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五节 荒山野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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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他满脸惊恐，且空手儿而归，急忙上前询问情由。</p>

麻三儿只是简单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便点齐了十几个贩子外加王大愣，一行人便按照原路返回了。</p>

待他们到了树下，见巨蛇早已死去多时了，众人便一齐动手，将它的内脏掏了，砍头、去尾，将身子截成了好几段儿，扛的扛，抬的抬，一同回了营地。</p>

大家伙儿虽然都是穿山越岭的老手儿，可任谁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蛇呀，全都啧啧称奇，艳羡不已。</p>

麻三儿一声招呼，众人便将蛇皮扒了，打来泉水将蛇肉洗净，切成小块儿，准备用山菜炒着吃。</p>

可大家寻遍了营地就是不见厨子的影子，有那知情的，便对众人说了，厨子今儿个一早儿就跑到骑头儿的帐篷里赌钱去了，到现在都没出来，恐怕连裤头儿也输进去啦。</p>

大家伙儿一听急忙都来到骑头儿的帐外，麻三儿掀开帐帘，果见里头有七八个人，各个赤着膀子，围作了一处，正赌了个不亦乐乎。</p>

山民们平常玩的既不是麻将，亦不是牌九，而是嘎拉哈。这是一种洗净的羊骨头，通体洁白，一面儿凹陷，一面儿凸起。</p>

玩的时候，一人先将四块儿嘎拉哈握在手中，望空一抛，待骨头落下来，看有几块儿凸面儿朝上，便是几点。</p>

他们已经赌了近两个时辰了，依旧兴头儿不减，各个是头上冒汗，可有的是兴奋的，有的却是急的。</p>

厨子当然是后者了，他昨儿个刚领了月银，这一上午可就都输出去了。</p>

骑头儿的面前已经摆了整整一小堆儿银子了，此时他正手握着嘎拉哈，望空一抛，喊道：</p>

“得嘞，就看这一回喽。”</p>

四块儿羊骨头几乎是一齐落了地，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拼命往白灰圈儿里看。</p>

这一看不要紧，就见厨子一蹦多高，口里喊着：</p>

“嘿，嘿，这回老子可是赢啦。”</p>

可是他的话音未落，就打旁边儿伸过一只大手，只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刮，厨子就像个被挑出去的臭鸡蛋，直接滚到外头去了。</p>

他一只手拄着地，将嘴尽量的咧开，哭的就像个娘们儿，既是为了自己赢了却被赶将出来而委屈，又是在哭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银子呢。</p>

整整一个下午，厨子就好像换了个人，他目光呆滞，木讷迟钝，一扫平日的机巧和乖觉，还时不常的偷偷瞄向骑头儿的帐篷，那眼里尽是怨毒之色，口中则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仿佛是在述说自己不公的遭遇。</p>

其实像他这等的市井小人，那原本也是有些许期望的，可只要稍遇挫折，他们便会急于报复而后快，从不肯反思己过，只知但论人非。</p>

他自忖没有能力报复骑头儿，却仍想着要发泄心中的怒火，便再一次打起了麻三儿的主意。</p>

在他的心里边儿，这个麻三儿那是个软柿子，上好的出气筒，只要他厨子一瞪眼，那小子就会乖乖儿的跪倒在自己的面前，到那时候他厨子丢掉的面皮，可就能成倍的找回来了。</p>

他兀自打好了算盘，磨亮了一把尖刀，直候到傍晚，眼见骑头儿没有出帐的意思，便将尖刀掖起，准备去寻个开战的由头儿。</p>

可巧儿，一名贩子前来索要蛇肉，他已经喝醉了烧酒，嘴上没了把门儿的，含糊间又说该让麻三儿把做饭的活儿都接过来，让厨子喝西北风去得了。</p>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厨子，他可以被骑头儿打，可以干最下贱的活儿，可就是不能让别人把他的厨艺比下去了。</p>

要知道，这可是他靠“本事”挣来的位子，绝不能容忍别人做的比他更好，这使他尤为衔恨麻三儿，就因为他厨艺好，人品好，众人拥戴，这就是明摆着跟他厨子过不去嘛。</p>

他抽出了藏好的尖刀，兀自在空中虚砍了几下，给自己壮了壮胆儿，接着便将刀尖对准了麻三儿，拱肩缩背的摆出了挑战的架势。</p>

而那些恨不能天天都生事的闲汉们，唯恐天下不乱，立刻就端着酒碗，围拢成一圈儿，纷纷用手里的铜板下注，似乎眼前站着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只即将掐架的蛐蛐。</p>

麻三儿明智的选择了退避，正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厨子却在众人的怂恿下，率先发起了进攻。</p>

但见他垫步拧腰，挺起手中的尖刀，呐喊着向麻三儿的腰眼儿扎来，可麻三儿只是微微转身，便轻巧的避了开去，厨子则捉脚不住，一刀扎进了树里，急切间又拔不出来，引来了一阵哄笑。</p>

厨子羞脑交集，索性松开刀，向着麻三儿的屁股一脚蹬来。</p>

不料麻三儿直接踏前一步，厨子则收脚不及直接来了个大劈叉，顿感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又是一阵儿的惨叫啊。</p>

他彻底丧失了理智，挣扎着爬起来，猛向麻三儿扑来，可不偏不倚正扑在麻三儿身边的热锅之上，顿时一声惨呼震动山野，厨子的脑袋已经和热粥融为一体了。</p>

众人急忙七手八脚的将他拽出来，却见厨子的脑袋整整大了一圈儿，如同一个刚刚蒸熟的猪头，不免觉着好笑，便打来溪水，给他慢慢擦洗干净。</p>

厨子的命虽然保住了，可头脑好像遭受了重创，不是兀自发呆，就是丢三落四，弄得骑头儿大为光火，真想一拳把他打死了事。</p>

不过一到此时，厨子脑中的回路便立刻被接通了，一连串的奉承话儿立时喷涌而出，往往使得骑头儿转怒为喜，只好给他腚上一脚，以示奖励。</p>

连日来是大雨如注啊，马帮走在荒山野岭间，颇为艰辛，待好不容易熬到了天光放晴，骑头儿便领人寻了一个突兀的所在，叫众人铺开湿透的衣物晾晒。</p>

马背上自有上好的烧酒，众人将之取出来，传杯痛饮，以解连日来的潮寒之气。</p>

骑头儿也自取出了酒葫芦，是开盖儿痛饮呐，他见阳光绚烂，不免胸襟开阔，便命人唤来了麻三儿，一并豪饮。</p>

麻三儿虽不及骑头儿的酒量，却也是个性格豪爽的汉子，当下也不推辞，就接过了酒葫芦，一仰脖结结实实的喝了一口，直呛得眼泪齐流，却兀自赞不绝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