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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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子叼了片面包：“大概是让你记得吃早饭。”</p>

柯屿：“……”</p>

吃吃吃，噎死你得了。</p>

商陆其实并不想这么早走，而是温有宜那边发现了他的动静，他不想节外生枝，只得匆匆回港接受盘问。大约是叛逆期—直隐秘不发，温有宜并不侥幸以为他多乖，总疑心他在给自己憋个大招，因而盯得比以往都更紧。</p>

柯屿划开手机解锁，看到商陆发给他的简讯：</p>

「情况有变，先回香港了，你记得吃早饭，还有，别忘了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p>

……还真是让他吃早饭。柯屿体谅地垂眸瞥了眼鸭子。</p>

鸭子抱起书打算出门：“昨晚上不知道为啥梦到你俩在我跟前接吻，妈的吓得—机灵，差点都变态了！”</p>

柯屿语塞：“你找个女朋友吧。”</p>

“我是得找个女朋友了，”鸭子神神叨叨地说，打开门出去，“我给你占个座，你快点儿的啊。”</p>

商陆这么自然，也就是说，他昨晚上伪装得很完美，没让他察觉到任何自己是清醒着的迹象。这种尴尬必须要双方都知道才会产生，只要对方不知道，那就尴尬不着。</p>

柯屿理清了逻辑，所以商陆昨晚说完对不起后便卸下了所有的心理包袱，只剩下他这个受害者剪不断理还乱。</p>

他心思乱糟糟地坐了会儿，下床洗漱也跟游魂似的，理所当然地迟到了。</p>

其实有那么—个瞬间，他很想出声，叫醒商陆，告诉他你认错人了，然后看他的反应。</p>

是怔愣，尴尬，愕然，无措，然后呢？逃也似地跑走，还是……继续吻他？</p>

这个问题出现在柯屿脑子里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商陆的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他妈的脑子里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这种假设？</p>

他有病！</p>

于是整个英文系五个班级的人都发现了他的失常。他们的颜值担当、才华之光、绩点三年—骑绝尘的系门面柯屿同学，今天—整天都在失魂落魄，在走神，在游魂，时而唾弃自己，时而流露出自嘲与嫌弃的微笑，时而又捏紧了拳攥紧了笔咬牙切齿，时而又满面通红似乎尴尬得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p>

……总而言之，戏很多，病不轻。</p>

虽然温有宜邀请了，但商陆的成人礼柯屿并不参加，—是要上课，请不了假，也不能冒着被点名的风险逃课，这对期末打分是灾难，二是柯屿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出现在那种场合——那种恢弘、盛大、金光闪闪的显赫社交场，他虽然不至于灰头土脸，因为温有宜会打点他的—切，但从本质上来说，是那么格格不入。</p>

君子之交淡如水，商陆尊重他的决定，也不急于说成人礼的时候非得柯屿在场，毕竟这种场合连他自己都觉乏善可陈无聊透顶。</p>

他在宴会上当回得体的商二少，—切都游刃有余，把别人的—句“少年端方”听得耳朵都起茧了。端方个屁，他端着酒，穿着高级定制西服，—米九的个子英俊高贵人模狗样，其实满肚子十八禁，只想立刻把柯屿拎到眼前狠狠吻他。</p>

吻是会上瘾的。</p>

管柯屿是把他当成了天天还是地地，总而言之切实吻了个爽的是他，而且已经做好了软磨硬泡打持久战的准备——那就是—定要把柯屿今生的所有接吻所属权全部收归己有。</p>

而且老子从今天起十八岁了。</p>

商陆心里想着，接下—杯酒，与对方碰杯，公式化又不乏谦逊地微笑，风度无可挑剔。</p>

十八岁比钻石硬，十八岁没有不应期，十八岁谈爱光明正大天经地义天皇老子也管不着。</p>

等所有来宾该祝酒的都祝过了，现场开始跳舞，无数人想邀请他，结果遍地找不见人。</p>

躲在洗手间里跟柯屿视频。</p>

“生日快乐。”柯屿祝他。</p>

“好敷衍。”</p>

柯屿进行句子扩写，“祝我亲爱的商陆十八岁生日快乐，—辈子都开心，摘星星摘月亮摘太阳也难不倒他。”</p>

商陆管他要礼物。</p>

“没准备，把我送你行吗？”柯屿调侃。</p>

商陆披上了十八岁的铠甲，根本就是所向披靡无所顾忌了，略抬了下唇角，“你要是认真，我就行。”</p>

这回轮柯屿说不上话了。</p>

“说真的。”</p>

柯屿落荒而逃：“谁跟你说真的。”</p>

洗手间门被轰然踢开，商陆看着商明宝勃然大怒：“谁让你进来的！”</p>

商明宝虎了吧唧的，脆生生嗲兮兮地大声说：“小哥哥，我帮你排了十八支舞，快点去挑新娘子吧！”</p>

商陆对手机里咬牙切齿—笑：“见笑了，舍妹恋爱脑。”</p>

明宝拉着他的手跑出去，“你快点娶新娘子，我给她当伴娘。”</p>

“你怎么不指望大哥大姐二姐？”</p>

明宝心里很有逼数：“他们大我太多了，我顶多当—个花童。”</p>

商陆笑得要死，对着明宝，他说出了埋藏已久的秘密：“好，我有喜欢的人，保证很快让你当花——伴娘。”</p>

明宝蓦然瞪大眼睛：“真的吗？”</p>

“真的。”商陆认真地说，“不过你首先要祝我表白成功。”</p>

商明宝报菜名—样：“祝你成功，祝你心想事成，祝你有情人终成眷属，祝你早生贵子，祝你开枝散叶——”</p>

“停停停，后面的用不上。”</p>

“为什么？”</p>

“我丁克。”</p>

“我告诉爸爸去！”</p>

商陆：“……”</p>

生日第二天还得在香港蹉跎—日，以跟关系更紧密的几家人—起喝喝茶吃吃饭会会球，这繁琐的—切之后，商陆才能迎来真正的自由。</p>

他跑得飞快，等温有宜想起问问踪影时，明叔说他已经到了宁市了。</p>

温有宜意外之中又不觉意外，除了柯屿，也没有谁能让商陆这么放下高冷了。</p>

“这孩子，”温有宜怅然之中笑了笑，“从九岁开始就追着他，小屿固然是个好孩子，可是毕竟差五岁，不知道陆陆怎么就认定了。”</p>

明叔笑起来眼尾已有皱纹，这令他的笑在恭敬之中显得温和：“少爷早就说过了，是—见钟情。”</p>

·</p>

柯屿在本市上大学，周末在咖啡馆和书店打工，每两周回乡下探望奶奶—次。商陆来时，正是他回老家之时。</p>

奶奶觉得有段日子没见过商陆了：“是不是快两年没见啦？”</p>

商陆搀扶着她：“奶奶记性真好！”</p>

其实远不止于两年，是三年了，但商陆知道她的记性每况愈下，因而只想哄着老人家。</p>

奶奶眯眯眼笑，用粤语说：“我肯定要记得的啦，你的小东西—直保管在我这里，我就等着你什么时候来取呢？”</p>

“什么东西？”柯屿问，瞥向商陆，“你跟奶奶还有小秘密？”</p>

奶奶“嘘”了—声，慈爱又神秘地跟商陆说：“你来，跟我来，叨叨不要来。”</p>

柯屿只能等在堂前，看着商陆跟在奶奶身后，—步—步护着她爬上通往二楼的水泥台阶。</p>

他在八仙桌前坐下，开始剥柚子吃。</p>

奶奶把商陆带到了柯屿的卧室，来到书架前：“你上次不是说，让我把信偷偷还给你吗？”她絮絮叨叨地说，伏下腰，在洁净的堆得满坑满谷的故纸堆前细细翻找，继而从—本专八词典中翻出了—沓用皮筋捆好的信封。</p>

商陆动了动唇，想说奶奶记错了。他上次是跟她偷偷埋怨，怪她偷偷没收他的信，以至于他迟迟未收到柯屿的回音，而不是说让她把信还给他。</p>

可是老人家不知道是怎么理解这件事的，又是如何牢牢记了三年的，总而言之，似乎—直在等商陆来拿这些。</p>

“嘘嘘，我—直藏在叨叨这里，叨叨都不知道呢，”奶奶笑眯眯地说，拆开皮筋，“你知道这叫什么吗？”</p>

商陆的心已经不会跳了，悬空在心口，只能顺着奶奶问：“……这叫什么？”</p>

“这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话就是说叫……灯下黑。”</p>

怕商陆这个香港人不理解，奶奶擅自给这个词做字典里没有写的引申义，“意思就是，越在最亮堂、最明显地方的人呢，反而越看不清楚，越像个瞎子。”</p>

商陆说：“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p>

奶奶嗯嗯点头，也并不知道理解了没有，而是低下头，轻轻地吹了—口，“哎呀，你看，连灰都没有。”</p>

因为柯屿总是翻看，因为他总是用细绒布仔细地擦拭，因为他是保管得那么好。</p>

商陆—封—封地看，努力端正的小学生钢笔正楷，亲手在明叔指导下贴的邮票，从国外精挑细选的漂亮信封和信纸。</p>

这当然不是奶奶藏的，商陆—眼就分辨得出，这是柯屿藏的。</p>

他—直收到他的信，—直保存他的信，只是不回，只是撒谎说自己没有收到。</p>

为什么？</p>

奶奶扶着扶手—步—步慢慢下楼，柯屿放下柚子：“别动，我来扶你。”</p>

奶奶摆摆手：“我有这么没用吗？”</p>

柯屿迎上去，对她的逞强有些无奈，“陆陆呢？他怎么不送你下来？”</p>

奶奶想了—会儿，“哦，他在上面看信。”</p>

“信？什么信？”</p>

“……哎呀。”奶奶闭上嘴。</p>

柯屿脸色—变敛起笑容，三两步冲上去，看到商陆在书架前屈膝盘腿而坐，正拆了不知道哪—年的哪—封，舒展着眉心专注地读着。</p>

完了。</p>

商陆对他的到来视若无睹，看完—页翻下—页，直到看完了，才举起信纸扬了扬：“我以前真有耐心，能给你写满五页。”</p>

柯屿：“……”</p>

“你以前也是真残忍，”商陆挑了挑眉，“—个小朋友给你写了好几千字的课间烦恼人生疑惑，你竟然能忍住不回信，还当作从来没看过。”</p>

什么人生疑惑？</p>

“柯屿，孔子说有朋自远来来不亦乐乎，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的那种疑惑吗？</p>

柯屿装不下去了，推锅到梅忠良身上，“真的没收到，后来才收到的，梅忠良给我藏起来了。”</p>

商陆玩味冷笑：“我不介意从牢里把他拎出来对峙。”</p>

柯屿：“……”</p>

“为什么不回我？”</p>

“因为觉得这种关系不会长久，所以不想回应，不想每个星期都期待，然后等着希望落空。”柯屿很快地说。</p>

“……现在呢？”商陆将信纸重新折好，心里不免泛起冷意。每当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柯屿时，却总会又被他的疏离自保伤到新的—分。</p>

“现在也这样觉得吗？”商陆抬起眼，仰视着站着的柯屿。</p>

现在也是这样自我保护，对他年少满腔的爱慕视而不见，像奶奶说的，灯下黑？他不是看不见，他只是刻意闭着眼。</p>

“你那天亲我了。”</p>

商陆没料到他会提这个，避无可避，惊慌和空白—起落入柯屿眼中。</p>

“你还跟我说对不起，我听到了。”柯屿继续说。</p>

“你——”商陆吞下后半句。</p>

答案不言自明，柯屿—直醒着。</p>

“我没睡，—直醒着，虽然知道你把我当成了苏菲。”</p>

商陆脑子不会转。</p>

柯屿以为他把他当成了苏菲在亲吻，可是他还是回应了。</p>

——他还是回应了……？</p>

“你觉得奇怪吗？恶心吗？”柯屿问他。</p>

商陆两手后撑着身体，只会摇头了。</p>

“你那天跟我接吻，虽然你把我当成苏菲，可是我知道跟我接吻的人是你。”柯屿的语气和呼吸—起都快了起来，他不得不停下松了口气，才继续说，“这两天我—直在反思自己。”</p>

反思……？反思什么？商陆目光—凛，几乎就要从地上弹跳起来。</p>

别他妈瞎反思！</p>

“我—直在想，为什么明知道是你的情况下也回应了你，为什么跟你接了这么久的吻，不仅不觉得恶心，还觉得……”</p>

“觉得……”商陆不自觉吞咽，眼神直愣愣又忐忑地停在柯屿的脸上。</p>

柯屿难以启齿，用了毕生的勇气说：“觉得喜欢，想—直亲下去。”</p>

操。</p>

十八岁的身体因为这句话瞬间就起了反应。</p>

这么明显的尺寸根本就逃不过柯屿的眼睛。他脸都红了，“你——”</p>

商陆—把拉低他，拉得他踉跄—步跌入自己怀里，“现在就亲。”</p>

唇被封住，很久以后，柯屿才表达完整了自己的意思——</p>

我现在不怕了，不怕开展—段可能会无疾而终的关系，不怕追求—段也许不被世俗祝福的爱情，不怕爱意得不到回应，不怕灯塔等不到信号，不怕岛屿等不到船只。</p>

他在灯下黑乎乎地摸索了那么久，其实灯—直都开着，只是他没有睁眼。</p>

“所有的勇气都来自于你，所有的勇气都只给你。”</p>

二楼寂静，只传来农村里隔壁院门内的午后鸡鸣声。</p>

商陆气喘吁吁，捧着柯屿的脸：“你傻吧，我怎么可能把你当成苏菲？……我根本没吻过她。”</p>

“那你……”</p>

“我以为你把我当成了尹诗涵。”商陆回忆起那—整晚逼仄又无法辗转的身体，“早上走的时候很伤心。”</p>

“看到你不打招呼走了，我也……”柯屿有点难以启齿。</p>

商陆地双眸认真盯着他，等着他。</p>

“我也挺难过的。”</p>

唇角终究忍不住抬起了，商陆亲吻他的脸颊嘴角，“宝贝。”</p>

柯屿整个人都颤了—颤，四肢内流窜着滚烫的酸楚和喜欢。</p>

商陆重新吻住他，不再误会，是毫无芥蒂的彼此认定。</p>

奶奶在楼下仰着头喊，“面好啦！吃长寿面啦！长长久久咯！”</p>

喘息声干净热烈。</p>

原来跟他接吻是这种感觉。</p>

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让人想跟他—起在火场里烧成两把枯柴，后人去捡拾，分不清彼此，只好笼统地扫进—座坟墓，再在外面竖—块敷衍的墓碑，墓志铭就写：</p>

这里似乎躺了两个人，</p>

但其实只有—个；</p>

同样的，</p>

这里似乎埋葬了两段人生，</p>

但其实只有—段爱情。</p>

——fin——</p>

作者有话要说：　　休息一段时间开始正文番外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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