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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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风没有久留,蹭了顿饺子后就冒着大雪马不停蹄地赶回军营，仿佛就是为了来跟苏锦说一句“生日快乐”。

放在后世，不晓得要迷倒多少小姑娘,绕是苏锦,都忍不住有些晕晕乎乎，像是一脚踩在了棉花上,下一刻就要飘起来。

当晚，雪下了一整夜,给大半个云洲都裹上了银装。

第二天一早，苏锦走出房门,入目便是苍茫一片,屋檐下的冰凌冻得足足有数尺长，水珠滴答滴答,衬得院子格外静谧。

将院子里几枝被压弯了的花扶起来,苏锦往掌心里哈了口气，心里想着该去寻几个洗衣扫撒的婆子来,否则总叫元一他们几个到后院做这些个杂活,也不是个事。

苏锦在院子里站了片刻,走近厨房将昨晚剩下的饺子下了，不多时,宁姐儿和苏云也起了身。

昨晚睡得迟了,两人都有些困倦,直到捧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汤，才彻底回过神来。

用过早膳,苏锦将小萝卜头送去莫老那儿，几人到时，阿瑞已然读了一会儿的书了。

云双正在给莫老沏茶,瞧见苏锦，便抬手替她给倒上一杯，是顶好的君山银针，在这漫漫雪天里，茶香带着股清冽，直教人神清气爽。

老先生示意她坐下，笑得一脸慈善：“晨起才听闻昨日是你的生辰，老夫也没什么相蹭的，想起库房里还放着一锭乌金墨，便赠与你吧。”

说着便从身后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檀木匣子，莫说里头放着的东西，恐怕光是这盒子就价值不菲。

苏锦受宠若惊，习惯性想要拒绝，下一刻却听见云双笑着说：“姑娘莫要推辞了，当心一会儿先生变了卦，您纵是想要也捞不着了！”

话落，莫老像是被人戳穿心思，狠狠地剐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多嘴多舌，还不快将院子里的雪扫了去。”

苏锦见状，偷摸着笑了两声，在老先生瞧不见的地方冲云双眨了眨眼。

总算将人从身边撵走，片刻后，莫老轻咳两声，悠悠道：“我这墨可不是白送的，既拿了我的东西，怎么说也得练就一手好字吧？”

苏锦：“……”

她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见她一脸菜色，莫老心情甚好，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甚至还还想哼一首小曲儿。

半晌，苏锦才认命道：“不过咱们事先说好，这事儿可不能强求，过得去就行了……”

先不说她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和小朋友似的每天练字，就是练，她也只能做到规整，要说什么风骨意蕴，那还是下辈子吧。

莫老“啧啧”两声，笑骂了一句“没出息”。

两人讨价还价了一番后，最终莫老也没有为难她，只说每日练三张大字，几时他说行，那便不用练了！

莫名其妙多了个作业，苏锦也有些郁闷，不由便将眼神往院子里瞥，直到瞥见那两株光秃秃的红梅后，才想起要紧事。

于是，她将这些个“红梅”惨遭毒手的原因告知莫老，而且非常不好意思地替小朋友道了歉。

不管怎么说都是为了她的生辰。

听说原由后，莫老也很是有些哭笑不得，着实没往这上头想

随后，苏锦将三人喊过来郑重道了歉，保证下次绝不会再犯，瞧见他们三人，莫老想起了自己那长势几好的红梅，又念起雪天红梅花开的意境，顿时觉得十分心痛。

只见他无力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事情已然无从更改，下不为例。既如此，今日便作寒梅图吧。”

一听见能画画，三人喜笑颜开，连忙缠着云双去要画笔和颜料，因动作过急，险些在雪地里跌了一跤。

莫老：“……”

莫老：“冒冒失失，如何成大器？”

苏锦笑了笑，没说话。

大器不大器她倒是不在乎，只要三人能够平安长大，便是幸事了。

又坐着陪老人家说了一会子的话，苏锦见时候不早，正欲起身告辞，莫老却叫住了她。

“有件事我要问你。”莫老说，“和离一事，到底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逼迫的你？”

苏锦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是我的主意。”

闻言，莫老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他没究其原因，只说：“那便好，如若不是，我可得好好敲打敲打这小子，平白长着一双招子可不是用来出气的。”

听见这话，苏锦心里一暖。

她不晓得镇上人是怎么议论自己的，但无非就是胡乱猜测说沈如风瞧不上她，功成名就后抛弃糟糠妻，如今一想，好像他们二人都没从这谣言里捞着好。

辞别莫老后，苏锦回到家中，喊来了元一，再让他放些消息出去。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元一应下，随后又踟蹰道：“东家，我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苏锦：“你说便是。”

元一：“眼下快到年节了，我们师兄弟几个像将师父和师叔接来芙蓉镇过年，但这住在宅子里也不像话，便想着出去赁间屋子住。”

他说得诚恳，苏锦没多想便答应下来，又想起一件事：“如今酱厂开工，从前的作坊便空了下来，我已命人修剪成居所，你们若是不嫌弃，就往那儿住吧。”

元一喜出望外，连忙谢过苏锦。

说完这件事，两人便往天外香走去。

昨天夜里，沈如风是骑着马回来的，但后来雪越下越大，苏锦便叫石虎驾车同他一道去，故而她今日只能走着去。

路上的雪被人清扫过，化了些许又即刻冻上，踩上去还有些滑脚。

苏锦慢慢悠悠地走着，等到了酒楼，里头已经挤挤攘攘，连小吃铺子前都排起了长队，热闹非凡。

苏锦走进门，好奇地问：“今日是怎么了？这样热闹？”

阿柳接过她解下来的披风，叹了口气说：“还不是这大学闹的，听说咱们镇上还算好的，镇子外已然是寸步难行了。”

一来二去，昨夜没来得及走的商人旅客都被堵在了芙蓉镇上，众人无处可去，便都跟赶趟似的来天外香喝早酒。

得知缘由，苏锦不禁皱了皱眉，都说瑞雪早丰年，但这雪要是太大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前两日，天外香推迟了冬日新品，羊肉萝卜汤，因为选用的是正宗山羊肉，又用苏锦教的法子去膻，鲜香多滋，是益气补肾、驱寒养胃的珍品，卖得十分火热。

尤其是在这下雪天，后厨更是忙翻了天，连羊肉都险些不够用。

王远昨日在街对面的客栈住了一夜，本想今早启程，却不想被这大雪困在了芙蓉镇，于是便扭头又来到天外香。

苏锦见他连吃东西都苦着脸，便宽慰道：“王老板莫要着急，这雪说不准午后就停了呢。”

“唉。”他叹了口气，“您有所不知，从云洲到江南，少说也得走十天，如今这雪下得这样大，恐怕得小半个月，若是年前赶不回去，夫人哪儿不好过啊。”

说着，王远下巴上的几根胡子跟着抖了抖。

苏锦一笑，说：“您也是身不由己，想必尊夫人是目能明白的。”

话是这样说，但王远依旧是愁容满面，心里悔不当初，早知就不贪图这几口吃食了。

这么想着，他又忘嘴里夹了块红烧肉。

啊，真香。

和王远说完话，苏锦喊来阿柳，同她说起年节歇业的事，打算给大家伙放个长长的年假，从腊月二十五到正月初七，毕竟这段时间往来的商人旅客也会很少。

阿柳听了，很是高兴，她今年挣了不少银钱，除却贴补家用的，剩下地置办几套衣裳首饰绰绰有余，总算不像往年那样紧巴巴过个年了。

日子过得舒坦，她娘的腰杆也挺得更直，前两日有媒婆上门说亲，话里话外都说她过了年就十八是个老姑娘了，再不嫁人来年就只能给鳏夫做续弦，结果叫她娘一扫帚打出了老远，愣是吓得没人再敢上门。

阿柳也不急，左右她现在日子过得很好，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直到晌午，雪总算是有了停下的趋势，日光从云层缝隙中泄下，很快，天空便放了晴，映着底下的白雪，晃得人睁不开眼。

趁此机会，天外香里的客人纷纷启程，生怕晚一刻就走不了了，王远笑得一脸高兴，向苏锦告别后便忙不迭踏上归途。

阿柳松下一口气：“总算是停了，否则再这么下一晚，怕是要遭雪灾的。”

苏锦看了眼外面的天，忽然想起了昨晚连夜赶回军营的沈如风，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正想着，石虎便裹着一身寒气从屋外进来——苏锦命人在酒楼门口挂上了厚重的门帘，屋里屋外恍若两个世界。

苏锦先是让人去后厨端了碗羊肉汤，随后才问：“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据她所知，军营远在苏县之外，靠近府城，就算是马车走得快，也得一日多的功夫，这过了晌午才不久，石虎就回来了。

“怕这雪下不停，趁还能走，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谁料想停地这样快。”石虎捧着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