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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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慧珍明显愣住了：“导演你的意思是, 我演得太过了吗？”</p>

商陆说：“不是太过，是太满。你把这个人物的表演空间撑变形了，好像穿了件不合身的衣服。”</p>

裴枝和在场, 这是苏慧珍自他出生后首次重返荧幕，没想到就吃了这么个下马威, 顿时脸色一僵。又想到商陆自小与她熟悉且颇算亲厚，她怎么都算是长辈, 不自觉便拿出了姿态, 硬声硬气地说：：“我不觉得。”</p>

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苏格非抵唇咳嗽了一声, 谢淼淼低头翻阅剧本, 小逍遥被妈妈掐住了掌心，几个助理编剧都有点茫然, 不知道该不该发出敲击键盘的声音，唯有摄影机在持续运转。</p>

被这样当着主创的面回呛，商陆也不觉得尴尬, 更不存在恼羞成怒, 只淡淡问：“叶森是个什么样的人？”</p>

柯屿想回答, 商陆用眼神制止：“苏老师, 您回答。”</p>

苏慧珍胸脯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p>

“冷漠，警惕心重, 江湖经验丰富。”</p>

“你觉得苏姨看不看得出这一层？”</p>

“看得出。”</p>

“如果一个点头之交的邻居, 对着叶森做出像你刚才那样声泪俱下的哭诉，你觉得他会多疑戒备，还是被打动心软？”</p>

苏慧珍哑了哑，不情不愿地说：“戒备。”</p>

“你觉得这个问题苏姨事先想不想得到？”</p>

接下去的问答就像是老师教差生般了, 虽然答案所有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但商陆的目光颇具压迫性，苏慧珍硬着头皮：“想得到。”</p>

“既然是这样，那么在这一场交锋上，苏姨会怎么表现？”</p>

答案很显然——收敛、克制，只有转瞬即逝的伤情流露，让叶森以为这是她极力隐忍下的不堪泄露。</p>

这比声嘶力竭的哭泣管用多了。</p>

商陆等了两秒，苏慧珍负气地不回答，他却也不逼她，看向柯屿，“柯老师的基调是对的，真的演起来，眼神的层次比台词更难出来。”</p>

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给苏慧珍一个台阶下。柯屿配合地说：“眼神戏我不擅长，我会多请</p>

教的。”</p>

裴枝和看着一切，身体深处渐渐涌起一股感同身受的愤怒和羞耻。</p>

他妈妈是影后，是写在香港影坛黄金时代的人物，柯屿算什么？</p>

苏慧珍与他对视，恼色已被一股楚楚可怜的凄婉代替，她红着眼眶对裴枝和摇了摇头。这个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抬头望去，才发现门口多了个年轻人。</p>

商陆怔了一怔，显然对他的到来并不知情。</p>

“枝和。”他推开椅子起身，吩咐道：“休息半小时，之后继续。”</p>

“宝贝。”苏慧珍亲热拉住裴枝和的手，“怎么偷偷过来，也不告诉妈咪一声？妈咪刚才那么丢脸，都被你看到了。”</p>

裴枝和抬手半搂住商陆，与他行贴面社交礼，用法语说：“好久不见。”</p>

“好久不见。”目光越过裴枝和的头顶看向走廊：“谁放你进来的？老杜？”</p>

听到这句问话，苏慧珍脸色凝滞，又补充着解释起来：“是我告诉老杜说，小枝可能这段时间会来探班——宝贝，你是不是下了飞机就赶过来了？累不累？有没有安排车子回酒店？”</p>

商陆对裴枝和略一点头：“你跟阿姨先聊，之后我安排人送你。”</p>

“你——”裴枝和要说话，被他妈妈在腰上暗暗一掐。商陆与他错身而过，径自找老杜去了。老杜消息灵通得很，正听到说刚才围读时出了幺蛾子，导演年轻气盛的脸上写满了不爽，正一迭步地小跑过来，与商陆迎面撞上。</p>

商陆手里还卷着剧本，“谁让你放外人进来的？”</p>

老杜眼转子一圈还没转完就知道闯祸了，包袱甩得又快又熟练：“谁啊！今天门口值班的是谁？还不快滚过来！”</p>

一个小场务怂眉耷眼地过来顶罪，“杜老师，商导，是我失职。”</p>

商陆不可能真跟一个剧组最下面的安保计较，缓和了语气：“片场各个出入口都要派人守好，下不为例。”</p>

老杜怼道：“听到了吗？听到了不会张嘴？”</p>

小弟改点头为张嘴，应声道：“知道了，谢谢商导。”</p>

人走了，商陆淡淡地说：“这里是</p>

村子，在这里工作要注意处理好邻里关系，不要扰民，但也不能随便让人进来看热闹，剩下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懂。”</p>

老杜心里一抖，觉得头都被压得有些沉重。明明这导演从不发脾气，也绝不会大声吆喝吼人，但冷峻的面容却让人莫名犯怵。他都想了几个晚上了，反反复复地回忆在丽江有没有怠慢他得罪他。确定答案是没有，他才开始睡安稳觉。</p>

连连点头道，“懂，懂，”从耳朵上摘下香烟，“抽根烟消消气。”</p>

商陆抬手谢绝：“谢谢，我不抽烟。”越过老杜往前：“看到柯老师了吗？”</p>

柯屿叼了根烟在外面出神，海风里带着海鲜的腥味。这个村庄吃海鲜最好，跟码头的一样新鲜。沿路有小摊子放着鲜灵灵的瓜货青菜，小儿被姆妈抱在怀里张着嘴昏睡。他料想商陆没这么快脱身，果然是如此。商陆刚走一步就被裴枝和叫住，他回头，见苏慧珍已经不见了。</p>

“怎么不跟阿姨多聊会儿？”</p>

“她快难过死了，现在回去休息了。”裴枝和定定地仰头望他，用自家人埋怨的口吻，“你太过分了，妈妈以前是那样的地位，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不好，她怎么下得来台？”</p>

“没有针对她的意思，她理解错了人物。”商陆语气很淡，“你从乐团请的假？这次准备在国内休息几天？”</p>

见商陆关心他，裴枝和抿着薄唇，唇角忍不住弯了弯：“下个月才走。你什么时候开机？我能经常来探班吗？”</p>

“忙起来顾不上你。”</p>

裴枝和“哼”了一声，“谁探你的班，我是说妈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