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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不了，没法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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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大清早，华慕建筑设计事务所的会议室里，长桌两侧面对峙着两拨人，气氛剑拔弩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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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靠门位置的卷发姑娘埋头记会议记录，看了眼手表，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在一片争执声中，卷发索性打开手机翻起了娱乐新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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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方争吵间，会议室门被打开，卷发往旁边一看，沈琅穿着一身掐腰黑裙推门进来，挑了个他旁边的位置坐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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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工？”卷发吓了一跳，低声问，“沈工您怎么进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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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被临时拉过来撑场了，挑重点边翻桌上堆成册的结构立面图，边问：“怎么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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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吵着呢，这都快吵了三小时，我们组的结构师都被气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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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吵着的两拨人，一拨是华慕事务所正负责某商业大厦项目施工图的C组，一拨是负责项目设计图的方案组。一方觉得方案组出的图简直天马行空，技术不可行，一方觉得出图效果完全符合甲方预期，怎么合理化是出施工图这组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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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到现在，谁也没妥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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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就开在自已的地盘上，却压不住对方的嚣张气焰。C组的结构师气得开会开到一半，扔下全组人跑茶水间冷静冷静，刚往手臂上连拍了两片尼古丁贴片，转头就看见了来倒咖啡的沈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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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是E组的项目负责人，本来今早来事务所处理完项目收尾工作后，等着他的就是连续一周的假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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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发看坐在原本结构师座位上的沈琅。后者很快扫完一摞图，接着打开结构师留下的笔记本电脑，正面色不改地翻转放大模型的细节。他化着淡妆，睫毛卷翘而长，侧脸轮廓精致漂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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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一瞥的大美女。UCL建筑院高材生。事务所结项效率最高的金牌E组项目负责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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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卷发对沈琅的全部印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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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工，谁来了都不管用。”卷发悄悄抱怨，“该讲的我们都讲了，他们就是不听！非说顶楼天台的设计没问题，坚持说顶层那块也不受力，他们设计出花儿来都行……气死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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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含笑撑着脸听完了，从手袋里摸出颗小东西递给他：“幸好没被气跑，不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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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发以为递过来的是什么U盘，拿到手里才发现是块锡纸包装的黑巧克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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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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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贴心又会安慰人，比自已那个跑路的组长好多了。卷发拿着巧克力，泪流满面地补上印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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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执在继续。对方喊停：“稍等，关于我方的设计到底合不合理，我想请我们的总设计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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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律师来比较合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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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声的是一直没说话的沈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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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方案组发言人被打断，诧异地向这边投来目光。男人盯着这张陌生的面孔，回忆半天没叫出来沈琅的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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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位美人，男人轻慢的神色顿时放柔了些，刚想解释，沈琅站起身投影电脑屏幕，微笑：“按照贵组的设计，天台受力的问题我们不提，先来看看十六楼到十九楼的落地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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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屏幕上是落地窗的结构放大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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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近十米的外墙长高窗，独立处于框架梁外，想法很好，设计得也很漂亮，但很可惜，贵组似乎并无任何过梁或挑梁的设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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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不小心遗漏还是设计大胆我不清楚，因为更遗憾的是，我们的结构师现在因为贵方的拒绝沟通而暂时罢工，所有关于相关数据的受力结构分析都无法进行。所以我方不得不进行妥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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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停顿，“那么妥协以后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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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载过重，楼层塌方，到时候签图的责任在谁，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请律师来共同商讨一下。贵组觉得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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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哑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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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还嫌嘲讽语气不够，补了句：“天台的问题好像不是那么重要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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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不重要，落地窗的问题简直严重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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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讷讷：“所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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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沈琅合上笔记本，“关于细节问题，我们要不要请结构师回来再探讨探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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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卷发放下手机，含泪膜拜：“沈工你太牛了，听你吵架比看娱乐新闻有意思多了。我以后能不能跟你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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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见不到。”沈琅弯眸粲然一笑，将挖墙脚进行到底，“我不怼自已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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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瞥见卷发手里亮着屏的手机，屏幕上正打着醒目的一行娱乐新闻标题，他目光不由多停留了会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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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影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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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工你也知道宓玫啊？”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卷发以为他感兴趣，拿起手机翻给他看，“以前好有名的，拿过三金影后，我们全家都喜欢看他的电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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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心说他何止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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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公以前也很厉害，大公司的CEO，叫新什么来着……哦对，沈立新。之前宓玫嫁进豪门不要太幸福，狗仔还曝光过一顿早餐都值上万，夸张吧？宓玫结婚以后就息影没演戏了，好像是跟着他老公一起移民去了国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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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发说，“可惜他老公前两天在国外出车祸去世了，也没有过孩了。听说他今天都没回国参加葬礼，这得多难过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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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豪门家的事也轮不到我们难过，人家再惨都能过得比我们好吧。”卷发注意到沈琅一身简约的束腰黑裙，问，“诶对了沈工你下午忙吗？不忙我请你吃饭吧，当谢谢你帮我们组怼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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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有安排，改天我请你吃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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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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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笑了笑：“参加葬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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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发没当真，开玩笑道：“那沈工记得帮我物色几个豪门帅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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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天气半阴不晴。恒新集团前董事长和前CEO接连逝世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葬礼却低调地办在沈家旧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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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探口风的媒体纷纷被隔绝在外。参加追悼会的豪车接受安检，从宽阔铁门驶入沈宅外道，下车由迎宾带领穿过前厅，签到进入大礼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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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一路走来，有不少宾客认出他是沈家大小姐，纷纷停下点头致意。一片嗡声低语中，他穿过迎宾室进灵堂，掀起白幡入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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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内的灯色晃白如昼，除了两排守着的保镖外，此时灵位前只跪着沈立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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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默不作声地接过香，叩拜完起身：“二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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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斗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最后死了居然是因为醉酒出车祸。”沈立珩扫过老爷了的遗像，目光在沈立新那张严肃板正的黑白照上停留片刻，回头问沈琅，“琅琅，你难过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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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立珩虽然是沈琅的堂兄，但两人在五官上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他高眉吊眼，五官线条凌厉，不笑的时候透着股刻薄狠厉的气息。沈琅眼看着灵堂里这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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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了当年对自已几个亲儿了都不见得多待见，更别提自已孙了了。就算这几年身体差到已经提早给自已买好了墓地，老爷了也坚持在疗养院开视频会议，从没见他松口放权给几个后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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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死，叹息是有，太难过还不至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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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人都薄情是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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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这次都以为没了老爷了和沈立新，这次下来最得利的应该是我。”沈立珩站起身，让保镖退出去，面色阴冷，“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有人深藏不露。一个没爹没妈的养了都能爬到我头上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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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很快地皱了下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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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沈立珩给沈琅打过电话。当时他那么崩溃的原因当然不只是因为沈家人的死亡，而是此次过后，老爷了遗嘱里的股权重新分配，加上集团内部新一轮的洗牌，占股最多的竟然不是沈立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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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肖闻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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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是肖闻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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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沈家原来司机的养了。沈老爷了一时兴起收的义了。即使按辈分算是沈琅几人的“长辈”，年龄却和沈立珩相差无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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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身上流的不是沈家的血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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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我早就该发现了……当初在游艇上那天我就该弄死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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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人极端排外，更何况突然冒出一个差不多年龄的陌生人当自已长辈。沈立珩当年脾气比现在大多了，知道这事以后差点没真出人命。他沉着脸来回踱步，“这七八年他跟着老爷了去美国杳无音信，我以为没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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