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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奕泽撑着闻昭给的伞,回去路上,路过一家胭脂店铺,他在外停留片刻,抬脚走了进去,下雨天铺子里没什么客人。
店铺内各种香味交织,柳奕泽恍若掉进了姑娘窝,木质架子上摆着各色各样的胭脂盒子,柳奕泽收了伞,把伞立在了门边。
掌柜是个有?眼力劲的,柳奕泽虽穿着普通,还淋了一身雨,但气度不凡,且那伞看着便是价值不菲,他笑脸迎了上去。
“公子,可是要买脂粉?”
柳奕泽对这些也?不大懂,他见是见过宗门有的姑娘用过,也?有?师弟送给女子,似乎是越红越好看的。
他道:“我想买一盒胭脂,你可有推荐?”
掌柜笑起来眼角都带着褶子:“公子,我们这胭脂可多了,瞧瞧这——”
他拿出一盒粉嫩的胭脂颜色,“这抹在脸上,白里透红,好看的很。”
他显然也不是第一回见到男子进店,很熟练的推荐的起来,男子进胭脂店买胭脂,无非就是送娘亲或是送心爱的姑娘。
柳奕泽看了好几种颜色的胭脂,最终买下了一盒,他付了银子,打伞离开。
柳奕泽不懂这些,不过这盒胭脂也?能抵得上他吃好几顿饭了,他想着若下次有幸还能碰上王姑娘,可将胭脂赠予她做谢礼。
也?值当。
雨下了一整夜,夜里窗外雨声噼里啪啦的,隔着窗户都能听得到清晰的雨声,早晨屋檐往下滴着水,小二打开了客栈的大门,探头一看,外面的雨已经没过了地面浅浅一层。
柳奕泽今日不上工,他在客栈厢房窗前?,从窗口往下看,楼下不知谁家孩童,起了个大早,在外面踩水玩,柳奕泽看了几眼,随后如愿看到了小孩他娘吼着大嗓门走来把他拎回了家。
他乐不可支,想起了家里头那位。
然后笑着笑着便停下了,他“啧”了声,自小他从没离家太久过,更何况这次和以往不一样,这次他是“离家出走”,感觉到底是不同。
柳奕泽吃完早餐便出去了,他在城中闲逛,打听到了不少鸡毛蒜皮的杂事,再过几天,城中
县令庆生,据说会有?好一场热闹可看。
街头乞丐精神荼蘼的坐在屋檐、桥下,其中还有?年幼的孩子,一个个穿着破烂,脸上脏兮兮的,连男女都不大能分辨。
柳奕泽路过时,一名小乞丐就眼巴巴的看着他,目不转睛,一张脸也就那双圆圆的眼睛水灵干净了,还挺精神的,柳奕泽觉着他挺特别,想了想,朝他招了招手。
小乞丐左右看了看,机灵的跑到了他面前,叫了声“公子”。
“你叫什么名?”柳奕泽问。
小乞丐道:“小八。”
柳奕泽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道:“小八,有?钱赚不赚?”
小八问:“怎么赚?”
柳奕泽:“帮我办个事,办成了给你银子。”
小八:“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呦。”柳奕泽笑了声,“还挺聪明,这样,我先给你几个铜板做定?金,成不成?”
小八:“公子且说。”
柳奕泽先是问他对这熟不熟悉,又问他认识的人多不多,然后道:“我要你帮我留意这条街,如果见到一个姑娘,就去码头找我。”
小八“哦”~了声,表示没有问题,问柳奕泽那姑娘长什么样。
“很漂亮。”柳奕泽说。
小八:“……”
柳奕泽比了比手:“那么那么漂亮。”
小八:“……”
柳奕泽形容词有?限,言语贫瘠,无法形容出姑娘具体长相,翻来覆去就是“漂亮”、“好看”,最后蹦出一个有文化点的词,也?就“貌美如花”。
小八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一言难尽,但也?许是顾着他是自己的雇主,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可柳奕泽还是感觉到了。
他一时有些头疼,柳奕泽挠了挠脑袋,托腮蹲在了街边,沉默了一小会,说:“就是脸小小的,皮肤很白,眼睛像桃花瓣一样,哦,对了,她眼角有?一颗痣!”
柳奕泽可算是想到了一个有特征一点的地方,顿时双手拍了一下,看向小乞丐,补充道:“她身旁经常跟着一个大高个男人,男人看着很凶,眉毛高高的,板着脸不喜欢笑,眼睛又大又圆,脸有点
方和宽……”
柳奕泽说起那个男人,侃侃而谈,形容词源源不断的蹦出来,让小八不禁怀疑他到底找的是那个姑娘,还是那个威猛男子。
清俊的少年郎拉着小乞丐在路边说了好一通,停下来时嘴巴都有些干渴了,他问小乞丐:“明白了吗?”
小八点了点头:“明白了,公子,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柳奕泽也觉得他说的很清楚了,他甚至把常衣手上中指的地方有一道疤这样的细节都和小八形容了一遍,他拿出身上的钱袋,随手抓了一小把铜板,塞到了小八手里。
“谢公子!”小八弯腰鞠了个躬,赶紧把铜板塞进了怀里,左右张望,怕被别的年纪大的乞丐看见了。
——
茶楼雅间,女子带着帷帽,白纱撩起挂在一边,坐在茶桌边上,抬手斟茶倒水,身后高大男子站着。
在他们对面,一名瘦高的少年站着。
如果柳奕泽在这,就会发?现他要找的姑娘,以及他嘱托见到姑娘就去告诉他的乞丐,齐聚在这雅间内。
这处很安静,外面已经没有再下雨了,屋檐往下滴水,水滴在空中划出一道直线,窗外空气跟清新,混着雨后独有的泥土草木香。
“主子,这是他给我的铜板。”小八从胸口拿出铜板,放在了桌角,几声脆响,铜板少看有?二十几个。
闻昭瞥了眼,眸色淡淡,端茶抿了口,开口声音清淡高雅:“他说什么了?”
小八如实一一道来,他是闻昭在城中的眼线,前?些天接到消息,让他盯着柳奕泽,不想今天柳奕泽反倒让他来寻找闻昭。
闻昭放下茶盏,指腹在杯沿摩挲,眼眸低垂,看不出其中情绪。
“漂亮?”他重复了一遍小八说的形容,唇角忍不住溢出一丝轻笑,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小八却不敢放松,小心翼翼的觑了眼他的神色。
主子扮作女子,已是不快,作为男子,谁又喜欢听别人说他漂亮。
“还有?呢?”闻昭问。
小八:“还有?……他还说让我留意主子身边跟着的常衣大哥。”
“哦?他怎么说常衣的?”闻昭仿佛对该
关注的地方偏了。
不过他这么问,小八也就只得顺着他的话答下去:“他说常衣大哥高大威猛,眼睛又大又圆,瞪人可凶可凶了,还说常衣大哥不喜欢笑……”
他复述了一遍柳奕泽的话。
闻昭嘴角弯了弯,低头喝茶间瞥了眼常衣,嗓音带笑,声音婉转:“常衣,你怎么看?”
常衣听着小八那些形容,早捏紧拳头了,听到闻昭这么问,憋了半天,憋出四个字道:“胡说八道!”
闻昭心道柳奕泽倒是没有?说错。
小八问闻昭,接下来该怎么办。
闻昭放下茶杯,茶杯碰到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收了钱,就好好帮人办事吧。”他道。
小八明白了他的态度,道了声“是”,把铜板拿了回去。
这个月雨水多,河中涨水,近日水路生意都少了许多,柳奕泽搬运东西,有?一批货要送到酒楼里去,这本不该是他的工作,只是运送的人吃坏了肚子,拉了两天,发?热被送去了医馆。
运送那边缺了人,柳奕泽被拉壮丁顶上。
和?他一块去的是一名皮肤黝黑的老大哥。
柳奕泽拖着板车前?行,青石板路淋了雨,变得湿滑,老大哥在后面给他推车,两人到了酒楼,后厨的人前来接应,然后两人又开始轮番的卸货,帮着把东西搬下来。
午饭时间,酒楼前门来往人多,他们走的是后门的小巷子,两人卸完东西,柳奕泽正想拖着板车回去,老大哥叫住他。
“甭急着回去了,在这吃了再走吧。”
“这板车不先拉回去?”柳奕泽问。
“等会拉也?一样。”老大哥摆摆手,“咱动作快些。”
柳奕泽一看也?到吃饭时间了,说:“行。”
他们自是没有?在酒楼吃,酒楼太贵,他们是在旁边的面摊上点了两碗阳春面,加大量的,老大哥和摊主熟,摊主给他们上的面都比别人量大。
天色灰蒙蒙的,不过今天没有?下雨,街道人流熙熙攘攘,面摊没一会儿也坐满了人,柳奕泽低头吃面,吃的大口但不粗鲁,举止透着文雅。
柳奕泽在码头不喜欢
闷头干活,若旁人和他说话,他都能聊上两句,谈吐风趣,所以人缘还挺不错,老大哥看他吃面,还道他看着都和他们不一样。
“哪不一样?”柳奕泽问。
老大哥说:“比少爷看着还像少爷。”
柳奕泽笑道:“哪有少爷去码头搬运的。”
老大哥笑了两声,指着柳奕泽身后另一头道:“那小乞丐老看我们这作甚?”
柳奕泽转过头,定?睛一看,赫然就是那天他碰见且委托过的小乞丐,他当下心里一跳,只见那小乞丐对他招了招手。
“大哥,我过去一下。”柳奕泽道。
“你认识啊?”
“认识。”
“行吧,你快去快回,咱吃完还得回去呢。”
“行。”
柳奕泽吃了两口面放下筷子,起身往那小乞丐那边走去。
行人都避让着乞丐走开,小八站在墙边,拿着一只磕破了一个角的破瓷碗,十一二岁少年身形抽条,瘦高的模样看着没比难民好到哪去,脸上还东一块黑西一块黑,不过柳奕泽走近他时,倒是没有?闻到和其他乞丐一样的酸臭味。
“小八。”
小八应了声:“是我,公子,前?几天你不让我盯人嘛,我见着你说的姑娘了,我正想去码头找你呢。”
“在哪呢?”柳奕泽问。
小八笑嘻嘻道:“我给你领路,就在前边不远的地方。”
“你等会。”柳奕泽寻思着他这一时半会可能回不去,得先和?那大哥说一声。
“你快些,等会说不定?人家就走了。”小八说。
“知道了知道了。”柳奕泽摆摆手。
柳奕泽回去和那大哥说有?点事,得晚些回去,那大哥问他什么事,柳奕泽扯了个借口,大哥也没再多问,道让他早些回去,晚了要扣工钱。
他们在街尾的位置,而小八说的地方到街头去了,长长的街道,茶楼酒馆门庭若市,柳奕泽的背影远去。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几人牵着马,一男子仰着脖子往前?望,旁边一马尾高束的女子道:“你看什么呢?”
男子嘀嘀咕咕:“我好像看见师兄了。”
女子看了
眼,人挤人的人堆里,没一个像是师兄的人,“你看错了吧。”
那身影只是一晃而过,男子便也只当看错了。
“渴死了,先吃一顿去。”
……
城中光是酒楼客栈,就有数家,从街头开到了街尾,到了饭点,酒楼门前进出客人就多了,周围吵吵闹闹。
柳奕泽站在酒楼对街:“在里面?”
“嗯。”小八点了点头,“我亲眼见着他们进去的,肯定没错。”
“谢了。”柳奕泽拿出钱袋,十分讲诚信的给了小费,抬脚走进了酒楼中,只是才进酒楼,就发现了里面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这家酒楼不似旁的酒楼一样,客人热热闹闹的吃饭,里面的人都抬头看着从二楼的楼梯口,时不时和同桌人说上两句。
门口的一桌客人坐着三名男子,看穿着是普通百姓。
“天杀的哦,又出来祸害人。”
“都疯了还不消停,啧。”
“小声点,让他听见你说他疯了,当心他威胁你砍脑袋。”
一人说出这句话,一桌三人笑了起来。
二楼楼道口处,只见一名穿着灰色长衫的男人挡在楼梯口,身后还有?一人,被他身影挡住,只露出半片月牙白的裙摆。
另一端穿着青衫的男子与他对持着,身后还跟着四五个随从。
青衫男子背对着柳奕泽,柳奕泽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但那灰衣男子,赫然就是王姑娘身边经常跟随常衣。
“谁让你穿得白衣服!给我脱了!”青衫男子扯着大嗓门,声音都破了音,尾音打着颤。
常衣冷声:“无耻之徒。”
“你们……你们给我上去,把她衣服给我扒了!”青衫男子指尖颤抖的指着常衣后的闻昭,看起来又气又怕。
随从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他们就是再嚣张,也?不敢当街扒姑娘衣服啊。
“二少爷,这、这不合礼……”
“去你他娘的合理!”青衫男子转过了头。
柳奕泽眉梢轻挑,虽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但他记性还不错,记得了这是前些天他救下王姑娘时,那名对他放狠话让他“记着”的金
色长袍油腻男子。
竟已是荒唐到了如此地步,简直不堪入目。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这油腻男子看起来瘦了许多,眼底也?多了两团乌青,看着就像是夜夜笙歌掏空了身体。
“啧啧,这凌家的二少爷莫不是上次刺激受的太大,脸都不要了。”
“真?是把他凌家的脸都丢光了。”
周围一片哗然,大家吃饭看戏两不误。
“诸位。”常衣突然侧身对大家做了个辑,“还妄诸位评评理,我家小姐不过是出来吃个饭,却遭遇如此之事,简直是无妄之灾。”
底下众人附和?着,这时人多,他们凌家就算想算账,总不可能把他们都算一遍。
“若他当真?如此不依不饶,我不当心伤到了他,还忘日后诸位给在下做个证。”常衣道。
但他这话一出,底下反而没有刚才那般的气势了,声音霎时间低了不少,他们深受凌家气压,谁都怕出头吃亏,不如就此得过且过。
“我给你作证。”柳奕泽大步跨进酒楼内,仰头看着常衣,勾唇一笑,“在下虽只是普通人,但也?知何为礼义廉耻,今日他胆敢说出这种不知羞的话,明日岂不是见到美貌女子便想……”
似是之后的话觉得说出来不妥,他哼笑了一声,“这位凌少爷当真?是比太上皇还要威风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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