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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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云将花布袋子内的钱倾泻至桌上，铜钱发出的声音跳跃在众人心上，直到在桌上形成个小山堆，布袋终于见底。秋雨伸手逮住一枚想越狱的铜钱，将它置于堆顶。</p>

钱币在灯光和瞩目下兀自散发光芒。</p>

“一共三千三百个铜板。”秋雨甩甩酸软的手抱怨道：“我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p>

“这家伙。”张勇拍桌道。</p>

“三姑，咱们按说好的四六分成。月底分红，您先拿一吊去将料钱结了。”</p>

“成。”张枫喜上眉梢：“不过我可没答应你四六分，我就出个人力，不值钱。”</p>

“您咋不值钱。”秋云扶着三姑肩膀，心里想，搁现代您就是技术总监，妥妥的人才：“您就别和我算恁清楚，这本钱实则是爷给的，等赚够钱再还他老人家，我呢，真是旱田起水。三姑，咱们一家人别计较，你便当我是座石墩子，帮您立的稳当牢固。”</p>

张枫握住秋云，抬手去擦泪，对刘氏张勇道：“二哥二嫂，咋有这么好的孩子。哪里来这种福气，竟是我侄女。”</p>

刘氏劝：“高兴事儿呢，咋哭了？”</p>

张枫擦干眼泪，鼻头红红的：“我也是高兴的哭。”</p>

秋云绕到张勇身边：“爹，等攒够了钱就带您医腿，这事儿，我没忘。”又盯着拐杖说：“等您腿好了，咱们买辆马车，爹您赶着车带我们上县里，想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想啥时候回就啥时候回，爹，您看好不好。”</p>

“好，诶，好。”张勇将身子撑在拐杖上，头垂下，不让人看见他眼中的泪花。</p>

“好了，好了，孩子们累一天了。三妹，你们明儿还要早起，歇息了吧。”刘氏见张勇露出倦意，扶他起来回屋。</p>

大家慢慢散开，独秋云在灯下算账。</p>

秋雨溜下床，爬上凳，下巴放桌上，可怜巴巴的问：“姐，明儿我还能去吗？”</p>

“明儿学堂不开门咋地？”秋云拨动算盘，头不抬的问道。</p>

“开倒是开，你不想我去？”</p>

秋云放下手中的事儿，歪着头，看了眼妹子：“不想。”继续拨动手里的算珠：“念书是让你去见世上没见过的事儿，明辨世间的善恶道理，许多事儿便是吃了亏，流了眼泪才摸到点儿边。”她摸摸妹妹的脸蛋：“我不想让你吃亏，也不想你伤心。但姐姐不逼你，你想去店里，也是好玩儿。”</p>

“我不是图玩，是觉得你们辛苦。”秋雨反驳。</p>

她才小小一个，秋云觉得可爱，捏捏她鼻子：“辛苦不了多久的，只会越来越好。我不用你帮，你帮帮自己成嘛。”</p>

秋雨趴桌上想了会儿，跑进屋拿来笔墨纸砚：“姐，我再练会儿字，陪你。”</p>

秋云笑了，点点头。</p>

两人伏案直到深夜，才睡下。</p>

张氏卤菜味道不错，东西实在，开业几天生意十分火爆，东西全卖光，没买到的便约第二日，再三叮嘱一定要留着。</p>

不过半月，张氏卤菜馆便在西街稍有名气。</p>

西街后头是县学，张奇便住在附近的巷子头。</p>

一进一出的小宅院，东西两侧为住房，正中为客厅，另起间小屋子为厨房。院子里头用旧陶罐种些小白菜和绿葱，搭根杆子在墙头，晾满了男女老少的衣裳。房子并不旧，但堆满了东西显得有些局促。</p>

张老太和张林正在西侧的客房内窃窃私语。</p>

“娘，咱啥时候回家？”张林在外头晒的簸箕上抓把红枣兜回屋，同她娘边嚼边聊。</p>

之所以这样问，实在是她在四哥家待不下去了。</p>

在村内，张老太护着她，家中从不短吃短穿，随性自由，隔两天便去村口杂货店买零嘴吃，或招呼几个小子帮她去山上找野果子，下塘抓鲜藕，不过一两铜板的事儿。</p>

自来四哥家，黄氏风言风语，动不动嘲弄她婚嫁之事，羞的她无地自容。又将宅子内的东西看的比稀世珍宝还紧，前儿桌上的桃酥多抓了块，便吆五喝六指桑骂槐的骂小侄子。今儿抓把簸箕上的红枣，还得小心颠匀，恐被黄氏瞧出。</p>

那秋梦侄女也不是善茬，便是黄氏背后另一只眼睛，本以为翻看黄氏的妆匣盒子，点点胭脂无人知晓，谁知秋梦得得去黄氏耳边告密，黄氏气的将盒子上锁，少不了摔摔打打一番泄愤。</p>

女儿的心思，张老太也知道，本想借与张老汉吵架的由头，到四儿子家耍耍婆婆威风，二则与金凤过招落败后失了颜面出来躲上一遭。谁知这宅子叫张府，里头的主子可不姓张。</p>

就说这住处，东厢房屋子大亮堂，张奇黄氏并儿女住着。西厢房狭窄灰暗，张老太住这间，旁边住的是洗扫做饭的下人，右边是件杂房。待遇地位一目了然，是拿她当老妈子和穷酸亲戚打整。</p>

知道归知道，愤懑归愤懑，但她嘴硬：“回啥回，你爹背着我撒钱给秋云那死丫头，那个家还能回嘛，回了还能当嘛？”</p>