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第二百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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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医之事过了明路, 从第二天开始，裴湘就在马车上跟着白驼山的护卫白九专心学习辨认药材和一些基础医理。</p>

由于车内空间有限，王妈妈和秋实不得不挪去了后面的马车, 独留裴湘和白九待在一处。</p>

护卫白九是一位容貌普通的瘦高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箭袖劲装，平时话不多，但对每种药材的讲解却非常到位细致。凡是裴湘提出的问题, 无论多么的浅显简单, 她都会耐心回答。</p>

经过几天的相处, 裴湘对白九的医术水平有了一定的了解，又通过这个白九，对白驼山护卫们的能力水平有了更加清晰准确的认知。</p>

她再次确认, 如果没有一身高强武功和强大后台的话, 最好不要得罪白驼山的欧阳世家，否则的话，日子就不会太·安稳了。</p>

裴湘刻意控制了自己的学习进度, 但进步之快依旧让白九感到吃惊。</p>

对于习惯了弱肉强食生存之道的白驼山护卫来说，慕强几乎已经成为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p>

所以，当裴湘展露出某种潜力巨大的天赋后，白九对待裴湘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那种浮于表面的恭谨态度中, 渐渐就多了几分真心实意。</p>

欧阳锋自然也发现了这种变化, 他有些好奇, 但却没有过多探究，甚至很快就把这个发现抛之脑后。</p>

此时，对于痴迷武道的欧阳锋来说，纵然世间有千百般的精彩, 但唯有提升己身力量这件事值得他倾注全部心血，其余诸事诸人，都无需太过占据心神。</p>

这一日，车队又在一处人烟稠密、历史悠久的市镇停留休整。</p>

欧阳锋要去向一位隐居在附近的武林前辈讨教武艺，所以，裴湘等人需要在此地停留三到五日光景。</p>

王妈妈和秋实等人非常高兴，连日来的快速赶路让众人感到万分疲惫与枯燥，大家都想趁机停下来歇一歇。</p>

“二姑娘的气色看着还好，这几日再好好放松放松，多喝些文火慢炖的滋补汤羹，调养一下身体。往后呀，越靠近西北，气候就越干燥寒凉，风沙也大，我真担忧二姑娘不能适应关外的气候水土。”</p>

裴湘一脸自豪地指着手中的医书，眉眼弯弯：</p>

“王妈妈别担心我，我现在懂得可多了，身为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这么会让自己生病呢？”</p>

秋实抿嘴一乐，心道自家姑娘跟着那个白九总共就学了几天，说不定连常用药材都辨认不全呢，这会儿就敢自称大夫了，也不知什么样的病人敢让姑娘看病。</p>

王妈妈也笑着摇了摇头，越发觉得裴湘嚷嚷着学医术是小孩子心性。</p>

“二姑娘，你真要把这些药材放在卧室里吗？这药味儿可有些浓，再说了，哪有健健康康的好人把草药堆在床前的？”</p>

裴湘心说，不把药材放在卧室里，自己怎么偷偷制药呀？折腾了这一出，又是教又是学的，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让自己有机会接触到更多药材吗？</p>

王妈妈犹在念叨：“咱们搬行李的时候，这客栈的伙计一直在打量这些药材，看得目不转睛的。那小哥儿肯定觉得很奇怪，哪有千金小姐的睡卧里不放插花、不燃香，却尽数堆满药材的？”</p>

她一边指挥着仆人把一包包的药材分门别类地摆放好，一边想着今晚一定要好好劝劝自家小姐。</p>

——与其天天胡闹浪费药材，还不如多花些时间给新姑爷绣个荷包、做身衣服。</p>

然而，没等到晚上，王妈妈就忽然病倒了，紧跟着，秋实也生病了。</p>

会医术的白九和特意请来的本地老大夫都说，连日疲惫再加上水土不服是主要病因。若是想让病人恢复健康，唯有静养，不宜再继续奔波劳累。</p>

裴湘握着王妈妈的手，假装认真聆听大夫的诊断，其实是在给病人检查身体。在确认了王妈妈所中之毒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之后，她又把王妈妈的胳膊塞回被子中，温声细语地叮嘱她好好养病。</p>

不提裴湘之后如何安慰开解王妈妈和秋实，只说第二日中午。</p>

裴湘跟着白九上完课后，出门时碰到了端药过来的客栈伙计，裴湘随口叮嘱了几句煎药时该注意的小细节，又给了伙计一些银钱。</p>

心思灵活的伙计得了丰厚赏钱，立刻变得十分健谈。</p>

他送完药之后，就和裴湘聊起了本地发生过的各种奇谈趣事。他简单说了两三件怪谈后，便话音一转，把话题引到了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一则消息上。</p>

“郑家祖上是出过御医的，据说郑老太爷返乡的时候，可有气派了。嘿呀，那拉货的马车足足有十辆，每一辆车的车辙都压得实实的。大家都说郑老爷子发达了，得了京中贵人的赏识，嘿嘿，小姐您猜猜，那郑老御医带回多少金银财宝返乡？”</p>

裴湘坐在雅间的八仙椅上，轻轻挑眉道：</p>

“如果真是十车金银财宝，想必那郑老爷子也不能平安返乡了。况且，你这么故意卖关子，就说明这其中肯定有蹊跷。所以我猜测，那车里装的东西，必然不是金元宝银元宝。”</p>

“小姐高见，”伙计逗趣儿作揖，讨好笑道，“真让您说准了，那十车沉甸甸的行李，可和金银财宝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唉，也不对，以小的愚见，那也是宝贝呀，是真正传家的宝贝。可惜，后人无能，如今那郑家子孙就要把祖宗们攒了一辈子的宝贝卖掉喽。”</p>

听到这里，裴湘心中已经有了隐约答案，倒是一旁的碧云不耐烦地催促道：</p>

“哎，你这啰嗦小哥儿，说话颠三倒四的，你倒是说说，那十车行李都是什么呀？”</p>

客栈伙计见丫鬟碧云满面急切，也不继续卖关子，他眼中划过一抹欣羡，摇头晃脑地说道：</p>

“郑老爷子的十车行李可不简单。小人听长者们说过，那车里面全是写满了字的纸张书籍和珍贵药材，满满当当的。书籍里面，大部分都是医书，好多都是宫廷里面珍藏的孤本的手抄本，对了，那些累成一摞摞的纸张也不是废纸，而是郑老太爷师门几代人的行医心得和笔记。”</p>

碧云惊讶地“啊”了一声，情不自禁地说道：</p>

“这确实是真正传家的宝贝，小哥儿，你刚刚说郑家子孙要把这些书籍笔记卖掉？是真的吗？怎么忽然要卖掉呀，多可惜呀？”</p>

伙计连连点头，发出唏嘘遗憾的叹息，同时偷偷抬眼打量裴湘的神情。</p>

他暗忖，这位富贵人家的小姐入住客栈时，身边伺候的仆人往她的房间里搬了许多药材。那病倒的老妈妈也念叨过，说什么小姐手不离医书的，可见这位千金小姐对医术一道感兴趣。所以，他今天才会特意多说一些郑家之事。</p>

裴湘确实感兴趣，她对伙计点了点头，请他再详细说说郑家之事。</p>

“郑老爷子过世后，郑家就渐渐败落了，到了这一代，郑家的儿孙们都不愿意学医，也没有那个天赋。他们有要经商的，有要科举做官的，都各有志向。可惜，经商的没有本钱，科举做官的也交不起束脩，他们琢磨来琢磨去，就决定把那一屋子不能吃不能喝的藏书和笔记买了换钱。若是有人愿意给出合适的价格，他们十分愿意出售。”</p>

“全都卖掉？”</p>

“是的，如果姑娘对郑家的藏书感兴趣，小的可以帮您联络。”</p>

裴湘微笑不语。</p>

碧云则快言快语道：</p>

“这郑家儿孙……是败家子吗？诶，不对呀，小哥儿，你一直和我们小姐说这郑家之事，是指望我们小姐出钱购买郑家的东西吗？这可奇怪了，既然郑家的东西那么珍贵，人人都能看出其价值，怎么还轮得到我们这些途经此地的外乡人？小哥儿，你这是看我们小姐心地善良又爱惜书籍，就想设圈套忽悠人吧？”</p>

客栈伙计连连摆手，惶恐道：</p>

“小的不敢撒谎，小姐身边跟着那么多武艺高强的护卫，就是给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小的也不敢算计贵人。”</p>

裴湘道：“但碧云的疑惑不无道理，我也有些奇怪。一是郑家子孙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忽然变卖祖产，这事儿有些经不起推敲。二是，即便他们真的要把当初的十车书籍纸张换钱花，想必也不会缺少买家，实在轮不到我们这些偶然路过的外地人。”</p>

“姑娘明鉴，”客栈伙计慌慌张张行了一个大礼，“这里面确实有些隐情，不过，小的绝对没有害姑娘的意思。”</p>

“你果然在欺骗我家小姐！哼，都有什么隐情，你快说。”碧云掐腰喝道。</p>

伙计愁眉苦脸地解释道：</p>

“小的之所以愿意给郑家做说客，也是因为昔年受过郑家人的大恩惠，不忍看着恩人的儿孙继续落魄度日。姑娘，不瞒您说，城里有人看上了郑家的那些书籍笔记，但却不愿意出钱购买，只想让郑家人双手奉上。</p>

“郑家人原本是没有卖书的打算的。可是，经过那人的各种逼迫，郑家人都认为，他们再也守不住祖产了，因而才有了卖书的念头。他们想，与其让人白白抢夺，还不如换一笔财富。</p>

“可惜，那人做事一向蛮横霸道，哪能允许郑家把书顺利卖出去？唉，本地富户都不敢得罪对方，即便对郑家的藏书十分向往，也不敢在这当口儿出钱购买，生怕成为第二个郑家。”</p>

裴湘神色淡淡地问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