变的:

意思是,您杀人可以,必须要给个能使人信服的理由,再任由各方猜疑下去,五域就要乱了。

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有圣人来皇城请求面见帝尊,您若不赶紧回来,皇城当如何自处?

洛朝一开始并不愿理会,只在书信里表示:杀人的理由已经很明确了,他们若不愿意相信,就闹腾去吧,谁还能翻了天不成。

直到江云忡又表示:您再不回来,皇城就要被圣人包围了,无论您愿意解释与否,至少得亲自出面安抚一下。

洛朝看到书信后,摸着下巴思量着:

这压榨下属也是要有个限度的,江云忡的语句措辞间已经难掩愤怒,自己若再不回去,只怕这位向来最靠谱的心腹下属也要拂袖而去了。

等洛朝终于大发慈悲、慢悠悠回到了皇城上空,在云头上探脑袋一瞧,就发现首辅府邸门前车水马龙、华盖云集——

却是各方派来皇城询问情况的先遣使找不到帝尊本人,只能一哄而上来寻江首辅了。

且洛朝仔细瞧了瞧那门口各色銮驾车马的规制,发现此次各方势力派来的使者地位都不低,少说也是大乘级别的修士。

他不由一阵咋舌:这排场也真是大啊,看来江云忡这回要头疼了,毕竟,被一群大乘修士包围的感觉可并不好受。

结果,等洛朝隐去身形进入府邸,竟发现江云忡早就不在府中了——府中随从们在反复和各方来使解释:江大人有要事须尽快处理,眼下已经入宫了。

洛朝:……

这哪里是有什么要事,只怕是正在皇宫政务殿内冷笑着等自己呢,这人是尚未有罢工之实,但已有罢工之意了啊。

于是,洛朝又踱着步子慢悠悠入了皇宫、向政务殿而去,结果还没进殿呢,就远远看到一众书院弟子簇拥着他们的首辅大人,巴巴地站成一排在那里等人。

居首位的江云忡黑着一张俊秀的脸,神情活像一个怨妇。

所以,隐匿了身形的洛朝甫一抬脚迈入殿门,就……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抱歉,他真的想忍住的,但洛朝表示,光瞅着江云忡眼下的那个表情,他就可以笑十年。

可见这位江首辅近百年来过得有多么憋屈、多么焦头烂额了。

等捂着肚子实在笑够了,洛朝才正了正神色、调整了下表情——嗯,在这么多臣子面前,身为帝尊的威仪还是不能丢的。

他身形乍现,还没来得及说个客套的开场白,就见到一众书院弟子扑通扑通跪了下去,心态差点的,直接就抹着眼泪哭出了声,殿内一时吵杂起来,许多人用各种言辞表达着自己的欣喜激动之情,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意思:

帝尊啊,您终于回来了!您把我们等得好苦啊!

而江云忡自然不至于如此失态,他俯身向洛朝见过礼,就眼神难掩凶狠、语气阴森地开口:“陛下,我们已经在政务殿等候足有十天了。”

洛朝一见这场面就头疼,他预感接下来几天都清闲不了了,而且,要如何打消眼前这位心腹下属的怨气,以便自己日后依旧能愉快地翘班?

他揉了揉太阳穴,摆手示意大家不用都跪着了,放轻松莫紧张,又不是什么天塌了的大事儿,值得这样哭丧着个脸吗?

然后,他就看到江云忡的脸色比方才更黑了,估摸着这人在想:和平时节里,诛杀准圣还不算大事?恐怕在帝尊眼里,大概这天下根本就没有大事。

洛朝见这些臣子依旧不肯起身,齐齐跪在那里眼眶含泪,头更疼了。

他走到殿前交椅上坐下,顺手拿了个桌案上的果子来啃,表示你们都别哭了,本尊是出门游历又不是一去不返了,别哭得和本尊驾崩了一样行不行?

众人不理他,甚至有人哭得更大声了,江云忡也依旧杵在那里端着个挽娘脸,大有您若不给个解释,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不走的架势。

洛朝见此扶了扶额头,心想:怕了你们了,行行行,不就是要个能安抚各方势力的杀人缘由吗,要随口扯个理由还不简单?

他笑眯眯的,拔高了声音,压过殿内那些吵杂的哭声,将下面几句话说得格外清晰,简直缭绕于整个大殿,估计连殿外那些侍卫、侍女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就是要个理由吗?行,本尊原先还有些难以启齿,如今为了社稷安稳,想着牺牲小我,损失一点名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竖起耳朵听仔细了啊,那个长宵尊者啊,他……”

“扒了本尊的衣服!”

最后一句话真真是盘绕于殿上、回音久久不绝,使所有人都感到振聋发聩,很多人眼珠子都要凸噜出来了。

殿内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时只余洛朝那咔吱咔吱啃灵果的声音。

许多臣子脸上方才的哀痛担忧之色还未消、眼里还含着泪,就被这重磅消息炸得整个人都懵了,神情全变作不敢置信的惊愕;

更有人以为自己在做梦,想下狠手拼命掐掐自己的胳膊,结果恍惚中掐到了别人的胳膊,把身边的人痛到惊呼出声、直翻白眼;

还有人身子颤啊颤,大抵是无法想象天底下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满面惊恐、脸色苍白,嘴里还念着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类的胡话;

……

连江云忡都一脸木然,他的手甚至抖了一下,声音都不稳了,勉强笑着:“您别开这样的玩笑,您可是……帝尊啊,这怎么可能?”

洛朝冷哼一声,竖着眉头:“怎么,我堂堂帝尊,向来金口玉言,还值得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准圣说谎不成?”

江云忡此时却反应过来,他心知洛九陵是个混吝的,有时胡言乱语起来,那是一句话都不能信。

至于这家伙身为帝尊的信誉……大概是被狗吃了吧。

他是绝对不信一个小小准圣有胆子对帝尊做出这种事情,多半是帝尊不想说出真正的原因,随口扯一个纵然荒诞、可也难以反驳的理由来糊弄他们。

洛朝也知道江云忡向来不是个好骗的,就决心拿出自己多年未动的演技出来煽煽情,奈何眼前这场面实在是太可乐了——尤其是那些满面惊骇的书院弟子们,表情堪称滑稽。

他拼命忍住才没笑出声来,又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痛得他脑门一抽,才终于逼出一滴鳄鱼的眼泪——

眼角挂着这点泪珠,他神情故作哀婉,叹息着道:“其实,还不止如此,他差一点就……”

他撇过头去捂住脸——其实是遮住了自己那终于憋不住的笑,但在殿下一众臣子看来,帝尊侧影透着股哀伤,竟是不忍再说下去了。

除了心中已然笃定洛朝在胡扯的江云忡,其他臣子到了这等地步,都已经信了八分,这些单纯的书院弟子们并不了解他们帝尊的本性,平日看向洛朝时还总带着一点滤镜——

都觉得,这是位多么宽和大度的君主啊,真是除了懒散一点就没有旁的缺点了,可如今,帝尊竟受此大辱,实在是……

“长霄死不足惜!”

“应该将之碎尸万段!”

“帝尊,您受苦了啊!”

……

洛朝望着下面一群真情实感为自己鸣不平的书院弟子们,居然难得感到有点心虚。

他又看向江云忡,就见这位当朝首辅冷笑着,眼里竟有杀气——

江云忡其实在想:

长宵那等修为,哪怕真的有这种念头,也多半近不了帝尊的身,只是帝尊既然如此说了,此事也就成了既定的事实。

而且,万事不会空穴来风,帝尊突然扯出这等理由,多半是那长宵尊者真的有肖想过帝尊……这可真是……狗胆包天!

此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皇城的颜面何在?!

可江云忡保全皇城颜面的想法必然是要落空了,因为,洛朝既然说出这种话,就没想过要隐瞒,他真心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搪塞理由:那长宵都欺辱到他这个帝尊头上来了,还不能就地斩杀吗?

事实也确实如此,各大势力动用诸般耳目得知这个消息后,皆倒吸一口凉气:

嘶!敢对帝尊有那种想法也就算了,居然还敢用强!这长宵,真是死得不冤呐!

也不是没人怀疑过这个理由的真实性,毕竟,帝尊那样的修为,一个小小准圣哪怕是钻了空子,亦不太可能做到扒人衣服这种事情……

只是,众人转念一想,帝尊这等人物,应该是最重威仪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才是,所以,此事,多半就是真的了……

来皇城请求面圣的各方使者也都因此心有戚戚焉:他们居然逼迫帝尊说出了这等奇耻大辱,以此安抚五域各方势力的情绪……帝尊必然要动怒的,还是赶紧收拾包裹走人吧!

等最后一个宗门使者也火烧屁股一般滚出了皇城,洛朝才终于得了个清净。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三人成虎,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最终在五域兜了一个大圈子又传回皇城时,竟全变了样儿,还流传出各种版本:

什么负心薄情帝王终辜负少时竹马,什么求而不得终究疯魔造杀孽……竟全然成了他九陵帝尊野史外传里必须谈及的一段风流逸事——

天知道他在皇城酒楼里听到自己和长宵的话本子时是个什么心情,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好嘛!

以至于,他后来,无意间在皇城某个街边书摊上翻到一系列自己和诸多臣子们不可描述的话本子时,心态都堪称平和,只是很感概:看来本尊低估了这个世界文化的丰富程度啊。

诛杀长宵一事便这么荒唐闹剧般结了尾,然而五域所有人此刻都料不到,这事儿的后续才真的叫人糟心,因为长宵之死,真的只是个开始罢了。

首先糟了心的是江云忡这帮帝尊的心腹重臣们,无他,帝尊自从首开翘班的头之后,就比从前更加怠惰了,隔个三年五载就要去凡间“游历”一番,有些时候甚至一去就是二三十年。

皇城的政务自此全压在了他们这帮臣子身上,而帝尊竟也全不因此担忧皇权分散的问题,江云忡心中则很明白:

因为,洛九陵此人能称尊五域,说到底和他的处政能力、品行学识等等并无半钱关系,实力才是最重要的缘由,只要天下一直没有第二个能突破圣阶的修士,这帝位便能永远稳如泰山。

所以,帝尊纵使隔三岔五就给自己放个长假,也无人能真正约束他,劝诫更是毫不起作用的——那位是个面上表示本尊知道了、明白了……可行为上绝不会改变半分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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