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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赶路,搞不好要在荒郊野外睡觉,随便找个山洞树林什么的蔽体,不多吃点怎么有力气。
沈书也发现,高荣珪这人就是嘴欠点,尤其喜欢逗他们两兄弟。但花力气的活他总是抢在前面,从不端千夫长的架子。
原本沈书寻思着,无论怎样高荣珪是掌管过兵马的人,一时半会也许不能真就屈居穆华林之下。
事实却是,高荣珪收了穆华林的钱,好像真就拿人手软地服气了。他识时务的速度叫人惊叹,沈书几乎一路都在观察他。
每当高荣珪发现沈书在看他,便要整肃仪容,一手扶着后脑勺毛躁的头发,朝沈书吹口哨。
他一吹口哨纪逐鸢就心里毛躁,每个时辰里高荣珪总要把纪逐鸢惹毛两三回,逼着纪逐鸢跟他比划。真动起手来,纪逐鸢不是高荣珪的对手,韦斌爱看热闹,总在一旁起哄。这么比划了几次,纪逐鸢冷静下来,观察高荣珪的一招一式。
连高荣珪都有些意外,纪逐鸢模仿能力和记忆很强,你来我往的划掌数次,纪逐鸢竟能反其道而行之,改换高荣珪出掌的顺序,几度直切他的胸膛。
休息时高荣珪朝韦斌挑衅地扬眉:老子是不是眼光不错?
韦斌看纪逐鸢的眼神愈发阴沉,但他本就脸黑,谁也没有察觉他的敌意。
入夜前最后一次歇脚,是在一片茂密的山林里,隐约能听见水声,他们是沿河而行。
穆华林打算碰上撑船的就先过河,从半山腰里把头探出些许,便能看见群山夹抱着这条宽足有十丈余的大河,河水碧蓝,两岸裸露出前滩,足见若不是枯水期,这条河会更加广阔壮丽。
两岸山林里鸟叫不绝,不时有难以分辨的动物叫声传出,有穆华林同路,沈书不感到害怕。
坐下来歇脚时,他把草鞋脱下来,脚底和指头上的水泡已经以为踩破而黏软成一片。穆华林掏药给他,沈书忙道:“不用这个。”
“先用。”穆华林不心疼药材。
沈书再次拒绝,举目四眺,天色已十分昏暗,突然他眼睛一亮,一丛新绿俏生生地舒展在石壁上。
“哥。”
“停,等一下再
揍你。”汗水把纪逐鸢的头发全打湿,他随手抹了一把脸,走过来,一看到沈书的脚就无语了。
“这怎么能走?就知道没法带着你走远路。”纪逐鸢抱怨两句,蹲在沈书跟前,用手握住他的脚,正在看时,听见沈书说,“你把那个,就上面那个细细卷卷的,像龙爪手的,颜色碧绿鲜艳,叶子小小碎碎沿茎干伸开那个,一蓬一蓬的看见没?”
“嗯,要那个?”纪逐鸢用布缠在手脚上,一提一纵,踩着岩层浅浅的石片,壁虎一般贴在石壁上向上挪动。靠近时,纪逐鸢放缓了动作,格外小心起来,手握住那一蓬近乎满掌的草药连土带根拔出。
“拿到了!”
纪逐鸢听到沈书的叫声,脚底一滑,还好他反应迅速,右脚飞快踏上东侧另外一块突出的石头。
“哥你小心点,慢慢下来不着急。”
“这是什么?”高荣珪蹲在旁边如同一头嗅觉灵敏的大狗,抢过来小指那么点儿草药,只觉得这玩意儿长得像是舒展的羽毛,叶条如同缩小的松柏,却又不如柏叶细小如砂砾,更不似松针纤长。
“还魂草。”沈书让纪逐鸢收起来,他龇牙咧嘴地把草鞋重新穿上,顿时疼得一脑门都是汗。
纪逐鸢问穆华林要了个布袋,装好草药,沈书说等找到地方落脚,这得炙过再用。
高荣珪带着两个手下,听从穆华林的命令,去探了个哨,在山腰里找到一处猎户进山时过夜用的小屋。
一行人就在这里歇脚,屋里还有舔缸底的一点米。纪逐鸢看了一眼,便把盖子放回原处,检视小屋里还有干柴,可以烧锅。
“烧什么,没水。”高荣珪屋前屋后都看过了,给猎人歇脚的小屋,没有围成院落,周围也没有水缸,要用水得上山或者下山去取水。
外面天已经黑透,穆华林决定还是不要分开,所有人随便吃了点饼。
纪逐鸢在灶台后面积满烟垢的一个木柜里找到些许作料,醋、盐、糖一类,都刮得见了底。他小心翼翼取出一碟油,闻了一下,是菜油。就照沈书路上说的,就着灶台生火,不敢把火烧得太旺,以免直接就糊了。
炒制了一会,整座小屋里温度升高,驱赶走夜晚的寒冷。
王巍清靠在门边,取出短笛,以拇指擦拭了一下,放在唇边。
悠扬的笛声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沈书不会这个,他手指轻轻弹动,王巍清吹的曲子他没有听过,但十分好听,柔软、低回,仿佛含着无尽思念。
高荣珪与韦斌自觉各自从包袱里拿出薄毯铺在地上,人躺上去,就地一滚,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都不要睡得太沉。”穆华林的声音响起。
已经闭上眼睛的高荣珪突然睁开眼。穆华林说话绝不会无的放矢。高荣珪警惕地屏息听了半刻,慵懒地闭上眼睛,勾起嘴角:“能有什么事,不是有老爷在?”
“留一个人醒着,一个时辰换一次。”穆华林分配了一下,王巍清自告奋勇,于是按照王巍清、高荣珪、韦斌、纪逐鸢,穆华林自己的顺序一人一个时辰地守。
“那我呢?”沈书道,“我身手不行,但我可以叫醒你们。”
穆华林看了一眼他的脚,说:“以后吧。”
沈书就不再坚持,他们六个人一起行动,总要有一个能一锤定音的人,才能凝聚起来。穆华林出钱,年纪比他们都长,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上完药之后,纪逐鸢把柔软的干草从灶台旁抱过来,于地上厚厚铺了一层,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上面。
“快睡。”纪逐鸢先躺下,然后让沈书躺在自己臂弯里,扯过薄毯,那毯子聊胜于无,纪逐鸢一条腿压着沈书的腿,用火炉一样的身体给沈书取暖。
沈书太累了,几乎一粘到纪逐鸢的胸膛便睡着了。纪逐鸢发现倚在门边的王巍清在看他,他也看了王巍清一眼,王巍清立刻移开视线,在袖子上擦了擦短笛,放回腰间带中裹着。
星月满天,幽暗丛林里的兽吼若隐若现,听起来十分远,下一声却又似乎近在耳边。
夜晚使得万物沉静安睡,也为见不得光的人和兽提供最好的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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