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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不算长,在傅昀宁和谢昭昭谁都没有更进一步的时候,到了。

送走傅昀宁后,谢昭昭命车夫前往城西寻了一处酒楼,她站在二楼包间的窗旁,看着不远处李右相的府门,“水卉,弓箭带了没?”

“带了,奴婢这就去拿。”水卉登登跑下楼,拿上来一个包裹,包裹里放着一柄精致小巧的弓箭。

谢昭昭拿起弓箭试了试力,大概估算了一下后问道,“笔墨纸砚呢?”

水卉依言拿出包裹里的纸笔,不明所以,殿下吩咐她带弓箭和笔墨纸砚做甚?水卉瞧了瞧楼下络绎不绝的人群,难道……殿下想拿人当靶子练手?

……很有可能。

谢昭昭放下弓箭,将毛笔握在手里,提着笔僵持了半晌,直到墨水滴在纸上染了一小片,她也是无从下笔。

她……不会写毛笔字啊!而且……古字真的很多不会写。

“咳咳。”谢昭昭尴尬地轻咳两声,故作淡定地说,“水卉,你来替我写。”

水卉闻言,一张小包子脸都快要皱成一团了,哭丧着脸说,“奴婢……不识字啊!”

“……”敢情这俩主仆是俩文盲。

俩主仆站在窗旁大眼瞪小眼,俩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好吧,只能自己写了。

谢昭昭硬着头皮又提起笔,脸色从容淡定,看上去胸有成竹。

然而,第一个字写完后,谢昭昭都想要把纸撕了算了。

水卉看着纸上那歪七扭八,简直不堪入目的字迹,昂着头挺着胸,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殿下书法有进步了……”

半个时辰之后,谢昭昭总算完成了她的史诗大作。

她吹了吹未干的墨迹,一张本是洁白的纸现在已是乌漆嘛黑糊成一团,纸上涂涂改改,错字满天飞。

不管了,就这样吧,能看懂就行。

谢昭昭将纸卷成一卷,放入竹筒中,而后将竹筒绑在箭羽上,瞄准了李右相的府门,一箭射了出去。

不好意思,有点偏。

“啊-有刺客!有刺客!”

箭不偏不倚正射了男子头顶上方三寸,男子面如土色,惊叫不止。

“大呼小叫什么!是一支箭!”

李右相守门的家丁取下箭羽,鄙夷地看着身旁吓的抖成筛子的人,唾弃一声跨步走入了府内。

三天两头有人用这种方式企图引起老爷的注意,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今日这箭水准有点差啊。

“老爷,有人飞箭传书。”

李右相正捏着绣花针专心致志的给自个补袜子,闻言不耐烦地说,“不看不看,这些人学什么江湖侠士,动不动就飞箭。”

谢昭昭,“……”

家丁闻言便准备退出房间,这时李右相“哎哟”一声,扎着手了。

家丁忙不迭的走上前去,只见李右相的食指上针眼大的小洞稀稀松松地冒了几滴血丝。

“传大夫!快传大夫!疼死老夫了!”李右相擒着手,疼的龇牙咧嘴。

家丁,……“是,老爷,这伤可忽视不得,小的这就去请。”

家丁将手中的箭羽放下,三步并做两步赶忙寻大夫去了。

李右相皱着鼻子,看着自己细心呵护的小手心疼不已,大夫怎么还不来!!

他焦急地四处观望,正巧看见了地上的箭羽。

反正无聊,看看便看看吧。

李右相不顾自己的伤势,屈尊降贵亲手将箭羽捡起,拆开了信纸。

“……”

这写的什么玩意?这种狗爬字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李右相皱着眉头,十分嫌弃地扫了一眼,速度之快,唯恐脏了自己的眼。

也算谢昭昭运气好,李右相居然在一团乌黑的字迹中认出了三个字---书文康。

这下李右相可来了精神,书文康是他多年的死对头,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明里暗里没少和他抬杠,自己每日见着他都能少吃三碗饭!

强忍着眼睛被脏物污秽的不适,李右相总算是把纸上的内容看完了。

李右相长叹一声,这字写的……缺胳膊少腿的,能勉强辨认出来,也多亏了自己才华横溢啊。

若纸上所言都是真的……书文康……呵呵,怕是只能在阴曹地府再和人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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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宫宴。

惠乐帝坐在正上方,听着底下臣子们曲意逢迎的祝词,龙心甚悦。

皇后坐在惠乐帝的左后方,沉重的脸上无丝毫笑意,只淡淡的睥睨着众人,偶尔瞧瞧底下的谢琅琅。

万贵妃坐在惠乐帝右手,今日的妆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美的不可方物,她的嘴角一直擒着笑,也不知何事如此开心。

宴会中丝竹之乐不绝于耳,献艺皆颂歌舞升平。酒席间觥筹交错,众人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但明眼人都瞧的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

这些个敬酒词,歌舞演绎在宫中数见不鲜,早已不足为奇了。

不过谢昭昭可不算无聊,她又给自个斟了一杯果酒一饮而尽,偶尔看看对面席上的傅美男子养养眼,放下酒盏还不忘回瞪一眼谢濡霈。

万贵妃求了惠乐帝许久,惠乐帝才将谢濡霈解除了禁足,今日在宫宴上,谢濡霈倒还算老实,只是见着谢昭昭恶狠狠地瞪上几眼是必不可免的。

谢昭昭不甚在意,谢濡霈拿眼珠子瞪她又怎样?她眼睛可比谢濡霈大,瞪回去一点都不输场子。

谢琅琅失笑的看着自个妹妹的幼稚举动,摇摇头又添了一杯酒,长袖掩面而饮,向来温和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狠厉,今日的宫宴……是不会善了的。

待这一轮歌舞退却,谢昭昭这才来了兴致。

因为接下来献舞的可是一名出水芙蓉的翩翩仙子呢。

谢昭昭又吟下一口酒,眼眸望着大门的入场处,心中感叹,书慕凝还真是……身残志坚啊,才被蛇咬了又要忙着来献艺。

在原书中,书慕凝这一舞可是不知俘获了多少京城少男心啊。

不过今日……她才不会让她得逞呢!

而且,昨日的那封信,想必李右相已经看到了,书家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琴声缓缓响起,一群舞姬踏着盈盈碎步款款而来,众女围成一圈,随着琴声,长袖起舞摇曳生姿。

荡人心魂的琴声扬起,众女长袖漫舞婀娜多姿,可席间众人相互举杯攀谈,对千篇一律的歌舞提不起半点兴趣。

这时,琴音陡然拔高,嘈嘈如急雨,让人想忽视都难,众人这才疑惑地将眼神投向舞池中央。

只见那些舞姬如花蕾绽放开来,露出了正中央的一道倩影。

那名女子身着浅色纱绸长裙,一头长发倾泻而下,脸上粉黛轻敷,淡扫娥眉,看上去空灵若月中仙子,而腮旁的两缕发丝随风拂面,又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是慕凝!”

谢承允早已看痴了,殿中的美人儿长袖轻舞,清雅得就像步步生莲的仙子,将他的三魂勾了七魄走。

只见书慕凝随步慢跳,身子柔弱蒲柳,纤细的手腕随着琴声旋转,腕间的轻纱落下,露出一段洁白的玉臂。

身旁的舞姬们簇拥着她,时而散开时而聚拢,而中央的书慕凝足尖轻旋,裙据飘飞,一双似水的眼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

大殿中男男女女的目光皆随着她的舞步而流转,只有傅昀宁和谢琅琅对视一眼,举杯共饮。

他俩对这种美人,都提不起半分兴趣。

正上方的惠乐帝眼眸微闪,这是青春的气息……许久不曾体会过了,只可惜……她是长姐的外孙女。

端坐着的皇后望见惠乐帝眸中的深邃,转眼瞧向殿中翩翩起舞的书慕凝,嘴唇溢出一抹冷笑。

书慕凝对座上俩人的想法犹未可知,仍挥动着玉臂婉转飘舞,似水的眼眸一一扫过众人,见所有人都沉醉在自己曼妙的舞姿中如痴如醉不可自拔,她笑的更盛了。

不枉费她苦苦排练了三个月就是为了在这一刻一舞惊人。

这时琴声急转,舞曲要步入高.潮了,书慕凝晒然一笑,脚步轻旋,她要让所有人为她这一舞而沉沦,让所有人看看这京城第一仙子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书慕凝被毒蛇咬伤的腿部骤然一疼,不可控制的抽了一下,她脚下步伐一乱,便失了所有的节奏。

书慕凝心中一慌,步履更是慌乱,不慎中踩着了长长的裙摆,险些摔倒在地。

“……”方才还沉醉的众人蓦然回过神,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皆互相小声攀谈,好似从未被书慕凝的舞姿迷惑过。

谢昭昭愣了一愣,压根不用她出手书慕凝就自个作孽了?

惠乐帝眼中的兴趣退散,不悦地微蹙着眉,“停。”

乐师和舞姬们停下动作,惶恐不安的低垂着头等待惠乐帝的发落。

“退下吧。”

惠乐帝未曾多言,书慕凝却犹如被判了缓刑。她的心颤的生疼,席间那些贵女无声嘲讽的眼神,完完全全的把她当成一个笑话!

不用想都知道,明日京城贵圈内会有怎样的传言,御前献舞却险些摔倒,这是何等的屈辱!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她应该一舞成名才是!她应该会被所有人艳羡被所有人称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只怪物被人讥讽!

都怪谢昭昭,若不是她用自己当人肉护盾挡蛇,自己怎会受如此屈辱!!

她满含恨意的眼眸射向席间笑意盈盈的谢昭昭,其中恶毒仿若要凝成实质。

最后书慕凝只得带着不甘落寞退场,而殿中又溢出阵阵笑语,仿若书慕凝从未出现过。

谢承允望着书慕凝落寞的背影眸中闪过几缕心疼,他拿起酒盏灌下一大口,企图用酒意驱散心中的阴郁。

今日宫宴,大臣们都上赶着讨好谢琅琅,视他如无物,就因为谢琅琅是太子?呵,总有一天他要这群人匍匐在他脚下俯首称臣!

连灌几杯酒水,谢承允已有了些许醉意,他抬眼扫过众人,一眼便看到了巧笑嫣然的谢昭昭。

他勾起唇角,声音刚好可以让殿内众人听个清清楚楚,“听闻皇姐为了宴会也备了许久的舞蹈,怎么还不上场呢?”

谢昭昭这种草包会跳舞?痴人说梦。

谢濡霈也娇笑开口,“是啊,皇姐的舞姿可是天下仅有呢!”土狗乱舞的舞姿可不是天下仅有么?

方才还熙熙攘攘的大殿顿时静下声来,众人伸长了脖子等着谢昭昭和谢承允掐架,实在是宫宴太过无聊了,再不来点提神的都要瞌睡了。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是翘楚以盼,世人皆知谢昭昭草包一个,不能文不能舞,除了一身武艺厉害点,别的……啥啥都不会。

谢昭昭挑挑眉,谢承允这是找茬来了,她能不接么?必须得接啊。

不好意思,舞蹈她可是打小练起的,二十几年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

她浅笑着盈盈起身,对着上方的惠乐帝一拜,“那儿臣便献丑了,便以一舞祝我雍朝太平盛世,寿与天齐。”

惠乐帝脸上露出笑容,开怀道,“好,好!”

谢濡霈和谢承允却是皱了眉头,谢昭昭会跳舞了?也许是故意逞强吧!

谢昭昭转过身望向乐师们,“你们可有人会弹《沧海龙吟》?”

乐师们面面相觑,《沧海龙吟》乃十大古曲之一,许多章节已经失传了。

这时傅昀宁搁下酒盏,清浅的声音传出,“此曲在下略知一二。”

殿中众人微讶,谢濡霈眼中的嫉妒化成了火,不过片刻之后她就平复了,小侯爷为谢昭昭伴奏又如何,自己安心坐好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吧!

“那就劳烦小侯爷了。”谢昭昭眸中流光飞转,笑意如盛开的海棠。

谢昭昭命人搬来四面大鼓立在殿中,自己换上了一身红底金纹的长袖舞衣,青丝束起用一个流苏鎏金步摇冠冠好,眉心一点朱砂,红唇是娇艳欲滴的火红。

这一袭身影,惊艳了殿中的每一个人。

傅昀宁眸中隐藏着一抹极深的幽光,宫人们已经将琴摆好,傅昀宁落座在琴前,焚香净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琴弦,琴动苍龙吟。

众人本是心中疑惑,献舞为何要搬来大鼓,琴声起时,只见谢昭昭本是静立在大鼓中央,忽然间一个利落的倒踢紫金冠,长袖“啪”的甩将开来,长长的水袖踩着古琴的节奏,稳稳地击打在大鼓之上,不同于平常女子柔弱之姿,谢昭昭眼神凌厉,端得是英姿飒爽。

“咚-”

一个起身,谢濡霈和谢承允便已脸色铁青,这利落的动作,摇曳的身姿,岂是一个不善舞之人能跳的出的!

不光是谢濡霈和谢承允,就连先前暗中冷讽的众人都是心中一惊,舞台中央的女子不止美得惊心动魄,舞姿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只有皇后蹙了蹙眉,昭昭似乎变了。

清婉的琴声如绵绵长江,绵延之际,忽有一阵云来,大雨磅礴,江涛拍案而起,卷起千重巨浪,层层叠起。

伴着激昂的琴音,谢昭昭跨腿翻身,弱若无骨的肩膀轻曳,而后姿态斜腰掀身探海,水袖被用力甩出,“咚”的一声击起鼓吟。

她舞姿轻盈,身轻似燕,彩袖挥舞却是柔中带刚,激昂四溢。

琴声溅急,她的舞姿越来越快,除了涛声四起的琴音,“咚咚咚”的击鼓声稳稳的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水天一色,云雾弥漫的夜色中,一条苍龙出云入海,龙吟长空。

舞台中央的女子似一团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殿中除了琴音和击鼓声再无其他声响。

谢星澜盘膝而坐,青丝只用一根红绸松散的微束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美的肆意而张扬的女子,一颗心随着她的舞姿起起伏伏,彻底沦陷在她设下的堡垒中,情丝千千,轻轻浅浅,不敢至深。

女子斜探海转而后猛然收住,轻身一跃一招双飞雁,两袖一甩,在空中同时击中了两面大鼓。

如此高难度的动作,艳惊四座。

真正的一舞动天下。

傅昀宁手下琴声不断,口中却是说道,“拿笔来。”

宫人们闻言立即呈上笔墨纸砚,傅昀宁右手抚琴,左手笔走龙蛇,一篇诗赋跃然纸上。

傅昀宁难得恣意纵情一回,清冷气质也化为了一汪熙水,环绕在谢昭昭的周身。

惠乐帝命人呈上诗赋,看完龙颜大悦,大声称赞。

趁着一舞未完,惠乐帝将诗赋朗诵而出:

千龄逢启圣,万域共来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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