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伊利西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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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梦见一条金蛇钻进长颈水罐，外露的尾部拍打着摇曳。罐了里的泉水溢出来，后来又满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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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人的记忆碎片不同，是个仿佛不会结束的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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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是梦，但有时候又会忘记，因为一切异常真实。他原本没有资格品尝的仙馔密酒滚落喉舌，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只闻得到奥林波斯的遥远馨香。那是赐予永生的金色酒浆独有的香味，也是神明散逸的气息，熨着他笼罩他，被他一并吞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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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意钻进皮肤下面，绵长而剧烈地燃烧，他以为自已融化了，转而好像又变成清泉，自然而然地沸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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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潘多拉是热醒的。天已经完全亮了，纱帘挡不住的日光爬上床尾，烤得被褥发烫，催他醒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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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顶，潘多拉怔了怔，想起这里是赫尔墨斯的神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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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支身坐起，颇为狼狈地低头。他入睡得匆忙，身上依旧是昨日那条麻纱长裙，腰带都忘了解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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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领口衣褶时，潘多拉停顿了一下，好像没有找到本该在那里的东西。可梦境当然不会在现实中留下痕迹。热气直冲双颊，他抑制不住，突然重新卧倒，翻身朝下埋进柔软的皮褥。上次就算了，怎么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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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蹑手蹑脚走到外面的房间。赫尔墨斯不在。小几上摆放着沾着晨露的鲜果，还有一碟了面包。他没有进食，而是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回到昨晚的走廊，在牧羊犬形状的喷泉前驻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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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碰到脸颊时显得格外凉，潘多拉拍了好几捧水，才终于把离奇梦境遗留的滚烫余韵驱散干净。他随后折返，准备取块面包点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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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长榻之前，他垂眸咬了一下嘴唇，随即很快将这丝不自在掩饰过去。慢条斯理地剥开石榴，他一颗颗地将殷红的果粒掰下来，以此集中注意力。指尖逐渐被石榴汁染成淡绯，他积攒起底气，甚至有些理直气壮地想道，赫尔墨斯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他做了什么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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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琴音打断了他的思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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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起身，循声走过已然不再陌生可怖的长廊，推开最后一道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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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不见赫尔墨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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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了呆，随即感觉到什么似地转身抬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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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高坐于立柱门楣之上，与他对上眼神，露出被抓到般的狡黠笑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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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感到身体里蓄养的那团热意颤抖了一记，不安揪紧的藤蔓愉快地舒展，仿佛从赫尔墨斯的笑颜中汲取了什么养料。但它很快又开始不安分地用毛茸茸的叶片磨蹭他的胸口，痒却轻柔，意思很明确，还想要更多。而现在，潘多拉已经很清楚这团蠢蠢欲动的东西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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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微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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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沉默了一拍后问：“要不要上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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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下意识点头，随即又摇头。神庙主人就算了，他爬上神明居所的屋檐是不是不太合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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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犹豫着，腰间忽然一紧，眼前景物模糊又清晰，赫尔墨斯已经将他带了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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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怎么样？”他看着闪光的海面，揽着他没松开，似乎意在防止他从略带坡度的屋顶上滑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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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个问题潘多拉早有准备：“昨晚在梦里，我没有看到什么可怕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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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闻言转过来。他匆忙地佯装远眺晴空映照的水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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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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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使的声音几乎贴着耳畔，吐息吹动颊侧散发，若有似无的痒落在肌肤上。潘多拉垂落的睫毛轻轻颤抖，良久，他终于鼓起勇气侧眸打量，怀揣一点不能言明的期待。他还没解释昨天那个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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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与他贴得比意想得还要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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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清晰地看见包裹他瞳仁的那圈奇异而美丽的暗金色，呼吸一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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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为这么近距离的对视而怔忡。海风带起潘多拉的卷发，他好像还想将他看得更清楚，伸手将阻挡的发丝别到他耳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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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潘多拉竟然觉得，他随时可能凑得更近吻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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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赫尔墨斯的眼神忽然闪烁起来，显得有那么一点心虚。他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我有一些需要处理的事，不得不离开几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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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消息太过突然，潘多拉没有作声，只是垂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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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放柔声调：“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能解决。但我来回跑一趟所花的时间对在这里的人而言就是几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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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颔首：“我会等您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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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福乐原大体上没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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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安排还不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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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准许你打开并通过这座神庙和那座神祠的所有门户，”赫尔墨斯说着执起潘多拉的右手，在他手背上画了一串符号，印记短暂地发光后消失，融入他的皮肤，“并且，我给予你通向我在伊利西昂居所的钥匙。你触碰的任何一道门的锁孔都可以成为通道，将你带回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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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要去办什么危险的事吗？”潘多拉蹙眉。他给他做好了各种逃回神庙避难的准备措施，就好像已经知晓他离开期间会有不测发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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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以防万一，免得你真的遇上什么困难我无法立刻赶回来。”赫尔墨斯答得泰然自若，他心中安稳不少。他又调侃地眨眼睛：“我宁可多想一些。毕竟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趁我不在，试图把你骗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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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赫尔墨斯只是在开玩笑，潘多拉还是不禁说道：“我哪里都不会去，就在这里等您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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