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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姑姑打来水刚给大夫人抹了把脸，擦过双手。竹帘被人卷起，是素秋回来了，只站在帘旁，拭了几回泪，道：“姑姑，值夜房那群狗奴才我使不动。”</p>
“怎么一个使不动？”周姑姑溻湿帕子，拧干后递给我，我一面为夫人擦拭脖颈及两腮，一面听素秋回答。</p>
素秋道：“我说自己病了，让他们拿着银子出去找大夫，那几人因为今天要值房，没酒没菜心里不痛快，于是推三阻四。我要自己出去请大夫，他们一个个向我讨门牌，没有门牌，不肯放行。”</p>
汪嬷嬷理了理被褥，叹息摇头。</p>
“那群人站干岸，不想湿鞋，眼里没晓翠苑，别说你病了，哪怕说夫人病了，未必管用。”周姑姑擦干手，看向我：“这屋里有两个主子，躺下一个，还有一个。三奶奶，现在该怎么办，你发话，我们听你的。”</p>
院里有脚步声，是小环和月华取饭菜回来。</p>
我将帕子放回盆中涤了涤，拧干后打在盆沿，盆里的水尚且清澈，映照着我的脸，微微晃荡着：“日日来的给老太太请平安脉的燕大夫正在府上，因他用药好，医术高明，老太太特意邀这位燕大夫留下吃筵席，人在喜堂。素秋姐姐，你去禀告三爷，告诉他大夫人情况不好。说话时动作大些，话说得急些，三爷会亲自请这位燕大夫前来给夫人把脉。到时，你再把燕大夫领来。”</p>
“可能行吗？”素秋一问，屋中几张脸同时看向我。</p>
周姑姑微微点头，扬声道：“你按照咱们三奶奶说的办。”</p>
素秋吃了定心丸，扭身打帘出去。</p>
小环、月华将饭菜一一摆出来，自从寿康堂通知厨房大夫人病重，晓翠苑的饭菜多是清汤寡水的东西。顿顿清粥小菜，没有一点荤腥。我撇出一碗米汤放着，守在夫人床头，让汪嬷嬷去吃些粥。</p>
喜儿、小环、月华连着劝，汪嬷嬷方肯去吃东西。</p>
初见周姑姑，印象深刻的是她耳上劣质的玉环，还有这宽大的肩头。今天，她端盆出去的背影，略缩着双肩，一步步走得缓慢，全然心事满腹。</p>
不久，素秋敲院门，守门的万儿开了门，春蝉、燕大夫、素秋依次进到屋内。</p>
燕大夫躬身道：“小的给温大夫人请安。”</p>
我起身放下茶色纱帐，隔着帐子道：“夫人晕厥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脉象如石投水，劳燕大夫您把脉看诊。小环，给燕大夫搬张凳子。”</p>
小环应了声，搬来椅子放在帐前。</p>
燕大夫一身粗布衣衫，两鬓花白，放下肩头褡裢，从前头口袋拿出丝线，素秋接着一头送进帐里，周姑姑接过，绑在大夫人的手腕上。一切准备就绪，素秋对外回一声。</p>
燕大夫坐在凳上，身子趋前，三指压在线上，良久良久，不曾抬头，问了舌苔、二便、症状。周姑姑一一回答，舌苔、症状说的是真话，二便只能含糊回答。</p>
隔着薄帐，我清晰听见燕大夫鼻中吐一口长长气，接着交换双手位置，改为左手掐线，右手看脉。屋中一声不响，燕大夫左右再次换手，方让素秋进来解开大夫人手腕上的丝线。</p>
“我们家夫人到底怎样？人几时能醒过来？”汪嬷嬷着急地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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