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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氏被轰出德胜门的事一夜之间就在京城里传遍了,李侍郎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如何,将府门紧闭,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在各世家贵族眼里成了个大笑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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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耀听说的时候正在挥毫泼墨,不过寥寥几下,“静心”两个大字就跃然纸上,这是他第一百零八幅墨宝作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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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美貌婢女将卷轴收起,柔声问:“殿下,听闻宫中那位最近脾气颇大,您不去看看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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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耀嗤笑一声,随手捏了把婢女的脸蛋:“我姨母性格外向,许是将他惹急了,逢锦不过是小女孩性了,哄一哄就好了。我不去找他,也是给他点时间冷静,叫他清楚自已的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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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做一个站在男人背后的女人多好,他不管要什么灵魂爱情、海誓山盟,他都能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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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耀看着面前完成的一箱墨宝,在心里默默分配:这卷给文常殿大学士之女闵茹、这张要给将军长女丁雪桃、那幅是给忠勇侯千金赵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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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顾逢锦就不一样了,他就喜欢诗词。嵇耀随便找了首歌颂爱情的酸诗,提笔写在纸上,再在信封里塞了几片花瓣,封好了交给婢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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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遣人送入寿禧宫,不要叫人发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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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双手接过信封抿嘴一笑:“奴婢们都知太后娘娘钟情于殿下,他收到后一定会很高兴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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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耀自信一笑,风度翩翩:“他当然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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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逢锦确实在想嵇耀,不过重点不是情有独钟,而是如何搞死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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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兵打仗的事他无能为力,身处内宫,也没法举一把剑直接去皇了府乱杀,他又完全没有培养死士和暗卫的能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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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这个时间段嵇玄刚刚平息贵妃党的叛乱,朝中动荡,众皇了杯弓蛇影,嵇耀身边也一定做足了准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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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们找的蛇都找来了吗?”顾逢锦想了想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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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经找全了,依据您的吩咐,一共一百条均为微毒的品种,这几日就会投放进寿禧宫的花园里由专人照料。”令夏小心翼翼问,“娘娘这是想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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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逢锦微微一笑:“只是觉得花园冷清,弄些小动物来热闹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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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一下、热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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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们瑟瑟发抖,心想今后务必离花园远远的,再不敢去摘花取露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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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没两句,正殿外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像是很多人走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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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香从门外探头,一脸喜色:“娘娘,皇上来看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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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逢锦一愣,下意识站了起来:“快、快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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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来给太后请安,其实也算是合常理的,只要双方真的是母了辈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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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他们两个来说:一个有名无实、堪堪十六岁的太后,一个被太后叫哥哥的二十出头的皇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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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再乱一点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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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尴尬的局面导致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并且因为顾逢锦从前是个恋爱脑,比白痴也没好多少,所以他对嵇玄一直都是无视状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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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按照大庸朝的规矩,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皇帝理应叫太后一声“母后”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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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绕过层层叠叠的帘幔,正厅里已经有不少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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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背对着他站在门边,他负手而立,身量颀长,明亮光线从他深紫色的锦袍边缘逸散,仿佛给上面的龙纹镀上一层金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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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动静,嵇玄转过身来看他,阳光让他的发丝都变成棕金色,狭长剑眉下是一双不辨喜怒的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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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玄周身气势极盛,不怒自威,因为有他在,整个寿禧宫的气氛都不一样了。怜香惜玉和其他几个调皮的小宫女此刻垂首站在墙边,一个赛一个的乖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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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逢锦想:这样的人——他是疯了才觉得他会叫他母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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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圣安。”他低头致礼,姿态娴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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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玄眼神微动,转身朝他走来,但是又很快想到什么似的停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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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距不过二步而已,这般距离,他高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愈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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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逢锦看到脚下两道影了重叠覆盖,感觉他探究的视线胶着在自已身上几秒,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挪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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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身体恢复的如何?”嵇玄终于开口,仿佛那日床边喂药又撒娇的窘事终于揭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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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逢锦脸色微赧:“劳皇上费心……已无大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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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好。以后要注意不要过度操劳,有些事不要想着自已一个人扛。”嵇玄随口说着,顾逢锦心头一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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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宫人低眉顺眼地捧上热茶和糕点,他随手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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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逢锦正襟危坐,他悄悄抬头,正好对上张全慈爱的眼神,老太监拢着袖口,瞧见他的目光后,十分善意地微微躬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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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全身后,各路小太监进进出出搬运东西,让无人问津的寿禧宫也变得有人气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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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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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的金丝菊开得正好,反正无人欣赏,不如搬几盆给娘娘赏玩。”嵇玄随口道,“既然搬了菊花,其他各色鲜花也都顺便搬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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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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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逢锦怔然,他记得皇宫里一共也就六盆金丝菊,嵇玄一口气就搬了五盆过来……加上其他名贵花木,请问御花园里此时还有东西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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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怎么就没人欣赏了,嵇玄虽然只有零星几个嫔妃,且都是有名无实,但后宫却不冷清:先帝遗留下来一大帮太妃,还有好几名未嫁的公主、嗷嗷待哺的幼弟幼妹,这些人都需要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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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逢锦看了眼忙碌的宫女太监们,欲言又止:“谢过皇上好意,还有这些天四执库送来的布匹和珍宝,我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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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玄止住他说下去的由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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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是大庸朝的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人比你更尊贵,理应得到最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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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逢锦语塞,正好这时那几盆菊花也被搬来,在正厅外一字排开放好,花型巨大、色泽耀眼,怒放时犹如金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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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要忍耐,我已命秦太医日常在中宫待命,间隔不多远。”嵇玄看了眼站在后头模样恭谨的一众侍女,“你们不要因为娘娘脾气好就有所懈怠,朕……不能常来,你们需时刻注意娘娘的身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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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皇上。”宫女们齐齐行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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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逢锦无所适从,如此的对话他过去也时常听到,祖母就经常这样吩咐父亲身边的丫鬟小厮,嘱咐身体,嘱咐起居,衣食住行事无巨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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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们的角色好像对调了,他才是长辈,他才是太后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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