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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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轻拂，春光明媚。</p>

萧重琰和顾璟悠哉悠哉地走在小镇的青石板路面，很是惬意。</p>

从河畔长廊离开后，页安便说要自行寻找落河券，与他们就此分开。齐小奇原本拍着胸脯要为美人公子取得落河券，结果走至半路忽然有青鸟飞临，魔族少年看过灵讯后便垂头丧气，焉焉地与他们告别，只说学府再见。</p>

有意无意间，与萧重琰一同行走在小镇内的便只剩下顾璟。</p>

而两人也似乎心照不宣，并不着急去找落河券，只是漫无目的在小镇内闲逛，东看看西瞧瞧，倒也颇有乐趣。</p>

他们此刻正经过那倒数第四张落河券现世的西街水井。</p>

只见井台四周来往镇民不断，水井边打水镇民闲话家常，笑语晏晏，有总角孩童奔跑叫喊，身边猫犬追逐往来，玩闹不休。</p>

整座水井边宛如一处小镇内集会之地，人来人往，鸡犬争道，并不吵闹，相反却显得生机勃勃，其乐融融。</p>

这般言笑无忌，朝气蓬勃模样，是一心修道如萧重琰和顾璟都未曾体验过的市井人间。</p>

两人安静站在道旁，俱是神情和缓，眼含笑意，彼此心下计算不停，反复推演。</p>

片刻后，两人几乎在同时侧首，然后便对上另一人望来目光，一怔过后双双笑开。</p>

萧重琰问道：“走吗？”</p>

顾璟点头：“走吧。”</p>

他们离开西街，从小镇西边开始一路往中心而去。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两人再不如先前那般随意，而是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停留片刻，各自推演，推演完毕也不交流，只是对视一眼，接着再继续走。</p>

无需言语，心意自通。</p>

两人经过镇内的王家药铺，再拐去南部的有来客栈，接着在镇中心广场神像下站了会儿，沿着镇内最大的长命街往北直到一座园林，稍作歇息，最后爬上镇内由北端一直蔓延到东部的小然山。</p>

若有人将他们二人行走路线画出，便可发现这一条由西至南，再由南往北，最终到东的路线，首尾恰好连成一线。而在这条路线中二人停留的数个节点，便是四周落河券分布的中心位置。</p>

萧崇琰与顾璟在镇内的闲逛看似随意，实则大有讲究。</p>

小然山顶，恰好是落河镇内地势最高，视野最好的地方。</p>

萧崇琰站在山顶俯瞰小镇，见小镇以落河为界南北分离，镇内街巷纵横交错，划分出诸多网格状的街坊，形如棋盘，而那些散落各处的落河券，亦分两色，正在其中，便如黑白棋子。</p>

“整个落河镇就是一座棋盘。”顾璟在他身旁开口，语气很是欣赏，“这便是那位景珩仙尊亲手落下的棋局？果然不错。”</p>

“他最擅计算，推衍之术在沧澜大陆少有人可及，有此手笔并不稀奇。”萧崇琰淡声开口，问道，“你可找到自己的落河券所在？一个格子便是又一副棋局，进入其内便如同小天地，外界很难强行插手。”</p>

萧崇琰说这话时，目光自然而然下垂，正对上脚边始终跟随着他们，一路上都安静如鸡的青鸟信使，眼中笑意依旧，眼底却透着浓浓的警告意味。</p>

通过青鸟信使，遥遥注视着这里的另一端，有三人不约而同干咳一声，各自撤去窥探术法，青鸟迟缓混沌的眼神霎时恢复灵动，扑棱着翅膀便飞离萧崇琰身边。</p>

萧崇琰脸色淡淡，隐隐还透着几分嫌弃，心想落河学府如今的师长就是这样？三道神识挤在一只青鸟内，也不嫌挤得慌。</p>

顾璟这时候才取出腰间的那一枚白玉印章，自方寸物内取出长琴，盘腿坐下，将长琴横于腿上，十指翩跹，信手而弹。</p>

小然山顶顿时有轻渺琴音响起，如皎皎明月独坐夜间，浅诉低吟，初时还带着些谨慎轻疑的断断续续，不过数息便顺畅明朗起来，琴音悠扬轻快，再无拘束。</p>

萧崇琰站在一旁，神情淡然，在琴音变化时已经将目光落在山下某处，判断出顾璟落河券所在方位。</p>

正是那王家药铺。</p>

与此同时，北部亦有一道灵力冲天而起，页安也寻到自己落河券所在，进入棋局。</p>

两处落河券，便有两道目光同时落下，萧崇琰一人立于山顶，为顾璟与页安两人同时护道。</p>

不过多时，琴音暂歇，接着转为和缓轻柔曲调，安然平稳，似是得偿所愿后心意越发和顺，平静微喜。</p>

萧崇琰也露出微笑，侧首去看身旁顾璟，正对上少年睁开的眼睛，眼中同样闪动着微光。</p>

顾璟收起长琴，落河券已然落在手心，不远处亦有青鸟张开翅膀，与北方另一只冲天而起的同伴结伴而行，往河畔而去传递灵讯。</p>

见顾璟回身看来，萧崇琰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了。”</p>

然后他再不言语，只是目光微移，望向小然山山腰。</p>

在重重山林掩映下，有一座极为隐蔽的二层竹楼，竹楼边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琼花林，沿着山脊一路向上蔓延，四月未到，却尽数盛放。</p>

漫天遍地，都是纷纷扬扬的琼花。</p>

那是萧崇琰记忆深处最为熟悉的画面。</p>

竹楼、琼花林、师兄弟。</p>

便是一座流云巅。</p>

他甚至不用看，便知道那竹楼西南角的柱子自下而上有十道刻痕，其中最上方那道刻痕位置，恰与他此时身高相仿。</p>

因为小然山的这座竹楼，与曾经落河剑宗流云巅上的那座竹楼一模一样。</p>

而萧崇琰踏入修行的最初百年，便是在那座竹楼内度过。</p>

最后一张落河券，便在小然山。</p>

从登上小然山起，他就已经身在棋局。</p>

竹楼内外空空荡荡，既没有稚童软糯学语，抱着毛笔练那大字，也没有白衣青年大袖飘摇，于琼花林中独自练剑。</p>

竹楼依旧，琼花仍在，却是人去楼空，往昔不再。</p>

仿佛山中悠悠岁月一闪而逝，眨眼间千百年过去，过往一切尽皆湮灭，不留一点余地。</p>

萧崇琰在竹楼前静立片刻，目光久久停顿在那十道刻痕上，随后转身，走入身后的琼花林。</p>

他熟门熟路绕过林间暗流，来到一颗极高极大的琼花树下，蹲下身拍了拍，果不其然发现几处松软的泥土，顿时一笑，伸手拂开泥土，摸到一片冷硬的弧度，接着微微用力，从地下提出一坛酒来。</p>

千年过去，琼华酒滋味更甚当年，看来某人手艺颇有长进，没有白费这许多年时光。</p>

萧崇琰坐在树下，仰头望那竹楼，一小口一小口喝得极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