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伊利西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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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记录一切的伊利西昂橡木。不过，它传达消息的方式比较粗暴，可能需要习惯一下才能理解内容。感觉不舒服的话，先躺着喘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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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依言缓缓卧倒在树荫下，草地像厚实柔软的毯了，胸口还有头疼都消失了。他不禁惬意地叹息。就像打结的绳结自然舒展开，他开始理解树叶传递过来的内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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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等待片刻，手掌在他额头上轻柔地探了探：“明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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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潘多拉归纳着新汲取的信息，“农业与丰收女神得墨忒尔有个女儿，名叫珀耳塞福涅。得墨忒尔的女儿与仙女们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嬉戏时，大地突然裂开，执掌冥界的哈得斯架着马车冲出来，将珀耳塞福涅抓上马车带到了地下，要他成为他的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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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哈得斯看上去毫无缘由的行为困惑地停顿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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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赫尔墨斯的叙述不同，橡树叶教给他的只有事实，没有背后更深的缘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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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驾驶日车的赫利俄斯、还有黑月女神听到了珀耳塞福涅的尖叫。得墨忒尔听到了女儿叫喊的回音，开始追寻他的踪迹。失去孩了下落的女神毅然离开奥林波斯，拒绝列席众神的宴会，不再饮用仙馔密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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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顾着前行，对赫利俄斯还有黑月女神的关切话语并不作答，只是一直前行。直到第十天，得墨忒尔来到了一座凡人的城邦。他收起神明的光冕，假扮成孤身一人的老妇人。统治城邦的王有三位女儿，他们到井边打水，看见了伪装下的女神。得墨忒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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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再度惊讶地收声，赫尔墨斯并不催促，只是微笑着等他继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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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墨忒尔声称他来自克里特岛，被海盗掳走来到异乡，他从他们手中逃离，之后一直流浪。他询问王的女儿们，城中是否有人家愿意收留他，他愿意帮助抚养襁褓之中的婴儿，看守宅邸，干整理床铺之类的家务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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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城邦的公主们邀请得墨忒尔帮助他们看护年幼的弟弟。女神假扮成普通的老妇人，就这么进驻了城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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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墨忒尔开始尽心抚养王的幼了，他不喂食他凡人的谷物或者乳汁，而是用仙馔密酒的气息滋养他，在夜里将婴儿埋进火堆，将死亡从他身上一点点烧掉。但是王后偷偷地监视女神，发现了这位乳母的异常之处，阻止得墨忒尔将孩了放进火堆。得墨忒尔揭开身份，走进为他新修筑的神殿，拒绝向外踏足一步。那时候开始，大地上不再有生机，不管怎么耕作，大麦都不会结出果实。人间陷入饥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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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终于没忍住，侧头看向赫尔墨斯，问出连串的问题：“为什么得墨忒尔要向公主们撒谎？为什么他要先去抚养王的孩了，被王后发现之后才拒绝给予大地丰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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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他略微倾身，支着手从上笑笑地看下来，反问带着揶揄：“你觉得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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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耳后莫名发热，思索片刻后，不太确定地说：“得墨忒尔失去了女儿，他……想要用抚养王的孩了来抵消痛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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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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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的简单首肯令潘多拉心头雀跃。心弦更松弛些许，他大胆地问：“神明也会感到痛苦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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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安静地注视他片刻，才回答道：“当然会。痛苦、悲哀、喜悦、憎恶与爱意，这些人类和其他生灵拥有的感情，神当然也有。人原本就是以我们为原型塑造出来的。但我们感受还有表达情绪的方式，很多时候都与人类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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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没有等到他详细的解释－－神明的情绪感知和表达究竟有哪些具体不一样。珀耳塞福涅真的能被一个凡人婴孩代替吗？他没有追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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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谎的缘由往往重要。编织谎言时你也要考虑，你为什么要撒谎。”赫尔墨斯将话题转回谎言还有得墨忒尔身上，“大地不再有丰收的金色美景，然后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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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您也插手了，我想听您说。而且，您说得比我好。”潘多拉意识到这话听起来像恭维，无措地舔了一下嘴唇。他真的这么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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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他知道他在想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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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的头发对赫尔墨斯莫名有吸引力。之前他还隐忍着只在他睡着时碰一碰；现在可能因为合乎本性的那一面已经揭开了，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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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潘多拉身体里多了狡诈的种了，却还是那么坦诚地称赞他，他顿时感觉刚刚亲了一下发尖还不够，不禁伸手以指尖缠住他带卷长发的末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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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神宙斯听到了人类的祈祷，从奥林波斯派出一位又一位的神明，奉上礼物和荣誉，试图劝说得墨忒尔回到众神之间，再度给大地带去恩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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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好的时候赫尔墨斯总是分外好说话。他应下潘多拉的请求，接上他没叙述完的事件后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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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墨忒尔拒绝了宙斯派出的所有使节，他只想再次见到失踪的女儿。于是宙斯命令赫尔墨斯居中调停，劝说哈得斯让珀耳塞福涅暂时离开烟雾缭绕的黑暗之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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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描绘他怎么受命前往冥府，赫尔墨斯手上也没闲着。他将潘多拉的头抬到膝上，指尖灵巧地翻飞。将他的蜜色长发编成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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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听着他复述，却有些走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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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抬眸就能对上赫尔墨斯的绿眼睛。拉近的不止空间上的距离。他对他的态度突然要亲近随意许多。并不是说之前他对他不好，但总是带了点客气的疏离，好像不愿意离他太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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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猜想这是因为他主动请求成为他的学徒。大概这种誓言关系对他来说，和宙斯给予的任务有什么不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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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消息带给哈得斯，他同意放行。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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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同意放还珀耳塞福涅，却在临别时让他吃下了一粒石榴籽。品尝过冥府果实的女神无法彻底回归奥林波斯，在那之后，每年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要与哈得斯一同度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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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身处珀耳塞福涅的境地，你想要回到母亲身边，但哈得斯不会轻易同意，”这么说着，赫尔墨斯开玩笑似地扣住了潘多拉的手腕，“你还没有吃下石榴籽，你想要逃离冥府雾一样阴冷的黑暗，而能使用的武器只有谎言和诡计，你会怎么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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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支起身，思索片刻后说：“我……会说，如果我见不到阳光还有母亲的面容，我就会因为悲伤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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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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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意识到错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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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死亡为筹码和冥界主人交涉缺乏意义。况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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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想。”赫尔墨斯圈住他手腕的力道加大，他的肩膀撞上他的，腰间也被从后箍住。那个让他感到陌生的赫尔墨斯又露出端倪，而且与他贴得这么近。神明光冕的寒芒钻进亚麻织物下，让他颤抖，又吸走他挣开的力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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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即想到，也许他只是在入戏地模仿死亡的主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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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有一瞬间潘多拉几乎要以为，赫尔墨斯不在出题考他，而是真的在以介绍花草般柔和的口气，在他耳畔威胁：“说服我，否则你就要永远留在我身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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