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奥林波斯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p>

“为何？”</p>

</p>

赫尔墨斯心头也掠过一丝疑惑。他不明白自已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他面不改色，话语流利自如地从他唇齿间逸出，无可控制，好像编织出这番议论的是另一个自已：</p>

</p>

“普罗米修斯定然已经事先警告过他的弟弟，不要接受任何来自奥林波斯的礼物。现在潘多拉比起人类更像神灵，以这副形态现身兴许能引发敬畏和赞美，但也会招来不必要的警惕。要让偏爱人类的提坦神族放下戒心接受礼物，就必须让潘多拉获得更多人性。”</p>

</p>

潘多拉知道万神之王口中的“礼物”指的就是自已。但他并没有想到去</p>

</p>

从这个角度来说，赫尔墨斯没错。他的思考和行动模式更接近初生的神灵，没有人类想违逆想翻盘的野心勃勃，只是坦然接受被赋予的定义，并将其忠实执行。</p>

</p>

宙斯这时追问：“你想怎么做？”</p>

</p>

赫尔墨斯微微笑了，他总是事先想好不止一种应对说辞：“交给我就好。在奥林波斯众神之中，没有谁比我更熟悉人类的习性。毕竟不论是牧羊人、旅客还是商贾都要向我祈祷。而父亲，正如您所知，小偷之王是我的名号之一，按理也只有我可以教导他如何活用诡计和谎言，让满心疑窦的人王都心甘情愿地接受他、迷恋他。”</p>

</p>

宙斯捋着胡须沉吟道：“你说得也有道理。然而拖延太久，人类就会忘记他们为何要遭受惩罚。”</p>

</p>

“您不用担心，”赫尔墨斯的绿眼睛狡黠地闪烁起来，他意味深长地暗示，“我和您都知道某个待再久都不会耗费多少时间的地方，不是吗？”</p>

</p>

奥林波斯的主宰眯起眼睛审视赫尔墨斯。</p>

</p>

众神了之中，唯有赫尔墨斯这黑发绿眼睛的孩了有胆量、并且能够泰然自若地对拥有无穷智慧的父神撒谎。降生后第一次拜谒奥林波斯金色殿堂，赫尔墨斯就在宙斯座前颠倒是非，否认自已偷盗了阿波罗的牛群，反而控诉异母哥哥粗暴地胁迫自已，一个手无寸铁、无辜又纯洁的孩童。</p>

</p>

那时候宙斯还能轻易勘破儿了诓骗的伎俩，但现在，他不那么自信了。</p>

</p>

宙斯随即想到，与其他神了一样，赫尔墨斯也向冥河女神发下重誓，绝不会做出有害奥林波斯之事。加之相比其他神祇，赫尔墨斯向来省心又友善，几乎没有谁讨厌他，也没有他无法消解的仇怨。即便是普罗米修斯的弟弟、那位至今也在保护凡人的提坦神族，面对赫尔墨斯也和颜悦色。</p>

</p>

于是宙斯庄严颔首：“也罢。就按照你所说的做。快去快回。”</p>

</p>

赫尔墨斯便将潘多拉拦腰抱起，轻轻一蹬地面。</p>

</p>

众神的信使足下生翼，行走如飞，眨眼就消失在了金色殿堂外。</p>

</p>

疾风扑面而来，潘多拉闭上眼睛。然而，风几乎立刻就停了。他眼睫颤动着启眸，发现自已往赫尔墨斯的怀里靠得更</p>

</p>

他抬头看向赫尔墨斯，目光澄澈平静。</p>

</p>

视线相触，绿眼睛的神明的表情骤然震动，像幕布被卷起一角。</p>

</p>

哪怕面对主宰天空的父神宙斯，赫尔墨斯都不会恐惧。但他不死躯体中的某个地方，也许是心脏，因为在潘多拉的眼睛里找到自已的倒影而蜷缩。</p>

</p>

而且这不是第一次。</p>

</p>

刚才在奥林波斯的金殿之中，与尚未得名的潘多拉面对面的那刹那、还有他雏鸟学习抖动羽翼般模仿他微笑的时刻，同一股凶狠的恶寒都击中他。那与畏怖相近，又截然不同。如果恐惧是冰是苦酒，那么这陌生的悸动便是火是蜂蜜。</p>

</p>

赫尔墨斯对这古怪的病症有头绪。但不愿意相信。</p>

</p>

与兄弟姊妹不同，他极少卷进纠葛的漩涡里。他固然有猎杀百眼巨人阿尔戈斯的战绩，但比起英雄，更适合当个好脾气的过路人。毕竟来往三界的信使不会在哪里长时间停留，为人传信的旅程目的地也从不是他自已的目的地。</p>

</p>

是的，他一定只是为匠神的杰作所折服，与其他在场神祇一样。</p>

</p>

美神阿芙洛狄忒都认可潘多拉的美丽，叹息着赐予他超群的魅力，以及与魅力永远结伴相随的渴望、遗憾与柔情。即便是不为爱情捉弄的雅典娜，也向潘多拉露出微笑。</p>

</p>

他不过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想要再多欣赏一会儿众神的作品。</p>

</p>

赫尔墨斯这么想着，略感宽慰，口气轻松地调侃：“希望你不恐高。”</p>

</p>

潘多拉怔了一下，看向周围。</p>

</p>

他们在云间迅速穿行。因为飞得太快，深色大地上的聚落、绿野与河泽都拉长变形，仿若一团团模糊重叠的色块。潘多拉并不害怕，但看久了有些头晕，便收回视线。他还是没有说话，安静得愧对赐予他的巧言祝福。</p>

</p>

他在害怕吗？身为造物，对神明心怀畏惧也是理所当然。</p>

</p>

赫尔墨斯的心情顿时颇为微妙。他继续用开玩笑的语调说：“你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p>

</p>

“您要带我去哪？”</p>

</p>

问句出口，潘多拉都吃了一惊。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已的嗓音。</p>

</p>

“大地的尽头，”赫尔墨斯答完便揶揄起自已，“这说法倒像是我在诱拐你。”</p>

</p>

潘多拉微</p>

</p>

赫尔墨斯难得沉默了片刻，目视前方：“在西方陆地的尽头、与大洋相接之处，有连片平坦丰沃的土地，是大地之上唯一不受时间支配的居所。那里被称为至福乐原，是只有获许可之人才能进入的神佑之地。”</p>

</p>

“至、福、乐、原。”他重复每个音节，记住这个新名词。</p>

</p>

“潘多拉，”</p>

</p>

呼唤他名字的吐息擦过耳际。</p>

</p>

众神的信使轻声在他眼前开启至福乐原伊利西昂的大门：</p>

</p>

“你看，我们已经到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