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第二百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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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驼山庄在西北一地的行事风格, 向来霸道张扬。</p>

白九想要打听郑家藏书之事，并不需要什么明察暗访、旁敲侧击，而是直接派人“请”来了青龙帮的副帮主刘三爷和郑家族长, 直截了当地询问起原委来。</p>

刘三爷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年轻时刀口舔血的日子还历历在目，他比郑家人更能体会白驼山欧阳世家的可怕之处。</p>

所以，白九甫一开口, 刘三爷就在内心喊糟。</p>

他一边暗恨, 不知哪个多嘴多舌的让白驼山之人注意到了郑家之事, 一边忙不迭地交代了事情的始末，不敢有丝毫隐瞒。</p>

一旁的郑家族长见刘三爷如此老实听话，心底不禁一颤。他暗自惊疑这白驼山该是何等厉害的江湖势力, 仅仅一名护卫问话, 就能让刘三这种恶霸土匪俯首帖耳。</p>

有了刘三爷做“表率”，郑家族长更不敢敷衍欺瞒白九。他一五一十地讲明了自家藏书的来历和这些年的风波，又说了郑家族人打算变卖藏书的决定, 然后就一脸忐忑地望着白九，眼中全是想问又不敢问的犹豫。</p>

白九沉思片刻，问道：</p>

“如此说来，自从郑御医去世后, 你们家几代人都没有在藏书和纸堆里翻出有用的药方来？”</p>

郑家族长慌忙摇头, 眼含羞愧：</p>

“不瞒白女侠, 我们郑家人都觉得所谓的‘药方’是杜撰的。常言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也许……老太爷认为，只要我们读透了他的藏书，就能自己研究出药方来, 所以才在临终前交代了那样的遗训……唉，都怪吾等无能愚钝，不能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传承。”</p>

白九微微颔首，斜觑刘三爷：</p>

“刘副帮主，对于郑家之事，你可还有什么补充的？这郑家族长所言是否属实？你，真的想要郑家藏书，嗯？”</p>

刘三爷面露不甘，但到底不敢在白驼山护卫面前无赖耍横，只能苦笑抱拳，言道，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和郑家族长所言十分吻合。</p>

在白九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他不得不主动表示，如果有贵人对郑家藏书感兴趣，他可以派遣青龙帮弟子帮忙抬运整理那些沉重的书籍纸张，尽些地主之谊。</p>

直到刘三爷主动表态，一直冷着面孔的白九才露出一个微笑。</p>

她一扬手，便把一枚葫芦形的小瓷瓶掷到刘三爷的怀中，淡声道：</p>

“这是我白驼山的通筋壮骨丸，主药材取自生长十年的昆仑黑蟒，想来应该对刘副帮主的陈年旧疾有些帮助。”</p>

刘三爷闻言，顿时大喜，他美滋滋地摸了摸冰凉的瓷瓶，对着白九抱拳拜谢。</p>

他暗忖，没想到峰回路转了，有了这现成的白驼山灵药，自己何须在一屋子的旧纸堆里翻找所谓的药方，简直是费时费力还不讨好。</p>

白九用一瓶药丸打发走了刘三后，又和郑家族长谈起了购买藏书一事。因为此事和裴湘有关，她不便直接做主，就让郑家族长回家等着，并要求他在此期间不得把藏书卖与他人。</p>

次日上午，白九向裴湘汇报郑家之事。</p>

裴湘认真听完始末后，心道众人都把重点放在了药方之上，倒是没有人注意到那位姓黄的大人，如此一来，倒也省了不少隐患和麻烦。</p>

“白九，郑家出价几何？”</p>

“裴姑娘何必操心这些俗事，白驼山……”</p>

“白九！”裴湘微微提高了声音，正色道，“这是我想收购的藏书，自然由我自己出钱购买。之前借用白驼山的威名劝退那位刘三爷，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没必要再让你家主子破费。”</p>

“裴姑娘何须见外，您是大公子未过门的妻子，本就该差遣吾等。”白九神色肃然，眉目间有些隐隐的不解。</p>

裴湘知道，此时的自己不该推辞白驼山的帮助，也不该刻意划清恩怨界线。</p>

作为大公子欧阳铮未过门的妻子，她若是把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的，那才是真的见外，真会让人觉得奇怪甚至起疑了。</p>

于是，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白九，不再表现得落落大方，而是微红着脸小声道：</p>

“白九，购买医书和药方，是我的一份心意，如果能机缘巧合帮上欧阳铮，那就更好了。所以，这笔钱不能让欧阳家出……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是裴家小姐，你明白吗？”</p>

这番解释让白九心中疑惑顿消，甚至有些感念裴湘对欧阳铮的重视和关心。只是……这样一大笔钱不是寻常闺阁小姐可以承担的，除非裴湘动用压箱底的嫁妆银子。</p>

——是了，除了嫁妆，哪里还有其它可能？</p>

想到这里，白九目光更软。</p>

裴湘见白九似乎还要继续劝说，便嫣然道：</p>

“再者，这批藏书里不乏御藏孤本，数量多，内容珍贵，想来这价钱必定不菲，但二公子又不在这里，你能做主调用这么一大笔银钱吗？”</p>

白九迟疑了一下。她确实需要飞鸽传书给二公子请示，不过，以她对欧阳家两位公子的了解，他们谁也不会吝啬这笔钱财的。</p>

裴湘解释完了自己花钱的理由，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便直接起身道：</p>

“既然郑家确有一批藏书要交易，那咱们就去看看吧，宜早不宜迟。我可不希望那些医书孤本和行医手札被其他人捷足先登。”</p>

说着话，裴湘就朝着房门口走去，白九无奈，只得跟上。</p>

到了郑家祖宅，裴湘在郑家人的陪同下进入了常年紧锁的藏书室。</p>

她的目光在一排排书架中来回穿梭，掠过一扎又一扎的手稿，最后定在了房间最内侧的两排书架处。</p>

“那边都是御藏孤本？”</p>

“是，老太爷当年带回来的书籍中，和医术无关的都放在最后那两排架子上了。裴小姐，我这里还有一份比较完整的书目，您需要对照一下吗？”</p>

裴湘点了点头，接过了一本很厚很大的册子。</p>

郑家族长叹气道：</p>

“您看，光是把这些书的名字和作者记录成册，再标注好收藏位置，就能订成一本新书了。裴姑娘，不是我们这些后人不想努力，而是我们真的看不完所有的藏书啊。”</p>

裴湘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飞快翻阅着手中的目录册子。</p>

之后，她便按照册子上的记载，开始抽查房间内的书籍是否齐全。</p>

她很有耐心，没有立刻就去查看那十几卷皇家御刻的道藏残卷，而是按照目录上的记载，一个一个小区域地走过去。她会偶尔停下来，随意抽出某本书或者某份记录，认真研读一小会儿，之后再继续查对。</p>

粗粗翻阅过某个角落里几本落着薄灰的医书后，裴湘想，即便这间屋子里的文字纸张和《九阴真经》没有丝毫关系，她这一趟也值了。</p>

买书呀，别说要花费她的一大半嫁妆银子了，就是全部花出去再找欧阳锋借钱，她也愿意。</p>

——再没有什么比这些已经失传的知识更加宝贵的了。</p>

等到裴湘终于走到最后两排书架前的时候，小半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动作随意地取下某一册道经，翻开细读，半晌，裴湘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又抽出了另外一册……</p>

十一册道藏残卷被一一翻阅之后，裴湘继续查看其它书籍。她走走停停，从书架上先后取下了一百多册收藏，有精细校对过的精良书籍，也有字迹潦草的前辈笔记，甚至还有两本描摹草药形貌的画册。</p>

“目前来看，我对这一百多册书的内容最感兴趣，打算先带走详阅。剩下的手札记录和书籍就按照顺序装箱吧，等咱们离开这里时，再一起运走。”</p>

郑家族长一听这话，立刻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这位大小姐看不上这一屋子的医术杂学，看来看去，到最后根本不愿意出钱购买。</p>

一旁的白九又询问了一遍：</p>

“裴姑娘，你真要和郑家做这笔生意？”</p>

裴湘点了点头，她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刘三爷等人，心道，本小姐难得狐假虎威了一把，怎么能半途而废？</p>

于是，裴湘借着白驼山的人脉和威势，顺顺利利地接手了一屋子的珍贵藏书。</p>

傍晚时分，外出探访武林前辈的欧阳锋终于返回了客栈，白九第一时间向他禀告了裴湘购书之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