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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荨眸光沉沉,咬着下唇,绷紧的下颌显出几丝倔强。</p>

“原来是被扒光了羽毛发配到我这儿了,”谢瑾笑了笑,压低声音问道:“你……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太后?”。</p>

沈荨不答,脸转到一边。</p>

谢瑾凝视她半晌,叹一声:“好吧,不想说就不说,我调两千人给你。”</p>

沈荨来了精神:“我就要西京校场的人,我自己去挑——这批人是新的,我更好带。”</p>

“行啊,”谢瑾笑道:“你挑就你挑,两千人,多一个都不行。”</p>

“我只要一千八百人就够了,你把顾长思给我。”</p>

谢瑾愣了愣,随即眼眸一虚,提起她一条腿一扯,沈荨惊叫一声,整个人从靠背上被拉下来,滋溜一下滑到谢瑾身侧,后背的寝衣下摆向上裹去,连带着面前的衣摆都卷了起来,露出一截纤细柔韧的腰肢。</p>

谢瑾俯身,气势迫人地欺上来,双臂撑在她身侧,牢牢盯着她的墨色瞳孔里,映出她两点小小的影子。</p>

“沈将军真会挑人啊,” 他压低声音道,鼻息拂在她面上,温凉凉的,却好似烫着她的脸颊,“统共就出了几个尖子,你倒好,一下就指了最出挑的那个。”</p>

沈荨抬手将他颊畔垂落到她颈间的发丝拨开,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给不给我?”</p>

谢瑾没说话,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p>

沈荨迎着他的目光,手指撩起他一绺黑发缠在指尖,一下下绕着玩。</p>

他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停在她手中自己的发丝上,唇角缓缓荡开一丝笑:“给你也行,不过不会白给你,得有交换。”</p>

沈荨咽了咽口水,一只手绕着他的发丝,另一只手往下伸,悄悄把腰上的衣摆往下拉,眉梢眼角不自觉就牵出几分旖旎:“谢将军要我拿什么换?”</p>

谢瑾身体重量都压在了左臂上,腾出右手来,捉住她那只手放到一边,掌心贴上她腰间肌肤,试探地朝上一寸寸地移,一贯清冷的眸中漾起滟潋波光,像是阳光下骤乱的一池春水,亮而灼人。</p>

“……要了我的人,不出点力怎么成?” 谢瑾低头,平日里清越的嗓音压低下来,和着热息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文火,烧得她身体温度一点点升高,“沈将军训练骑兵很有一手,不如帮我到校场操练操练这批新兵,如何?”</p>

沈荨瞧着他逼近的脸庞,突然就想起了昨夜被他避开的那一吻,再一想起日间看到的笔记,心一下凉了半截,面上不显,反而伸手搂住他的腰,笑嘻嘻道:“操练没问题,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过说事就说事,你突然这样是什么意思?怕我不答应么?”</p>

谢瑾身躯僵了一僵,停止了动作。</p>

他其实是想借着说事,在她注意力分散的情况下,水到渠成地把房圆了,以弥补和挽回昨晚的裂痕。</p>

既然都已成婚,他还是希望彼此间能好好相处的,相互都把爪牙收一收,尽可能地坦诚一些,不至因为朝堂争斗和政治立场相悖的原因,赔上彼此的终身,成为一对怨偶,那样太不值得。</p>

一时被她揭破,谢瑾有点下不来台,待要厚着脸皮继续,又瞥见她眼里一点意兴阑珊的冷,探入她衣下的手也就再没法往上了。</p>

她明显还对昨晚的事心有芥蒂,尽管嬉皮笑脸,但他掌心下的身体却明显是绷紧的,环在他腰上的手臂也很僵硬。</p>

觉察到她的抗拒,谢瑾也只能作罢,抽出手来将她的衣裳下摆拉下,盖了个严严实实。</p>

他起身离开,沈荨就势坐了起来,拢了拢乱发,笑着睨他一眼:“你让我去校场帮你练兵,就不怕我借机插手北境军的军务?”</p>

“你会么?”谢瑾反问。</p>

“好吧,谢将军打得一手好算盘啊,物尽其用不说,还能刺探一下我有没有异心,”沈荨咬咬唇:“在你眼皮子底下我能翻出什么风浪?只有老老实实给你做牛做马了。”</p>

谢瑾笑了一声,抓住她话头追问:“你昨晚不是说不为难我的么?你想翻出什么风浪?”</p>

沈荨一双眼睛转盼流光,嫣然一笑:“你猜?”</p>

谢瑾眉心又开始跳,拿指尖揉了揉,灌了一盏茶,才道:“那咱们说好了,你腿伤好了就来校场,那一千八百人我拨给你,除了顾长思,再配两个副尉,但有了军职的人,不会没有野心和自己的考量,愿不愿追随你,我就不好说了,尤其是顾长思,你若能说得他心动,我没有意见。”</p>

“知道,”沈荨收了脸上的戏谑之意,正经道:“他若不愿,我绝不勉强。”</p>

谢瑾点着头,看了看天色:“很晚了,沈将军,安寝吧?”</p>

沈荨扑哧一笑,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将手递了上去,谢瑾一把握住,吹了外间灯烛,牵着她进了里间。</p>

今晚没有红烛,屋里的灯全灭了,只有一线月光透过窗纸,投在烫了蜡的黄衫木地板上,静悄悄地氤出一团朦胧光晕。</p>

纱帐里只看得到外头一壁乌木柜子的轮廓,窗前小几上的一只博山炉倒因沐浴在月光下,颜色亮了几分,只是此刻炉内的香已燃尽,缺了姿韵,剩下的是寂寥的沉。</p>

沈荨睁着眼睛望着帐外,只觉心也是沉沉的,被这灰暗的静默压得有些窒息,很想要做些什么来对抗这种压抑。</p>

身后谢瑾的呼吸平稳清浅,他昨夜几乎没睡,白日又在校场忙碌了一天,上了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p>

床很宽,锦被下的两具身体之间还有一些距离,但他身上的热意源源不断地侵扰过来,将她笼罩着,无处可逃。</p>

他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能被她感知,时不时让她心惊肉跳,疑心下一刻他的手臂,他的腿,或者他的身体就会碰触到自己。</p>

有几次,她都觉得腰上传来一阵热意,仔细辨别,却又一切如常。</p>

沈荨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个什么劲儿,她明白身体里的躁动因何而来,这种时候,只要转身把他弄醒,也许这种细微却又绵长的的身心折磨就会自然而然地消散,但她咬着唇,约束着脑海中不时冒出的念头,徒劳地闭上眼睛。</p>

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守住尊严和底线,不是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人,她不能要。</p>

谢瑾翻了个身,呼吸仍是几不可闻,但鼻间喷出的气息拂过她的后背和颈间,让她寒毛都竖了起来,心尖像被羽毛轻飘飘地撩过,既痒又麻,还令她回忆起不久之前他手掌抚在她腰上的感觉。</p>

中午不该睡那场午觉的,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在还睡不着。</p>

沈荨心里正想着,便觉腿上一疼,这次却真是谢瑾腿动了动,不经意踢到了她小腿上的伤处。</p>

她伸脚往他腿上回踢了一记。</p>

谢瑾立时就醒了。</p>

沈荨翻过身来,转头便见谢瑾于黑暗中看着她。</p>

“怎么了?”他不明所以,声音带着几分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沙哑。</p>

“你踢到我腿上的伤处了。”沈荨拽了拽被子,愤愤道。</p>

谢瑾没出声,揉了揉额角坐起身来,越过她的身体去撩纱帐。</p>

“抱歉,我看看。”</p>

“看什么?”沈荨没好气道:“你睡觉安分些就是了。”</p>

谢瑾没理她,下了床点了灯烛,又坐回来,把她的腿从被子里捞出来。</p>

烛火跳动着,一点薄光便铺得满室明亮,沈荨半坐起来,只捏着被角不说话。</p>

谢瑾小心地揭开绷带,仔细看了看。</p>

“还好,不严重。”他说完,仍是低着头,将绷带一圈圈重新缠好。</p>

沈荨靠在枕上看他。</p>

谢瑾肩平骨正,身形瘦削,穿了衣裳和不穿衣裳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脱了衣裳时,一块块精壮结实的肌肉紧贴着骨架,沟壑分明,身上还有数道狰狞的伤疤,很有阳刚之气;穿上衣服掩去了那身刚硬时,便显得清隽修长,风姿秀逸,当然,若是披了铠甲,则又是另一种英朗。</p>

此刻他修眉微凝,长睫低垂掩着眸光,寝衣的领口微敞着,露出锁骨下的一片肌肤,因侧着身,披泄下来的黑发正好有一绺落入衣领下,晃得人眼花缭乱。</p>

沈荨移开目光:“要是你一会儿又踢我怎么办?”</p>

谢瑾缠好绷带,打好结,看她一眼:“你安心睡吧,我去外间塌上凑合一晚。”</p>

沈荨打了个呵欠,眨着眼睛笑道:“要不明儿让人给你把东厢房收拾出来?”</p>

谢瑾犹豫了一下:“母亲那里怎么说?还是算了吧,统共没多少时日就去北境了,要不明儿起我直接宿在营里,母亲问起就说营里军务多。”</p>

“随你。”沈荨拽了拽被子,躺下身来。</p>

谢瑾把纱帐放下,又吹了灯,随手拿了架子上的两件外袍当被盖,去了外间。</p>

次日沈荨带着朱沉骑马出了谢府,到城外宝鼎寺上香。</p>

转悠了一个上午,她慢悠悠地回了城,却没往谢府走,和朱沉七拐八绕,转进一条偏僻的小巷,进了一间小院。</p>

一炷香.功夫的时间,两人换了装扮推门而出,策马行至城西的飞月楼,要了三楼临湖的一个雅间。</p>

朱沉推开窗户,外头湖光山色,景色怡人,夕阳映在湖面,染出一片金灿灿的水波。 窗外不远处有一株高大的桂花树,此刻桂花虽谢,枝叶仍是葱绿茂盛,虚虚挡住湖上和对面湖边过客的视线,以确保雅间的安静隐谧。</p>

“确定就是下头这间么?”沈荨问。</p>

朱沉点点头:“前儿晚从使臣馆截下的信鸽,脚上挂的密函确是写的楼下那一间。”</p>

沈荨将雅间的门反锁上,取了褡裢中的丝绳,一圈圈缠上袖口,缠完了,又去缠小腿的裤管。</p>

“将军的腿伤不要紧么?”朱沉看着她的动作,关切问道。</p>

沈荨摇了摇头,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拿布巾蒙住脸,拽了拽腰上绳索的结,确认牢固后,轻轻翻出窗外,扒着外墙的缝隙一点点往下挪。</p>

朱沉在窗口顺着她的身势把绳子一点点放下,等她下到二楼那间雅室窗外时,便止住了没继续放。</p>

沈荨试了试落脚点,抬起头来,朝朱沉做了个手势,朱沉的头立即从窗口处缩了进去。</p>

沈荨整个人悄无声息地贴在外墙上,如一只轻飘飘趴在壁上的蝴蝶,她穿了一身墨绿色的衣衫,被桂花树一挡,湖上泛舟的人就算将船驶到附近,也隐隐绰绰看不清楚。</p>

沈荨屏息凝神,等了好一会儿,才听雅间的门被推开了,有重重的脚步声踏进房内,小二殷勤地跟在后头问:“客官要上点什么?”</p>

那人答:“先来一壶碧螺春。”</p>

这声音沈荨认得,正是数月之前随和亲的蓝筝郡主同来上京的西凉国送亲使臣鄂云。</p>

小二上了茶后,鄂云便走到窗前将窗户一推,外头的沈荨深吸一口气,缩紧腰背,推开的一扇窗户险险刮过她的脚踝。</p>

雅间里外的人都在等着,鄂云在室内走来走去,似乎很是焦急,不时用西凉语喃喃自语:“怎么还不来?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p>

沈荨心也提了起来,不一会儿,雅间的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鄂云却惊愕地叫起来:“你们——”话未说完,他似是一下被人捂住了嘴,只剩下吚吚呜呜的几声挣扎之音。</p>

一人沉声道:“别出声,给我好好坐着。”</p>

说话人的声音沈荨也识得,是上京光明卫副使肖崎。</p>

看来得到消息,要在这里守株待兔的,不止她一人。</p>

肖崎耳聪目明,武功高强,沈荨在外一时不敢动弹,呼吸也尽量放轻。</p>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天色逐渐暗下来,里头的肖崎明显是沉不住气了,厉声喝问道:“不是说戌时见面么?现在都过了大半个时辰了,和你接头的人怎么还没来?”</p>

趁他说话的功夫,沈荨忙解了腰间绳子,拽住绳头晃了晃,朱沉在上头收到讯息,立刻把绳索轻轻收了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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