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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帮着器械护士把显微器械收好,提醒王大夫说:“得赶紧送他回病房用药了。”
王大夫失笑,把那句就你这样还“紫微星照命”的话留在肚子里。他答应李敏一声,扶着小伙子下手术床。那小伙子压得他险些闪了腰。
他打趣那小伙子说:“你这一身肉,可够瓷实啊。我和你说大夫也不是万能的,不要以为进了医院就能达到目的啦!那样这世上就没有死人了,全他m的是长生不老的神仙了。”
“我爸爸说你们能救死扶伤的。”小伙子有点儿轴,但显然是很听话的、没长大的孩子款。估计智力水平应该是在学前班左右吧。
“那只是美好愿望。咱们大夫啊,就是个技术工,干得多就熟练些。能治了病、救不了命。你得和我一起使劲,把该做的都做到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明白吗?”
这个患者是有点儿憨,可他就是因为头脑有些问题,才有断指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手术室外等着的他父母是正常人。
王大夫赶紧又把所有的术后要求,再重复地叮嘱了一遍。
“你们一定要有人跟在病房护理他,寸步不离的那种。不然我们就白费这功夫了,还不如就在急诊那边把断端给他直接缝合上,省了钱还少遭罪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谢谢大夫啊。谢谢你帮我儿子接上手指头。”患者父母连连道谢。
自家的傻儿子能去街道正常上班,已经是老天开眼了。来的路上问他,割破手疼不疼?疼!流血怕不怕?怕!但我就想看看割下来的是什么样。遇上这样的孩子,看着五大三粗的,不张嘴说话,哪儿都挺好的。
只是做出来的事儿……唉!这大过年的,说不得骂不得的,这可不就应了老话里的讨债鬼投胎嘛。
“不是他接的。他告诉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接的。”局麻下的手术,憨憨胖胖的小伙子把手术过程听得清清楚楚,他见到父母了,底气又足起来了。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哪有女孩子做外科大夫的。”他妈妈嗔怪他一句。“大夫,你别见怪啊。”
王大夫却认真地说:“他这手指头确实不是我接的,是我们省院神经外科的李大夫在显微镜下给他接的。我是骨科大夫,显微镜下的操作没有李大夫熟练。”
王大夫岂止是不熟练,他只带过几次五倍的目镜。这次这么长时间的佩戴,他能够不因为眩晕下台、还能分清血管、神经,指挥李敏、协助她做吻合手术,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
李敏从手术室出来,一家三口站在电梯间呢。那患者的手上还包着他父亲脱下的羽绒服呢。
“怎么还没回病房?”李敏诧异地问。
那对父母赶紧说:“我儿子一定要谢谢你才肯走。”
“谢谢你李大夫。”那患者对李敏微微鞠躬,然后从他父亲手里拿过一个信封说:“这是我爸爸妈妈给你的。”
遇上这样的痴儿,李敏对自己第一次做的此类手术、还是在没做过术者的王大夫指导下,她心里没底儿,就不想收这个钱。
“你收了。我知道都是你接的手指头。王大夫都收了。”
这痴儿,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他这样,李敏就更不敢收了。推拒不过她便对那痴儿说:“好。我收了。但我给你做压岁钱,你也收了好不好?”
“好。那我给你拜年。过年好!”
“嗯。过年好。”李敏把信封给回他,笑着按亮了电梯。“赶紧回病房了,不然王大夫该着急了。”
患者的父母过意不去,想从儿子手里拿回信封,可那胖憨憨劲头贼大地用伤手挡住父母、护着右手里的信封说:“这是李大夫给我的压岁钱,你们不能抢。我要让我奶奶攒起来,以后给我娶媳妇的。”
李敏莞尔。
电梯到了,李敏领先进去,对那对父母说:“我第一次做断指再植,都是在王大夫的指导下做的手术,术后如何还要靠王大夫的精心治疗和护士们的护理。你们也要多费心看好他。”
“好好,我们会的。”
“骨科到了,你们可以下去了。”
那对父母谢了又谢,带着孩子出去了。
李敏回到十二楼,就给王大夫打电话,把那痴儿的话说给他,电话那端的王大夫就是一愣。
“你怎么处理的?”
“你给他压岁钱吧。不然他四处说,没的被医务处抓典型了。”
“好好,我明白了。谢谢你啊,李大夫。”王大夫放下电话就去处理此事。m的,这痴儿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不过一向与自己只是点头之交的李敏,肯打来这么个电话提醒自己,自己可欠了李敏的一个大人情了。
石主任很晚才回病房,收到十一楼住院的那几个患者,他得逐个看过才能放心。等他回来十二楼,见李敏正和护士小姜等坐着嗑瓜子、聊天呢。
“怎么没去睡觉啊,小李?”
“怕急诊又来电话。”李敏困得直打哈欠。普外科的李明智见她回来立即扔下一句“十一楼、十二楼是归你负责的”然后就走了。十一楼才收入院的患者有好几个,一会儿一个电话的,她哪里敢去睡觉。
“你去睡吧,你不像我们,明天回家可以补觉。忙得开我就不叫你了。”
“那我就可就不客气了。谢谢你石主任。对了,我得先给你拜个年,过年好。”李敏很认真地拜年。
石主任笑眯眯地说:“今天没准备压岁钱啊。”
“那也要给你拜年的。”李敏笑着拿起自己的面前的那张报纸,想把瓜子皮倒垃圾桶里。
小姜就说她:“你放那儿了,我一会儿一起收拾。”
“顺手的事儿。”李敏倒了垃圾,洗手回值班室。一觉睡到小艳来敲门。
*
“敏姨,敏姨。是我,小艳儿。”
“噢,等下啊,我马上给你开门。”李敏趿拉着鞋子过去,把反锁的门打开一个缝,见只有小艳在门口,便说:“快进来。冻死我了。”
“敏姨,过年好。”小艳迈步进门,脆生生地笑着拜年。
正要往被子里钻的李敏僵住,回身笑着说:“过年好。你等我暖和一下啊。”
李敏在被子蛄蛹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爬出被窝穿衣服。“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不早了,这都七点多了。我都先去妇产科给虹姨和潘叔送过早饭了。”
“昨晚怎么轮到你虹姨夜班了?我记得她应该是初一的白班啊!”
“别人要和她换的。”
“这她也肯?”李敏生气。产科值三十夜班的人也太过份了,居然拿夜班找孕妇换白班!也太差劲儿了。
“潘叔肯啊。他说反正虹姨在哪儿都是睡觉,他今天不用上班,虹姨白天在家过年更好。还说能交下个人情就多交一个,不是什么坏事。”
李敏点点头说:“也是。我忘了有潘志给她上夜班呢。”她收拾好自己,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利是封,递给小艳说:“压岁钱。祝我们小艳今年更漂亮。”
“谢谢敏姨。”小艳乐呵呵地把利是收了起来。“敏姨,你帮我开下门,我去倒水去。”
“好啊。”
小艳端着洗脸盆出去了,李敏喝了半缸子温水,然后拿好钥匙,提着水壶出门。迎面遇上神色憔悴的小姜。那脸色难看的,吓了李敏一跳。
“姜姐,昨晚一点儿没睡?”
“没睡。这不才从十一楼回来。要命了,下半夜来了喝醉酒动刀的,听说伤得很厉害。石主任带普外的大夫在手术室忙,患者才送出来,他还没回来呢。”
“楼下又收了几个?”
“算这个又收了三个。刘大夫昨夜忙疯了,杨宇跟着他一夜没睡。楼下的护士让你过去填那个加班表呢。”
“嗯。我去趟洗手间就下去。”
李敏回到值班室,小艳已帮她把床铺整理好了。“敏姨,你中午记得把保温桶带回去啊。”
“嗯。中午你不用带我的饭,我爸妈在这儿呢。”
“好,那我先回去了。晚上还是六点给你送过来?”
“行啊。我中午给你送保温桶。再告诉你是不是我妈带我晚上的份儿。”
小艳笑笑说:“随便敏姨了。换换口味也好。今早的饺子就是你家爷爷奶奶现包的。”
“嗯。你把衣服穿好,我得先下楼一趟。”
*
李敏带着小艳从电梯那边走,下行的电梯门打开,出来昨晚做手术的那患者的母亲。她看到李敏很高兴地说:“李大夫,我正要找你呢。”
小艳进了电梯,与李敏招招手。电梯门阖上下行而去。
女人见电梯间只剩自己和李敏,就把一个信封往李敏的口袋里塞。
“李大夫,我家孩子你也看明白了,难为你辛辛苦苦给他做手术、还愿意哄他高兴。谢谢你啊。”
“哎,这钱我真不能收。”李敏赶紧把信封掏出来想还给她。女人连连推拒。李敏只好实话实说道:“我和你说这种手术我是第一次做,术后效果如何,我没有一点儿的把握。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女人叹息道:“我不为术后效果,就为你肯哄我儿子开心。这是给你的压岁钱。这你得收吧?我怎么也比你大了二三十岁呢。李大夫,我还得谢你的。你跟王大夫说了,是不?他后来去病房也给了我儿子一份压岁钱,我儿子他高兴的不得了。后半夜睡得挺踏实,早晨也没喊伤口疼的。”
李敏见她这样,就只好收下她的心意。还叮嘱她说:“王大夫和我一样是住院总,24小时在病房值班的。你如果有什么事儿,就直接去找他。他会很认真看你儿子的。”
“嗯嗯。我明白。谢谢、谢谢。”
电梯过来,一上一下,俩人招招手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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