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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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星望一瞬间尴尬到头顶冒烟。</p>

他牵紧姜忘的手，小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办。</p>

始作俑者下巴一扬，十八保镖整齐后退，漆黑鞋跟踩的水泥地两大响。</p>

部分没见过世面的家长们表情涣散，旁边小孩们脸上止不住的羡慕。</p>

——到底是2006年的五六线小城，很多孩子要考上大学才有机会去省城看看。</p>

这儿的小学生们对‘名流贵族’的了解还局限于电视里大保健风格的土豪装潢，见到彭星望有这种待遇都新鲜地走不动道，伸长脖子看半天不肯跟爹妈回家。</p>

“好厉害……原来彭星望是小少爷吗？”</p>

“天啊，他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接？！”</p>

“哎哎？这是你们班同班同学？？”</p>

彭星望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听到耳朵根发烫，仓促道：“快走吧。”</p>

姜忘跟贴身管家似得严谨行礼：“少爷，请。”</p>

请什么啊！！走回家也就五分钟啊！！！</p>

没等小孩反应，左边的墨镜保镖动作轻柔地双手接过米老鼠书包，右边的接过校服，然后在众人注视下引他坐进超长款豪车里。</p>

姜忘帮他把车门关好，深鞠一躬坐到后面的车里，一行仪仗队就此消失。</p>

孙蓉蓉站在不远处怔怔看完全程，突然扭过头看向身后父母。</p>

“你们根本不爱我，对吗？”</p>

男人女人脸色很难看。</p>

豪门小队绕城半圈，停到新开的西餐厅门边，解散前还特意合影一张，留作双方纪念。</p>

彭星望再跟着姜忘去吃牛排，又表情窘迫又忍不住笑。</p>

“哥，你这样……”他双手捂头，完全想不出词来形容：“我都不知道明天该怎么解释。”</p>

“不用。”姜忘在尝他的那份柠檬味巧克力芭菲，被冰的轻嘶一声：“他们问你，你就笑笑摇头，什么都别承认。”</p>

小孩还没拥有二十年后自己熟练掌握的资深糊弄学，讷讷道：“可是……”</p>

“不会编故事对不对？”</p>

“你不开口，他们就一定会替你编。”</p>

第二天起，红山小学便被神秘传说充分围绕。</p>

明明已经到期末最后几天，小孩儿们的注意力全被一年级的贵族新生吸引。</p>

有人说他其实是英国女王的跨国遗孤，有人说他吃饭用的都是钻石汤匙。</p>

小孩想象力有限，把所见所闻拿回家跟家里人讲，会得到比电视剧还花里胡哨的充分猜想。</p>

于是姜忘的身份从普通商人变成了京城来的神秘二代，小孩来这里搞不好只是为了体验下生活。</p>

——为什么武艺高强还会算命也有了充分解释，非常合理非常豪门。</p>

彭星望亲爹不得不解释许多次，但他说真话没人信，说假话更没人信。</p>

小朋友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大家会同时用看灰姑娘和龙傲天的目光注视他，只能闷头学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p>

一三班小孩莫名扬眉吐气起来，个个出去做广播体操都倍儿精神，像是因此沾了不少面子。</p>

季临秋事后再遇到姜忘，由衷地表示感谢。</p>

“还好你没有用……更激烈的方式来处理问题。”</p>

“毕竟是在学校，闹大了影响不好。”姜忘说这句话时脸不红心不虚：“算是给他增添点有趣的童年回忆。”</p>

他不会和七八岁小女孩较劲，但一定会充分保护他家小孩儿的自尊心。</p>

哪怕手段无厘头一点，效果到位就好。</p>

两人正聊着天，手机响了起来。</p>

“姜哥！！姜哥不好了！！”</p>

季临秋略有些遗憾：“下次聊。”</p>

“嗯，”姜忘快速接了电话往外走：“什么事？说话稳点，教你多少次了。”</p>

手下伙计也是慌了神。</p>

“我们网店这才刚开两天，有个外省学校打电话过来，一张口就要订五千本《高三密卷》！”</p>

“他们再三强调要在七天内把货送到，说要作为三校联合临时加量的暑假作业，再晚点学生们都放假了没法发！”</p>

姜忘加快速度往停车场赶，语气凝重。</p>

“现在库存有多少？”</p>

“我们把三个仓库全找完了，统共就囤了八百本，哪想到这个卖得这么好啊。”伙计发愁道：“咱们现在跑到省城进货也不一定进得够，几家批发市场存货都有固定量啊。”</p>

“定金给了吗？”</p>

“我听着您之前吩咐，按八折内部优惠价算，已经收好钱开票了。”</p>

男人原本开车前往自家书店仓库，临时改了方向往轻工业区走：“出版社电话给我，我临时找他们批。”</p>

“这——这也行吗？”</p>

“别废话，快点。”</p>

出版社电话连打四个才有人慢吞吞接，听见生意来了都迷迷糊糊的，推托说没处理过这种事，等工作日再联系。</p>

姜忘不得不把声音压得凶厉一些。</p>

“你上头知道你是这样办事的吗？”</p>

“听着，这是我手机号，二十四小时开机，现在立刻把电话转给能管事的人。”</p>

“你如果办不好，我直接现在开车来你们出版社楼下谈生意，顺便问问总编辑怎么找了个吃干饭的傻逼。”</p>

对面打官腔好多年还真没被骂过傻逼，懵了半天竟然没有骂回来，匆匆说了声知道了挂电话。</p>

姜忘把车停在相熟的印刷厂旁边，额头抵着方向盘一分钟倒计时。</p>

如果出版社那边再拖他直接跟学校谈换书，这单生意成交额近十万，还关系着和外省学校的长期合作，绝对不能丢。</p>

倒计时二十六秒的时候，电话又打了过来。</p>

这次换了个略苍老的女声。</p>

“我是出版社总编辑，有事说吧。”</p>

姜忘费了二十分钟才谈下来印刷代工的事，然而对方表示整本书文件很大得靠移动硬盘或者U盘给，不可能靠电子邮件传过来。</p>

“再一个，合同也需要时间，光是双方盖公章一来一回也得一个星期了吧？”</p>

“我们出版社的这套密卷，算是H省几个知名高校联合押题，确实含金量非常高。”总编辑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所以在数据交接和合同签订上，我们更要保护好双方的利益。”</p>

姜忘深呼吸一口气，把车开向加油站。</p>

“我去拿公章，现在开车来省城。”</p>

对方愣了下。</p>

“你真打算赶这一趟？”</p>

“就算你快递三天内到得了东南，四天时间去掉今天的来回，五千本连印刷带包装可能吗？”</p>

“我有数。”男人平静道：“电话挂了，三小时以后见。”</p>

他需要四个印刷厂同时开工，以及七小时内带着加密硬盘回来。</p>

日了狗的2006，连个电子公章都没有。</p>

姜忘开车从A城到省城只花了两个小时十分钟，见到总编辑时一口水都没喝，谈分成签合同盖章前后不过十五分钟，拿走硬盘合同掉头回城。</p>

等四个印刷厂全部谈妥，安排好人手连夜开工，已经是凌晨四点。</p>

他开车从郊区回家，脑子疲倦到空白一片，什么多余的都没法想。</p>

七天赚近十万，每个流程的要求都精密到恐怖。</p>

如果做成了呢？</p>

他不去想如果单子砸在手里会怎样。</p>

凌晨四点城市空空荡荡，路灯落影都显得落寞。</p>

姜忘抽着烟都困得不行，等红绿灯的时候看见街对角大排档附近有几个人影。</p>

男人揉了揉眼睛，视力极佳的发现有两个人在努力扛另一个人。</p>

最后那人喝得烂醉，像是站都已经站不起来了。</p>

两个同伴也是搞不动他，又吝啬于叫车送他回去，竟然直接把这人甩到路灯旁公交车站里，放任那人瘫倒在冰冷砖地上。</p>

前头有三个人招手催促他们快走，后头两人便勾肩搭背扬长而去，不一会儿身影消失。</p>

……也是一帮孙子。</p>

姜忘困得倒在车里都能睡，这会儿犹豫几秒才把车开向那个人。</p>

虽然现在正是盛夏，夜里地上凉快，睡一整晚顶多满身蚊子包，但还是怕出事。</p>

他家里有个嗜酒的人，因此格外留心。</p>

夏利在公交车站旁缓缓停好，男人目光为之一顿，胸口堵得发疼。</p>

彭家辉双手抱紧一个黑色公文包，身上满是尘土的睡在灌木丛里，脖颈裤脚都沾着草叶。</p>

他喝得很难受，以至于脸颊都憋得紫红，偏偏身体已经失去自我控制，想要呕出一些酒都难。</p>

姜忘二十多岁以后经历过太多酒局，清楚他在扮演什么角色。</p>

——无论事业单位还是外企都有这样一个人，负责谈生意时在旁边捧场敬酒，以满足各个老板及管事人的微妙控制欲。</p>

能喝不能喝的都会跟他殷勤敬酒，像是只要几瓶红的白的下肚，便是双方诚意得到坦诚。</p>

至于身体健康，肝脾正常？</p>

那与群体利益有个屁的关系。</p>

用完就扔，也真他妈都是畜生。</p>

姜忘下车走过去探彭家辉呼吸，语气不算友好。</p>

“醒醒，看得见我是谁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