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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门扉打开,朱文正面色不善地走出来,随手戴上帽子,见到院子里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手中长剑指地。
朱文正一个趔趄。
“大人当心。”周戌五打着个灯过来为他照路。
朱文正收敛心神,黑着脸吩咐带他去看看那色目人,来都来了,自要看一眼。
“怎么样?”高荣珪和韦斌进来,见到地上的碎瓷片,韦斌嘴角勾起弧度,挑衅地看了看高荣珪。
沈书眼圈通红,双手按在膝上,身形显得委顿。
“我去同他说。”高荣珪正要出去,被沈书一把拽住袍袖,只听沈书低声说,“没事了,虚惊一场,朱文正相中众位哥哥的本事,还要你们给他卖命,借光,不会现在赶我们走。”
高荣珪一脸暴躁,道:“那你怎么回事?这个表情,他朝你们俩发火了?”
“我哥在,他敢发什么火啊,他还怕我哥给他一刀呢。”沈书疲倦已极,揉着眼起身,深深吸了口气,“我去歇着了。”他也没叫纪逐鸢,也不去洗澡,径自回房去了。
“你们兄弟怎么回事,吵架了?”高荣珪莫名其妙道,“小书从来都是高高兴兴的傻乐。你就不能让着点你弟?”
纪逐鸢的目光追逐着沈书离开的方向,房门敞着,院子里一片湿滑,石板地的水泽闪动微光。
“我去睡了。”纪逐鸢什么也没说地起身往角房去,似是要洗澡。
蜷在被子里,沈书压根没睡着,一闭上眼睛心中就浮现出乞儿的脸,总是那一个画面反复出现,问沈书能不能拉着他的手。
大半夜时,房外雨雪交加,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屋檐与窗户凝结起霜花。
“沈书,你睡了吗?”纪逐鸢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半晌,门缝中透出沈书疲倦的脸,纪逐鸢抱着一床被子过来,和沈书一起钻到榻上,把带来的被子平展开,叠盖在榻上原有的那一床厚被子上面。
“过来些。”纪逐鸢抬头,气喘道,他伸过一条手臂去,同平日里一样,把沈书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前。
沈书乖觉地靠着纪逐鸢,却无法像平时那样,只要沾
到纪逐鸢身上就能睡着,他甚至已没在想那孩子。
“快睡。”纪逐鸢用脚把沈书一只脚勾到自己腿上,让沈书冰冷的手脚贴着自己取暖。
“哥。”沈书道。
“嗯?”纪逐鸢闭着眼,嗓音却了无睡意。
“你……你见到阿九的死状了吗?”
“没有,我到时土已填平,后来没多久你们就来了。不过,”纪逐鸢睁眼,鼻端轻碰了一下沈书的额头以示安抚,“那个高丽人死得更惨,我已替阿九报了仇,别想了。”
“要是我们听从朱家那个下人所说,拿钱去换回东西,阿九也许不用死。”把话说出口,沈书才真正明白过来到底他心里在想什么。
纪逐鸢侧身,把沈书看着,道:“然后呢?”
沈书哑然。
“然后那高丽人同范大老爷,还会在滁阳地盘上继续作威作福,阿九虽不用死,却会有更多如阿九一样的半大孩子被抓在他们手里,遭受折磨。”纪逐鸢道,“一啄一饮,皆由前定。这世上有因果,到了阴间,也有判官,阿九下辈子一定能投个好胎。”
沈书信因果却不信轮回,信天地有道,却难信善恶有报。
“嗯。”
“快睡吧。”纪逐鸢这话说了快半个时辰后,沈书还在他怀里翻来翻去,无奈之下,纪逐鸢只得起身去把灯点上,回头看沈书,“怎么了?”
沈书一身雪白单衣也坐起身来,盘腿坐在榻上,瘪嘴道:“睡不着。”
“那起来。”纪逐鸢让沈书挪到榻边,他去拿外袍过来给沈书穿上,他略带卷曲的乌发凌乱地散在身上,沈书摸他哥的脸,抓着纪逐鸢的头发无聊地玩了一会。
沈书做梦也没想到,纪逐鸢把他弄起来,穿戴整齐,竟是叫他去廊下练拳。是沈书熟悉的拳法,你来我往数个回合后,沈书不由自主专心起来,不然总要被纪逐鸢揍到要害。纪逐鸢当然不会真的用力,但总被击中胸口,激发出了沈书的好胜心。
一拳迫近纪逐鸢的面门,他抬手格挡,沈书出腿攻其下盘,纪逐鸢屈膝拉开弓步,矮下身去,一掌竖切下斩。
紧接着沈书狡黠一笑。
纪逐鸢一个晃神,胸口便挨了轻轻的一拳。
“我赢了!”沈书松了口气,再不赢他快断气了。沈书累出一身大汗,半夜不好惊动人烧水,学着纪逐鸢的样子用冷水擦身。
纪逐鸢已脱光再次钻进被子里,他眯着眼,侧卧在榻上,不远处沈书在放水盆的木架旁,单衣宽在腰间缠着,沈书先把手臂和肩膀、脖子擦了擦,他擦正面身时,不太宽阔的背部上,由于身量没有完全长开,且沈书太瘦了,少年蝴蝶双翅般的两片肩胛完整地展露在纪逐鸢的视线里。
“哥,你睡了吗?”
纪逐鸢险些被吓得跳起来。
没听人答言,沈书疑惑地回头,看见纪逐鸢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累得很睡着了。于是沈书只好把湿布抖开,甩过肩头,从腰侧拽住湿布另一头,两只手把布条绷紧,这才能把背擦干净。
纪逐鸢看着沈书别扭的动作,不自在地想:怎么沈书的腰这么瘦,细柳条,不对,那叫什么?杨柳腰?那个词怎么说?不盈一握?可那是形容女人的!
不得不承认纪逐鸢的办法很好,往后夜里睡不好就起来打拳。沈书边这么想着,边钻进被窝,把纪逐鸢抱着,不费吹灰之力就呼呼大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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