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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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个梦，范白怕什么，愉快地口嗨：“这种事情无所谓了，只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臭虫。”</p>

男孩愣了下，不说话了。</p>

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美，又或许是身上的疼痛迟钝地传来，男孩不由自主地开口，说出从来没有吐露过的心声和压在心头的事迹：“我想当上席家的家主，我想获得最高的地位和权力，让妈妈和我再也不会受人欺凌，再也不会被人踩在脚下。”</p>

范白一边上药，一边想，好家伙，不愧是他，连做个梦都有这么完整复杂的背景，还有这么悲情又感人的故事。</p>

被欺凌的男孩：“但是我不能。爷爷虽然表面上喜欢称赞我，但我知道，我只是他用来鞭策其它正统继承人的工具。席家历史上，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没有母家支持，不受父亲宠爱的私生子可以上位。”</p>

范白沉默了下。</p>

就算是梦，他现在也该说点什么。</p>

但临近高考的考生，就算是做梦，脑子里也全是睡前背的作文素材和名人名言，开口便是：“‘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①”</p>

周树人先生，真好用。</p>

听到这话的男孩一愣，心中涌动着什么，却还是冷着脸：“这些话只是说着好听，都是不切实际的梦。”</p>

范·行走的名人名言库·白：“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做梦的人是幸福的。②”</p>

少年老成的男孩又是一顿，肌肉用力间，伤口又隐隐出血：“我这种人……从来就该是阴沟里的老鼠。”</p>

范白累了，把最后一处伤口处理好，扎了一个绷带蝴蝶结，震声：“从来如此，便对吗。”</p>

男孩看着那个系好的蝴蝶结发愣，从来不会有人对他说这种话，充满了期待和激励。</p>

就连他的母亲，也只会劝说这让他认命，看着他的伤口流泪。</p>

片刻，男孩咬牙，眼中闪着炽热的光，那是对未来和权力的渴望：“你说得对，我会争取。等我以后功成名就了，你要财富还是地位，我都会给你。你叫什么名字。”问到最后一句话，男孩语气郑重许多，冰冷的语气柔和下来，眼神莫名有些闪躲和羞涩。</p>

毕竟现在还是个半大的孩子。</p>

范白看他，像是看见了小时候在孤儿院中的自己，努力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你要站得比他们都高，比他们都强，让他们再也不敢肆意地欺辱你，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p>

一看就是个刺头冰块的男孩居然没有反抗地让他摸了头，范白很欣慰，他果然还是这片梦境的主人。</p>

就算一脸血污，也掩盖不住受伤男孩眼底固执渴望的光，他想抓住范白的手，却抓了个空。</p>

范白觉得这个场景已经差不多了，小跑离开，想快点结束这个梦进入深度睡眠。</p>

受伤男孩站在他身后，执着地询问——因为受伤，他追不上范白：“我是席苍，你叫什么。”</p>

范白没把这个名字放心上，头都没回：“我叫红领巾，一个来找周公下棋的有缘人。”</p>

没一会儿，范白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当中。</p>

席苍在原地站了很久，看着手臂上被包扎好的蝴蝶结——如果想获得爷爷更多的愧疚和补偿，他应该把绷带全部拆掉。</p>

席苍最后没动那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蹒跚着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捡起一件锐物，在另一只手臂上划了道相仿的伤口。</p>

这样就可以留下这个蝴蝶结了。</p>

……</p>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还没到，告别了被欺凌的小男孩，范白迟迟还在这个梦境当中的花园转悠。</p>

也许是庄园太大，他转了半天没看见明亮的灯光，走累了，所幸坐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发呆休息——顺便回忆一下背诵的语文素材。</p>

他现在怀疑就是因为睡前背了太多名人名言，现在迟迟不能进入深睡眠。</p>

范白坐在角落，没有主动去接触梦里的人，但架不住有人直接找上他。</p>

周围有窸窣的动静，随后是男人沉稳的脚步和女人清脆的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一道轻巧些的脚步，可能是个孩子。</p>

男人和女人的话语中都充满了训斥和不满的意味。</p>

“小霖，怎么在这么多人面前你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出来前妈妈怎么教你的，让你要笑起来。”</p>

“你现在知道说孩子了，之前让你教的时候怎么不好好教，偏要到外面来露出马脚。要是被媒体拍到或是传出去导致股价变动，你怎么办？”</p>

“你的意思是全怪我了，你怎么不教？”</p>

“这本来就是你的主意。”</p>

人后，男人女人完全没了人前和和美美一家人的模样。</p>

贵妇保养得当的脸皱在一起，满是对名义上丈夫的厌恶和不满，男人不复之前宽容大度的宠妻模样，不停地指责和争吵。</p>

穿得一身正式，像是天使下凡的男童，此时却是一脸麻木，乌黑的瞳仁中满是痛苦和嘲讽。</p>

夫妻俩冷嘲热讽一段时间，终于想起了把孩子带到这偏僻地带的目的，两人俱是满脸的恐吓和不耐。</p>

女人换上了“慈母”的伪装，轻声教导：“小霖，妈妈跟你说了，在人前一定要笑起来，不然妈妈就不喜欢你了。”</p>

男童一脸木然，抬头盯着女人端庄大气的脸，想问她：那你真的喜欢过我吗，喜欢过你的孩子吗？但他只是看着，什么都没有问出来。</p>

男人则是粗暴地恐吓：“如果你不笑我们就再生个弟弟，换个比你听话的孩子，到时候你的玩具，你的零食就全没了。听见了没。”</p>

男童看着高大男人抬起的手，不自觉地瑟缩下，依旧面无表情。</p>

两夫妻又安抚孩子：“爸爸吓你呢，只要你听话，我们会一直爱你。”</p>

“你在这冷静下，等什么时候学会笑了、想通了再进去。”</p>

男童被一个人丢在昏暗的花园里，低头看自己昂贵的皮鞋。</p>

光鲜漂亮的鞋，底下却全是肮脏的泥巴。</p>

他看了一会，转向范白蹲着的草丛，木然道：“你出来吧，没人了。”</p>

范白用鱼鳍拍拍自己的小脑袋，想着，他不愧是梦境的主角，哪里都有戏份。</p>

范白腿麻了，干脆拔了片大叶子垫着，直接坐在地上，又拍拍另一边空着的位置，不羁道：“你要一起坐吗？”</p>

男童看着他“豪放”的作风，摇头，一头微微自来卷的黑发也跟着动了动。真有些像下凡的小天使。</p>

范白看着他一身洁白的小西装，不强求了。</p>

男童盯着范白，范白被盯了会儿，理智气壮地看回去，道：“看我干嘛？”</p>

男童偏移了目光，仍然是那幅面无表情的脸，像是不会动的雕塑：“刚才的事，不能让你说出去。”</p>

范白思忖：“我要是想说出去，你也不能灭口吧。”</p>

男童突然走进一步，纠结思索的神色像是在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p>

范白：“……”</p>

这个梦里的人物，行事作风都挺虎的啊。</p>

作者有话要说：　　①②③都是鲁迅先生的名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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