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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休沐,你好好歇着。”凤相叫引泉将那棋盘封好,递给我,“两日后再见罢。”
“游新的棋艺还需斟酌。”
“棋局乃人心,人心是战场。”
凤相含笑叫引泉送我出门,“棋势便是战势,这局棋,本相半子不落,单看游新有否解开的那日。”
赵汝带着封好的棋盘与我回府,为了清静,我便打算走回去。
京师里的人,句句话里都是玄机,都需要我自己去参悟。
圣上叫我当兰台令,是险棋,我自然晓得。
他与尹川王各自筹谋多年,早已布定了局,单等一个时机。
我是变数,所以他要用我,亦不信我。
便如当年的明诚之,有心提携我时,口口声声的告诫莫要与若白亲近。后来大约圣上也知道了这件事,反劝了明诚之不必拘着我,且由着我,可是为了从我这里寻出若白、从而牵扯出尹川王的马脚?我现在甚至还记得圣上见我那次说的话,“你相信六道轮回吗?”
我自然不信。
但看这尹川王与若白是不是像极了当年的临远侯与明家?
“若白的画儿好……”
“寡人宫里还挂了几幅……”
每一句,都是有意识的,促着我与若白结交。
哪怕单纯是用画的名义。
大概彼时我所有的小心思都赤/裸裸地落在圣上眼里,在他们面前,我就像一只被拔光了毛的猴子,沾沾自喜的冲着围观的人招手,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可多得、惹人喜爱的宝物。
而我从始至终,其实都只是圣上用来引尹川王那方出洞的一个饵。
尹川王自然看得明白。
赵汝跟在我身后走得极慢,待我反应过来时,方才发觉他已落后我极远了。
于是我停下步子,等了等他。
“方才听大……老爷说地宫,属下仿佛想到些事情。”
赵汝“嘶”了一声,“属下原先是跟着度廖将军的,那时候将军好像说过一些什么……什么来着?”
他挠了挠头。
我也不急着催他。
放在以往我会忍不住,但丹州一行,我跟着王福、余海、丁四平等人学了不少,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平心静气,这样才想的完整。
于是我也放慢了步子,跟着赵汝的步调,缓缓踱着。
天上一弯月,人间多少年。
一路回了孟府,赵汝忽然一拍脑袋,“属下想起来了!”
度廖将军赵建南戍边二十年,早已被一纸调令调回京师,便是如今的赵提督。
我对赵提督没多少印象,偶然见了几次,都只觉得五大三粗的样子,满脸凶相,不好相与。所以便一直避着与他见面,实在避不开了,也是躲在众人身后匆匆一礼。
大约这是文官与武将之间天然的壁垒。
“那时属下与度廖将军还有些拐带亲戚,大人也知道,这度廖军都是赵老爷的亲兵,没有关系是进不去的。”赵汝道,“这门亲远,所以属下只能当个火头军了。还是赵老爷回京做了提督,属下等被并到了飞贲军的营里,胜了几场小战,这才升了先锋。”
我对军里的事务不大熟,并不知道赵汝是先锋,反倒是他说的与赵提督的亲戚关系叫我心里一提。
亲戚关系。
这四个字,总能七弯八拐的带出些什么来。
京师里最末等的乞丐,大概通过攀亲戚,也能与承庆殿里的老爷们说道几句。
“有一次老爷喝醉了酒吐了,身周亲卫又不在,属下去打扫,便听见赵老爷说了一句话……”
“好像是‘什么狗屁地宫!那得填多少人进去,老子才不做这劳什子,卫栾小贼……’然后就听不大清了。”
赵汝回想着,“那时属下还在老爷的帐子里看见了一本诗集。诗集上沾了脏东西,属下便跟着擦了擦。发现上头是凤相的字……好像是一句诗。”
凤相的字,名冠京师,无人不晓。
因而赵汝能认得凤相的字,倒也无不妥。
“什么诗?”
在平湖郡里时,我看过凤相一句诗。
“我醉也长歌,对月成三客。水晶宫里一声笛,谁与相和?”
何其孤独,何其寂寥,何其清冷骄傲?
“好像是……”
赵汝亦是个粗人,诗词歌赋于他不过尔尔,况又是经年之前瞥见的一句诗。
见他急的抓耳挠腮,我也不好硬问,只得叫他先回府。
总之一句诗是改变不了什么的,现如今当务之急是平衡各节度使和军营之间的关系,倘若诸营与诸州一心,倒是能把扬州与丹州的反贼挡住。但此行卫栾不过区区一个飞贲将军,却也要自立山头了。
可想,这情形并不容乐观。
“好像是……什么……”
赵汝挠着头,“七月七,春与繁华,千里白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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