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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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玉这边惦记起陆晋没方便说出口的话, 想着等天明，也不必非要等他先开口，她先问也是可以的。却不料她想的到好, 只不妨到了半夜，宫里突然来人, 又把陆晋叫进宫去。</p>

待莹玉早起问时, 哪里还有人？既已无人, 那未出口的话自然也就无从说起。</p>

为这一出，莹玉到是失笑：“想来昨日，师兄也如我这般了。”有话想说，却偏偏一再被打断，到最后只把话又带了回去。</p>

“可见是好事多磨呢。”李嬷嬷也笑。</p>

人既不在，莹玉也不再纠结。与惜春一起理事。未到中午, 黛玉从忠孝王府回来。一回来便道：“出事了。”</p>

莹玉和惜春忙问：“出了什么事？”</p>

黛玉喘匀了, 又喝了口茶，这才慢声道：“刚刚听了消息，之前宫中出现刺客，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刺客被抓, 审问之后将一干同党也抓了下狱。不曾想，那刘家竟也在内。”</p>

惜春一时没反应过来：“刘家是什么人家, 值得姐姐这般在意？”</p>

莹玉道：“刘家不值得在意，可贾家那位大姑娘嫁的却是刘家。”</p>

惜春这才惊疑起来：“居然是那家？只是，他们竟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做这种事情？”</p>

黛玉也是忧愁：“这要要杀头的事情，想来不会冤枉了他们。”顿了一下，又叹了一声：“各人修各人的道，旁人又能如何？我只担忧外祖母会受不住……”</p>

惜春沉默一会儿, 才道：“老祖宗以前最器重大姐姐，若是知道……”</p>

莹玉见她们两人如此，只好开解道：“皇上圣明，以仁治天下，历来杀孽不重。这样的事，也只诛恶首，不会牵累到女眷幼子。”这劝慰的话着实没什么意义，且她知道，刘家窝藏罪犯的恶首，就是贾元春。便是旁人能逃脱，她也是万万逃不脱的。但黛玉和惜春并不知道这点，因此这番话，到也起了些作用。</p>

正说着，就听外面突然有人报：“姑娘，贾家送了消息过来。说是贾老太君要不行了！”</p>

一听这话，众人自然再坐不住，忙一齐往贾府而来。</p>

莹玉在半路上叫了人来，问是怎么回事。本以为是因为贾元春，问了才知并不是，为的又是贾宝玉。</p>

却原来，贾家二房越发落没，贾政日日在家，每日只盯着贾宝玉读书，想逼他科举上进。可贾宝玉身后有贾母在，总能想到法子，偷跑出去玩耍。以前与他一起玩耍的那些人，如今哪里还看得上他？到是薛蟠待他依然如故。也因此，他越发喜欢跟薛蟠一处玩耍。</p>

可那薛蟠是个什么好人？带着他跟忠顺王爷这些人混到了一起。可身份地位这种东西是非常现实的，以前贾宝玉不管跟谁一处玩耍，都被敬称一声宝二爷。好不好的，都有人护着他，不叫他吃亏。可如今，他不过是平头百姓，谁还会顾着他？到了外面，他的脸面连薛蟠都比不过！</p>

可贾宝玉生性单纯，愣是没意识到这些，还是原来作态。他每日里只觉跟人玩的开怀，却不知道，明里暗里，被人占了多少便宜去。</p>

这些且不说，只说他跟着这些人玩，一来二去的，跟忠顺王府里的一个戏子竟慢慢要好起来，两人关系亲近不是一两日。这一日，贾宝玉未能出府，却被忠顺亲王府的长随找上门来。只找贾政说话，道是那戏子失踪了，如今来跟贾宝玉要人。</p>

要么说贾宝玉是傻的呢？人家逃了，大概也没跟他说一声。他到把人家的汗巾子还系在腰间，明幌幌的证据摆在眼前，说是没关系都没人信。忠顺王府那边也不管他们，直接把人拿了。人家说了，什么时候把那个戏子找回来，什么时候放贾宝玉回来。</p>

面对忠顺王府的人，贾家只能呜呼，半点法子没有。</p>

知道贾宝玉被抓，贾母急怒攻心，当场就昏死过去。到底年纪大了，再加上这些年，贾家的情况并不好。她所在意的贾家二房，更可以用糟糕来形容，心中一直积着一股郁气。这一次又受到打击，醒来后，人就说不行了。</p>

说实话，对于听到的这一切，莹玉一点都不觉得意外。</p>

贾宝玉的心智一直都没能成长，贾政到是想管，可惜他有贾母宠弱爱护，几乎没让他吃过什么苦头。贾家的情况再糟糕，可贾赦也没委屈过贾母一天，只要贾母有得享用，贾宝玉就委屈不了。他也许感受得到家里的变化，姐姐妹妹一个个都离了家，可对他的影响并不大，毕竟他身边还有那么多的丫环围着他。只让他觉得，依旧是繁花锦簇呢！</p>

至于贾母，主要还是年纪大了。在这个时代，八十岁的老人，着实算是高寿的了。</p>

不一会儿，到了贾家。两房老爷夫人都在贾母房中，李纨带着儿子贾兰也在边上立着。待见到林家三人到来，立时便让开位置，让她上前。莹玉暗暗观察众人神态，看他们模样，心知贾母这回怕是真不好了。再看躺在床上的老人，一脸皱纹纠结在一起，两眼微闭，几乎听不到她的呼吸声，脸上泛着暗青。</p>

鸳鸯一直守着老太太，见三人来，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贾母叫醒。一看到黛玉时，贾母的眼睛终于亮了一下，可也只是一下，她的眼球开始转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最终，她失望了，又重新看向黛玉，直直的盯着。可张了几下嘴，竟是发不出声来。</p>

鸳鸯哭道：“老太太已经不能言语了。”</p>

“外祖母。”黛玉的情绪有些激动，眼泪哗哗的往下流。</p>

贾母费尽全力才伸出手来，抓住黛玉的手，紧紧的握住。</p>

黛玉哭得不能自已，一声声的喊着“外祖母”。</p>

“……玉……”贾母张大着嘴，用力的喘息，勉力发出一个字的音来，却再没机会发出第二个声了。</p>

“外祖母！”</p>

“母亲！”</p>

“祖母！”</p>

一时间，室内所有人都哀哭出声。</p>

莹玉微微垂睑，轻轻拥住哭的打膈不已的黛玉。</p>

之后的一切，显得那么的不真实。好像眨眼间，所有的色彩都褪去，只剩下白色。林如海来了，好不容易被劝的止了哭的黛玉再一次哭起来。</p>

莹玉对贾母没任何感情，但却受黛玉的悲伤所影响，也跟着流了几回泪。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如此感性的人。</p>

这天晚上，他们都没有回家。</p>

若只是论规矩，黛玉完全没必要留下来。但感情是不受规矩控制的，她觉得她无论如何，都要送外祖母一程。林如海见哭成那样，也不好阻止。但又不放心，便干脆也留了下来。</p>

之后很自然的，莹玉和惜春也一起留了下来。</p>

贾母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她的丧葬规格非常高。但贾家却支撑不起这么高规格的丧葬，并且，前来祭拜的人也并不多。贾家大多数时间里，都是空荡荡的。更可悲的是，贾母的孙子辈里，贾琏一家不在，贾宝玉生死不知，贾元春也是一样。可怜老太太跟前，竟只有贾环这一个庶孙在。也堪称得上一句晚景凄凉了。</p>

七天时间一过，贾母的棺椁被送到了铁槛寺，回到家里还没坐下来，贾赦就要跟贾政分家，让他们一家搬出去。虽然现在贾政一家已经再扑腾不出什么水花了，可大概把他们一家赶出去是他一直追求的，所以，他还是那么做了。</p>

只是这会儿已经没有了他以为的得意嚣张，或是幸灾乐祸。他只是很冷静的请了族老过来，很冷静的提出分家。然后，毫不留情的贾政一家赶了出去。</p>

而这所有一切发生的时候，没有人想到下落不明的贾宝玉，也没有人去探望还被关在监牢里的贾元春。到是贾赦，在分家的时候，特意把贾宝玉房里的那丫头，全都打包丢给了二房。</p>

分完家的贾赦大门一关，闭门守孝，再不管外面的事情，而贾政一家，却彻底沦落为平民，一大家子只能窝在一个三进的小院里。</p>

王夫人整天以泪洗面，想找回她的儿子，救回她的女儿，可惜她毫无办法。至于贾政，却似是忘记了还有一双儿女一般，也是冷薄到了一定的境界。</p>

莹玉这些天一直在陪伴黛玉，对于贾母的故去，最悲伤的大概就是黛玉了。既便到了现在，她心里的悲伤也没减少一点。每每要发一会儿呆，呆着呆着就默默流泪。</p>

一直到第一场雪下来，她才好转。</p>

也让其他人松了口气。</p>

也是到这时候，莹玉才突的想起之前的事情，之前，师兄似乎有话要跟她说，可这段时间，她实在忽视师兄太过，以至于两人都没有更多的单独相处的时间，而他想说的话自然也没机会说出口。又或者，其实他说了，在她不曾注意的时候。</p>

“我真是……”莹玉拍了拍自己脑门，“嬷嬷，去看看师兄回来了没。”</p>

既然想到了，那就立刻去办吧。不然谁知道还会不会又有什么事，再被耽误下去。虽然也会想，都晚了这么久了，只怕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可到底是记起了，此时不把它办了，便觉得不能安心。</p>

“姑娘，陆世子刚回来。不过，姑娘如果要找陆世子的，可能要快一点。他正在收拾行李，好像是要出门。”</p>

莹玉一听，连忙往前院而去。</p>

陆晋确实在收拾行李，但这一次并不着急，他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不告而别。他之所以收拾行李，只是为了，为了调整一下自己。因为在回来的路上，他想要找莹玉说一说，他之前准备聊的话题。但一想到这个话题，就难免心神不宁。他需要冷静，于是顺手找了点事情来做。</p>

但其实没这么做并没什么效果，当听到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时，哪怕还没见到他，他的心脏已经不受控制的狂乱的跳动起来。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静静的看向房门，等着那个推门而入的娇俏身影。</p>

“师兄。”莹玉全然不知陆晋的心思，她带着一些急切，毕竟师兄不告而别好几次，她怕他这次还是有急事，怕他已经走了。至于其他的，到是还算从容坦荡。</p>

“师妹，你怎么来了？”</p>

莹玉进门：“找师兄有事呢。”</p>

陆晋只以为是有正事，连忙引她坐下，一本正经的问：“是什么事情？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做好。”</p>

莹玉摆了摆手：“不是那个，之前，在贾家老太太没走之前，有一天，我总觉得你有话要说。后来我想着问你一问，只是事拖事，到现在我们都没能好好坐下来聊一聊。”说到这个，莹玉真觉得不太好意思。好像不怎么重视师兄一样！</p>

陆晋只觉得心脏嘭的一声炸开了，有些乱，有些慌。他几乎下意识的就道：“没，我是说，我都忘记了。想来，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很重要的大事。他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为什么不说，现在多好的机会。再不说，一年就又要过去了。在脑海里，他拼命摇晃着自己，说啊，你快说啊。</p>

莹玉想想也对，如果真是要紧的事情，也不会拖到现在。虽然总会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只要师兄开口，听他说话的时间，她总是有的。她觉得，师兄应该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跟她客气。</p>

“哦，那就算了。”她看向收拾到一半的行李，便转移话题：“师兄这会儿收拾行李，是准备回府了吗？”</p>

“对。”陆晋瞬间回神。看了一眼行礼，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本来早该搬出去的，只是后来……所以拖到现在。”对于他天天在林家，林伯父已经很生气了。</p>

“师兄准备什么时候去山上？年前应该去一趟的吧？”</p>

“明日搬回府里，大后日去山上。在那里待到二十八再回来……”</p>

莹玉想了想，“到时我跟师兄一起去山上吧。”她也是将陆父当成长辈的，过年么，总是要去看一看的，顺便送一些年礼。</p>

“好。”陆晋自无不应。</p>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我们城外汇合。”</p>

“好。”</p>

说完这些，也就没别的事了，又是晚上，莹玉也不好在这里久待，便起身告辞。</p>

“师妹。”陆晋眼看着她一脚要万字同门槛，没忍住开了口。</p>

莹玉转身回头：“师兄，还有什么事吗？”</p>

陆晋抿着唇，半晌才往前走了两步：“其实，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师妹说。”</p>

莹玉不解的看看他，到底还是退了回来。又玩笑的问了一句：“需要关门吗？”</p>

陆晋气息微滞，突的大步越过她，亲自将门关上，整个人挡在门前，似怕她跑了一般：“师妹，我……”</p>

莹玉看着他。</p>

对上那清沥沥的双眸，陆晋只觉得喉间干涩，身体僵直，做出任何动作，说出任何话语，都是件极艰难的事情。“我……”</p>

莹玉歪着头，“师兄，你怎么了？”</p>

陆晋猛的重重的吸了口气，大声道：“师妹，我心悦你。”</p>

“……”莹玉瞠大眼睛，竟难得的与陆晋的状态同步了。反到是陆晋，说出这句最难的话之后，整个人到轻松下来，声音也低缓下来：“师妹，我心悦你，想娶你为妻。我知你忧心什么，你所忧之事，都不会出现在我们之间。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不让你身陷危险，我都不会阻止你，还会陪着你一起去做……”</p>

“……”莹玉脑子里一片空白，但陆晋的话，却拼命往她脑子里的钻。但这实在太意外了，以至于她无力思考：“师兄，我，我需要想想。”</p>

她需要冷静，好好思考这件事。</p>

陆晋的心又提了起来，“好，你可以慢慢想，不用着急答复我。不管多久，我总是会等你的。”</p>

以前的莹玉听他说这样的话，只当是师兄对师妹的宠，她都可以听的很坦然。此时再听，却是处处都是不同。一时间，只觉面热，“我，我先回去了。”</p>

“好。”刚刚表露心迹的人，哪里会舍得分开？尤其是，对方还没给答覆。生怕她离了眼前就改了主意，更怕她就此躲起来，让他找不到。</p>

“师兄，你堵着门了。”</p>

陆晋怔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对，他堵着门了，可不想让开，但又不能不让。</p>

待他稍微错开一点，莹玉便快速的从他身边溜走。陆晋反射的伸手去抓，莹玉猛的一躲，人到是躲开了，可腰间的香馕却被他抓了去。</p>

莹玉怔怔停步回头，看一眼他手里的香馕，又看一眼自己腰间。猛的抬头，用力瞪了他一眼：“师兄怎么如此孟浪。”</p>

“我，我错了。”他也没想到会这样，只是，握着香馕的手却握的死紧，更没有递回去的想去。</p>

莹玉又瞪了他一眼，飞速离去。这一次，竟是连轻功都用上了。</p>

只留下陆晋，对着香馕，痴痴傻笑。</p>

……</p>

莹玉失眠了。</p>

从陆晋那里回来，她就恍恍惚惚的，直到躺到床上，也还是一样。</p>

她没想到，师兄会突然表白，还顺便求婚。这个事情太突然了，突然到她有点发懵。</p>

师兄喜欢她，这让她吃惊。不过，吃惊过后，又觉得还挺开心。到是没觉得被冒犯，或者别的什么。她想着，她跟师兄算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她跟师兄拜同一人为师，同门学艺，有共同语言。师兄家世不俗，又有个皇帝舅舅。嫁给他的话，将来没人敢欺负她。且师兄的父亲喜欢她，家里又简单，还没有婆婆，轻松又自在……咳，这么一想，好像如果嫁人的话，师兄确实是最好的选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